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低低的猫叫声绵延又凄切,如同这个漫长的夜晚一样令人生畏。
当巷口隐隐约约传来汽车的刹车声後,一个明黄色的两点由远及近慢慢移动过来。
祈明赫的心脏又开始猛烈地跳动,他抽出嘴中残余的半支烟,甩到地上狠狠地用鞋底辗灭了。
那一点半点的火星猝然陨殁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祈明赫所有的神经都像绷紧的弦一样蓄势待发,他右手插在口袋中,掌心却紧紧攥牢了小巧的瑞士军刀。
皮鞋与地面铮铮的撞击声不急不缓地靠过来,祈明赫屏住呼吸聆听,手心早已布满了潮汗。
当手电筒强刺的灯光倏地照过来的时候,祈明赫下意识地眯起眼用手去挡。
而那猛烈的光线一晃,瞬间祈明赫什麽都看不见了,他暗叫不好,可是却来不急了,对方的一双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
“少爷?!”
熟悉的呼唤让祈明赫掏刀的动作一滞:“小景?!”
对方将正对祈明赫双目的灯光略略移开,那挺直的身板和俊朗的眉目不是景辉又是谁?
“小景!你怎麽会在这里?”祈明赫一颗悬著心终於再度平稳跳动起来。
“祈明赫,出什麽事了?”镡池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远远地喊了一声。
“没事,来的是我的亲信!”祈明赫高声音回应他一句之後,转而问景辉,“为什麽是你来?我明明约了… …”
想到小景现在是席言的手下,祈明赫硬生生把後面的吞下去,有点警惕地看著他。
“席少爷让我来的,虎爷的人已经被我们摆平了。”小景温和地笑了一下,“少爷,已经没事了,你把阿正交给我,剩下得由我去做吧。”
祈明赫疑惑更深,暗自捏紧了掌心的军刀:“席言怎麽会知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席少爷打您的电话您一直不接,所以他很焦急地打了好多电话,直到後来接到了一通电话,才知道您今晚要和虎爷谈判,所以立刻带人去拦住了虎爷… …”
祈明赫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随後问:“那你们看到顾泽熠和周志扬了吗?”
景辉脸色一变,瞬即皱起眉头:“顾少爷和志扬少爷出事了?”
“他们从那洞口出去後就没回来了。”祈明赫心下一沈,说话的语气有些不稳。
“难道虎爷使诈… …”景辉来不及多想,当下急促地说,“少爷,我们先带上阿正上车,席少爷的车子在巷口停著。”
“好。”祈明赫领景辉走到阿正面前,景辉将麻袋一般沈的阿正抬到车後,然後祈明赫和景辉一左一右将阿正夹在中间。
“怎麽回事?”镡池忽然瞧见一个陌生面孔,语气很是警觉。
“他是小景,你先开到巷口停下吧。”祈明赫没心情解释,他心中在担心著周志扬二人的安危。
到了巷口,果然看到一辆车和几个人站在车边的人。
靠著汽车的大光灯,祈明赫一眼就注意到了靠在车门侧的席言。和他身旁人膀大腰圆的身形相比,席言显得格外细瘦羸弱。
祈明赫跳下车後,立刻和望向他的席言对上了眼神。
经过驾驶座的时候,他朝镡池使了个眼色,而後才向席言走过去。
“赫。”席言只是凝视著他喊了声他的名字,似乎是想确认眼前站著的是祈明赫。
祈明赫稍稍放柔目光,快步靠过去说:“我没事。”
席言像是定了定心,浅浅地绽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好。”
“可是顾泽熠和阿志不见了。”祈明赫暗暗观察著席言的脸色,发现他瞬间撑大了美丽的双眸,那表情中的惊愕很是逼真。
“那车库里有个洞,阿志好奇地爬出去看,很久没回来。顾泽熠於是也跟了过去,结果也是有去无回。”
“… …”席言拧起秀丽的双眉,微微咬住下唇思考,“虎叔他可能暗地里跟过来了,不过我们把阿正交回去,他自然会放回泽熠和志扬。”
他抬起头的时候,眸光里闪著细碎的光点,夜风将他微长的刘海吹得有些乱,他半眯起双眼的样子显得分外惑人:“赫,我让阿四先送你回去好了,这里交给我吧。”
从他身後闪出一个高壮的年轻人,祈明赫记得上次在“腾麟帮”的基地里也见过,看他此刻的反应,应该就是席言口中提到的“阿四”。
“我不走。”祈明赫口气淡淡的,却透著不容人拒绝的意味,“上次你也说你来办,结果还不是什麽都瞒著我?”
席言晶粲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嘴边的肌肉有些僵硬:“所以你这次就绑架阿正逼虎爷来见你?”
他一贯温顺的口气中居然带著几分责备,祈明赫听著觉得刺耳,态度更加恶劣起来:“你不肯告诉我实话,难道我就要做傻子被你骗一辈子吗?”
席言蹙起眉毛,秀长的眼尾因为这个动作而微微勾起:“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真是胡闹。”
说话的时候他微微压低了嗓门,似乎是在说教又像是在诫告。
虽然席言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但是还是让祈明赫觉得挂不住面子,似乎他这样做全是一时兴起,还给席言添了麻烦,让他去收拾自己闯祸的烂摊子似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只不过是躺在本少爷身下浪叫的婊子罢了,有什麽资格教训我?”
“你!… …”席言脸色猛地蒙上一层青灰,眼底迅速染上一层怒意。
而他身旁的手下全部在一瞬间屏退到了十步之外。
席言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沈著脸说:“我不跟你吵,有什麽事回家说。”
“我不回去,我要看到阿志和顾泽熠都安全了才能放心。”祈明赫见席言让步了,便认定他心虚,於是更加得寸进尺。
“好吧,你随我上车。”席言有些无力地扶了扶额头,而後拉开後车门。
祈明赫回去和镡池说明了一下,并叮嘱小景看紧阿正。
随後他弯腰钻进车厢坐到席言身旁:“怎麽样,联系过虎爷了吗?”
“恩,他果然在附近,说马上过来。”席言绷著脸,神情很冷漠,形状姣好的嘴唇似乎被风吹久了,显得有点干涩。
祈明赫心猿意马地凑过去用舌尖在他唇峰处舔了舔,席言一惊,差点磕到他的牙齿:“你干什麽呢!”
祈明赫碰了个壁,有些不快地缩回去,悻悻地说:“假正经。”
席言不理他,一心一意地注视著路面周围的变化。
下部 44…45
没多久,前方迎面驶过来一辆车,大大方方地停到了席言他们的对面。
车门打开後被推出来两个身姿僵硬的人,正是顾泽熠和周志扬。
“阿志!”祈明赫瞬间捏紧了拳头,不过在看到两人身後的彪形大汉,他克制住了冲出去的念头。
忽然手背被微凉的柔软物体覆盖住,祈明赫低头,看到席言轻轻将手搭过来对他说:“你别下来。”
说完,他拉开车门,径自走向了虎爷的车。
那一刻,祈明赫望著席言的挺直的背脊,忽然觉得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也许可以信赖也不一定。
片刻後,席言从虎爷的车里出来,他举起手臂,朝景辉做了个手势,景辉心领神会地打开车门,将阿正扛在肩头走下了车。
虎爷那边,顾泽熠和周志扬只是被困住了双手,所以他们被两把枪指著,慢慢地朝祈明赫这边走过来。
祈明赫摇下窗探出脑袋,目光追随著景辉和周志扬两人的步伐,一刻都不敢忽视。
当三人的身影终於交错过的时候,祈明赫更加大气不敢出,直到景辉和周志扬、顾泽熠差不多同时到达对方的车头後,他才忍不住推开车门冲向周志扬。
“阿志!”
祈明赫刚刚叫出周志扬的名字,对方却在那瞬间陡然睁大了眼:“小心!”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趴下!”
祈明赫本能地向前一扑趴到地面上,电光火石间响起一记枪声,和子弹射到硬物上的闷响。
四肢忽然像被灌了铅块,祈明赫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看到周志扬无限惊恐的眼神和8年前景叔扑向他时的扭曲的面容重叠了起来。
世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他跌入了最原始也最寂静的混沌中。
祈明赫昏迷了一夜一日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医生的背影。
“… …”祈明赫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发出声音。那白大褂明亮的颜色刺得他眼睛有点痛,他蹙起眉头,费力地抬起眼皮。
“啊,周医生,他醒啦!”面向床位的护士惊喜地高呼一声,医生随即转过身来,居然是周志扬。
“赫,你总算醒了!”周志扬眼中布满了血丝,连胡渣都没清理,没有了平日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派头,一副落了难的憔悴样。
祈明赫喉咙干涩得生痛,他吃力地发出低哑的声音:“水,我渴。”
周志扬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总算听清了他在说什麽,於是从床边的柜子下掏出纸杯,从净水器里斟满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润了润嗓子後,祈明赫总算找回了自己平日的声音:“我怎麽了?”
“你没事,只是受惊过度昏过去了。不过昏迷中你一直莫名的发低烧,全身体检都做了,就是查不出原因,每个科的专家都给你会诊了,都说你没病,可你就是不醒,吓死我了!”
周志扬不给祈明赫喘息的机会就滔滔不绝抱怨了一大通,令他头又有点晕起来。
“喂,赫?你没事吧,你可别再昏啊!”周志扬夸张地捂住脑袋,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几步,“你坚持著先别昏,我去把言叫过来!”
祈明赫听到周志扬的语气,知道席言没事,心中莫名地轻松下来:“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住院吗?”
周志扬掰著手指头数过来:“言和泽熠都没受伤,小景只是些皮外伤,情况最严重的就属你那位侦探朋友了… …”
祈明赫心一紧:“镡池怎麽了?”
“说起来他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呢。你冲出车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後面有人用枪指著你,索性你反应快,听到镡池的叫声後立刻趴了下来,而镡池则打开了车门挡住了射向你的子弹。
不过他的左手小指被子弹擦过了,可能会伤到神经,现在还不知道。”周志扬的有些惋惜地说。
祈明赫一阵沈默,心中的愧疚感越演越烈。他索性掀开被子对周志扬说:“镡池在几号房?你带我去。”
“你不晕啦?那正好,省得我把言叫过来。”周志扬本想扶祈明赫一把,但见他一个人走得很稳,便放下心来将手插回衣服口袋里。
“席言也在镡池那儿?”
“对,他知道你陪了你一夜,直到所有的专家都保证你没事之後,他就去探望镡池了。本来陪镡池的是位少年,据说是他助手,听到镡池手可能会留後遗症之後两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 …言让他先回去,他也不肯,於是他们俩就一起照顾镡池。”
祈明赫想到夏轻眠,脸色又暗了几分:“那席言怎麽处理王虎元的?”
一提到王虎元,周志扬直气得牙痒痒:“王虎元那厮狡猾得很,表面和言谈妥了,说交给他办,结果他早在车库四周都埋伏了人马。
说起来也丢脸,我和泽熠爬出去正好就是他手下蹲点的地方,结果我们还被他拿来当了人质… …
本来言还和他好商好量的,结果你昏过去时他以为你被击中了,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