学生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本周内将赛程定下,下个星期会提供一个录音室给大家录制参赛CD。时间比较紧,请每位同学在家里好好练习,我这边也有历年的获奖曲目,已经存入校内的资源网上,有需要的可以去下载参考。”
听完这席话,教室内出现零星几句“谢谢老师”。程洛没回复,依旧面无表情,少眀则是低头发笑,心想:你们都得感谢我,这都是我的功劳!
演奏课演变成讨论课,学生们拿着纸张推敲算计。尹然趁这时候凑近少眀问:“你去哪几个?”
少眀挑着眉毛道:“我不选,我录好CD全投出去,遍地开花遍地结果,到时候才是我选他们的份。”
尹然笑了,觉得他这方法挺好,可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推荐人啊……
“你去哪几个?”少眀也问向尹然:“上次不是已经在填表格了吗?”
“嗯,填好了还没寄,等着找机会录音,现在好了——”
“还去那?”
“嗯,最想去那。得不到奖也想尝试一下,你去吗?”
“去啊。”少眀笑道:“就看他们敢不敢要我这个天才去。”
晚间,邱少眀在家填写表格,程洛走近拿起一份,便冷言令道:“这一场别去,到下一届再说。”
“尹然去,凭什么我不去?”少眀愤愤然相对。
“这个比赛,学校最多推送两个名额。”
“那你推荐我。”
程洛默声良久,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令少眀愤恨地射出眼光。程洛不看他,转身坐上一旁的椅子,直截了当的说:“推荐学生参加这种权威的赛事是一件很慎重的事,你不够格,我不能推荐。”
“你就是看不起我,认为我会丢你脸。”对方嘟囔道。
程洛则认真以对:“在这个比赛上,目前为止,我对你的看法确实如此。”
少眀气的皱起脸。
“你不像尹然,他从小参加过全国赛,有比赛的经验,之前也去那里领教过一次,他得奖的机率比你大得多——虽然我觉得他这次也没什么希望。”
“啊?”少眀依旧皱着脸,问:“这么难?”
程洛拍拍他,劝教:“选几个适合你的,针对它们花心思练习。再小的比赛也是国际级的,与其被大赛刷下来,不如去小赛上拿个奖,你不是最想得奖吗?”
“……”
就此,邱少眀按下欲动的心,乖乖听程洛的安排。
4月底,5月初的这段时间,班中一干人等都忙碌起来。一共只有七个人的小班,因为集体要去参加各国的音乐比赛而引起校方的极力支持,大开方便之门,将录音室从早到晚的借于他们。程洛是个相当熟悉录制流程与设备的人,亲自指导学生,丝毫不放松录音中的细枝末节,要求之高令人乍舌,有时一个人就要录上一下午加一个晚上,令这些个大学生纷纷叫苦不迭又甘于拼命。
“啊——累死了——”班中的某位女生拖着身子坐上椅凳,然后转揉肩颈道:“没想到老师给力起来竟然是这种暴走状态,平时就够严格了,现在对比下来,原来只是初级……今天可把我整惨了。”
“那你录完了吗?”另两位女生凑近,其中一位兴奋地问。
“没有,只完成两首,晚上你们吃完饭就自己回寝室吧,别等我了。”
“哼,至于这样吗?”另一边的一位长发女,颇为不满地低语:“之前都没有半点风声,一下子要我们准备比赛,要求还那么高,是不是存心让我们知难而退,放弃比赛啊?”
对面两个女生看看她,不回复什么。
“我觉得肯定是他看出我们对他不满,校方又给他施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打压我们。不就是录制参赛CD吗?我以前自己录一遍就寄去了,照样入围。”
“薇儿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老师严归严,挺好的。刚才一下午,比我练几个星期都有用,他给我指出的缺点都很有道理。”
“那他为什么平时不说?憋到现在才告诉你。”
“……”
“以前只知道让我们练习练习,他要是早点说参赛的事,早1月份就有一些比赛可以投报了,时间也能宽裕。”名为薇儿的女生依旧不满,而另两位则劝:“算了啦,现在也不算晚,我们才大一,还有很多时间的,老师也有认真在教我们。”
“认真是应该的!”薇儿嘟囔一句,捧着乐本率先离开,其余两人则跟随其后,留下邱少眀死命用眼神射杀她们的背影。
晚间,程洛直到10点才归家,洗刷一通便躺去床上养神。少眀已经早早的趴卧在床上,此时便转脸看他,而后靠近他问:“累吗?”
“还好。”程洛闭着眼睛答。
少眀看看他,劝:“你别那么认真,就是录张CD而已,入不入围看各人运气,你管那么多呢。”
话刚说完,程洛一巴掌搭上他脸蛋,搭在那里就不动了,口中道:“不让你们去说我没本事,现在长了心要你们好好参赛,又嫌我多事了?”
少眀在巴掌下咬合唇齿,磨得那手掌往旁处滑去,捋过他的发际,盖在脑袋上。
“我又没嫌你,不就是怕你累死累活的还不讨好吗。”
“唉——”程洛闭着眼睛叹出一气,拍拍那颗脑袋,道:“不说了。不想再说话,今天说的太多,太烦。”
于是,少眀闷声良久,也看他良久,最后挨近问:“我什么时候录?”
“周日。”
他笑了,知道那是特意安排出来的闲情好日。
程洛没看他,只是吩咐道:“这几天把谱子记熟,别乱拉。”
“哦。”他乖而笑的应声答应。
周日的校园相对平时而言,闲庭静怡了许多,更何况赶上一个天气爽朗的好日子。一大早,邱少眀和程洛伴着花草之清香,慢慢悠悠走过草边河畔,走入一所大楼的一间小屋内。少眀很兴奋,跃跃欲试地打开琴箱,心急火燎的想录音。程洛拍打着他,解开对方的领口袖口,边做边说:“在家里跟你说的地方都记住了?”
“嗯,没忘,都练过好几遍了。”
“兴奋归兴奋,别紧张,错了还能再来。站着坐着都随便你,现在只要求音准调清。”
“嗯,我是天才,肯定一遍就过。”
程洛看看他,“好”出一声,觉得他自信的不错。
邱少眀这几天确实下了苦功,他本来就是个情感外露又丰富的人,喜欢音乐,乐感听力都不错,对于一些经典CD中的大师风范,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几手。因为这样的模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所以他以此为资本,认定自己是天才。
可是小天才也有被挨骂的时候,程洛从不说他的好,却总是对着他的缺陷“开炮猛轰”,说他仗着听力不错就不好好记谱,搞得很多细节都蒙混过去,虽然能骗骗外行人,可一旦到了比赛选拔,铁定第一批就被刷下。少眀对此很不服气,下决心狠记,所以在保持自有特色的前提下,他确实精进不少,能够将曲目稳定而扎实的呈现出来。
程洛在录音室的隔间里低头听着,没有发出任何阻断的声响,因为听的入神,惶惶然已经不去注意曲子有哪些错点,而是不自觉的随之起伏,心情跟着曲调划了过去。当他意识到这点时,曲子已临近尾声,他皱皱眉,觉得这段不错,似是认可。
少眀将琴卸下后,急急开门探头问:“怎么样?怎么样?”
程洛没表情,也不回复,手上麻利操作,并招他过来自己听。少眀笑着带上耳机,7、8分钟后,他摘下,不置可否地说:“我觉得还行吧……有两个地方好像错了,又好像是对的,要不要重来?”
程洛接过耳机后指指旁处的沙发,让他过去休息,自己则细心重听。一遍过后,他说:“就这样吧。”他摘下耳机说:“是有两个地方稍稍不对劲,不过你混的很好,让人觉得很机灵。”
少眀得瑟了,反而指责道:“你对我要求一点都不高。”
程洛转脸看看他,表明道:“这是录制参赛CD的一种技巧,不用太完美,在不重要的地方保留一些余地,也能让评委对你留有余地。”
少眀笑看他,他则又说:“怎么样?有心情继续吗?再来?”
“来啊,本少爷奉陪。”回出一句,他蹦跳着颠回原地。
☆、作怪
第二首曲子录了3遍,状态没有先前的好,以至于越拉越出格,令程洛在心里评定:邱少眀是个情绪型赛手。
基本功还是不够扎实,每多拉一遍就暴露更多的问题,心态也随之下降,所以这个“小天才”不得瑟了,翻着眼睛坐在沙发上,问前方的人:“怎么办?”
程洛反倒轻松地回:“没怎么办,出去逛一圈,喝点饮料吃点东西,看看花鸟鱼虫,再回来干活,去吧。”
少眀应声站起,颠颠的出去了。程洛目送他的背影,然后打开第一首曲子,靠在椅背上倾听,心情表示复杂难眀:
这首曲。
让他想起了哥哥……
很久没想起哥哥的琴声了——
他很怀念。
邱少眀回来时,嘴里嚼着雪糕,手里拿着零食,哇哇说:“我去尹然那了,他也在苦练,说明天就是他了,他紧张。”笑一下,继续舔着雪糕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心态不过关,怎么去比赛?他不是一直两、三名吗?还怕个屁啊!我把他骂了一顿,现在心情好的很。”
程洛坐在原位,看他吃完冷饮放出蛮话,拍着他屁股将他赶进录音室。
少眀今日被程洛调教的极为顺从乖巧,心情也能自我掌控得当,或悲或喜或伤感的展现了曲调中的韵味。临近下午四点,他们就打道回府,到家后少眀翻看着手里的CD盒装,脸上喜滋滋地说:“好像发唱片一样——要是不能入围,我就拿去街上卖,嘿嘿。”
程洛拿来热毛巾,在他脸上撸划一把,而后回:“不能入围的话,你也只能在街头卖艺了。”
“屁!”少眀不依,将CD盒贴在胸口,呵护道:“不能入围就是你没本事,我一辈子卖艺,你一辈子养我,你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高兴,你乖乖让我养,我反而更高兴。”他拍拍那颗脑袋,说出这句便掉头返回盥洗室,并不知晓听得此话的人,呈现出了怎样的一张笑脸。
总共7个人的小提琴班,在完成录制后,就各自寄出了CD,供各个大赛组选拔。因为要时隔一个月后才会公布入选名额,所以这段时间内,大家又认真关心起学业,准备期末考。邱少眀由于期中考分不佳的缘故,这回格外乖巧,每晚埋头苦读,把之前荒废的学课也照样补了上来,当拿到期末成绩单的那天,他兴高采烈地走进家门,摇摇手上的单子,对里头的人说:“过关了。”
程洛正在腌鸡翅,顺手拿起一边的信封,也晃晃说:“看看吧。”
少眀眼睛一亮,跳着接过,拆开后就是一阵狂笑。而后拿起手机往尹然那里打去一通炫耀电话,眉飞色舞的说自己要去参赛了,要去国外了,挂了电话他趴在沙发上,又是一通猛笑。
“尹然还没拿到。”他拍着沙发笑:“乐坏我了。”
程洛将鸡翅放于一边,走过来看他的信,信是全英文的,他从上扫到下,最后折好了放于矮柜上,说:“他的比赛要到7月份才会有回应,不急。”
“他急死了,班上大多数的人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