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绽开。她不信他不心动,对人种情,她老于世故,风骚和清纯向何人展示拿捏
得甚为得当。
果然,这位冯公子怔了一下,有瞬息的恍惚,顷刻后他再次微笑,却没有
给她意料中的恭维和亲昵,甚至连那丝恍惚也显得无力和虚假,而且他的目光很
快有了新目标。
灯火辉煌的舞场出入口有人群涌动,舞场的侍者有大半已经迎上去。
“恐怕敢踢我的人来了。”冯宣仁忽然笑侃。
露儿微微转头,只是瞥了眼即而回首半冷不热地低语一句:“原来是他啊。”
不经意的言语中有强抑住的厌恶。
“他”被前呼后拥地进了休息区,身边护着四个穿黑色短打的精悍保镖面
无表情地隔开了众人对他的亲近。位置已经给这位大爷腾出来了,纵观四方总是
最好的,酒给酌上,水果摆上,笑脸也贴上了,大爷好象也很满意。
“大家不要见外嘛,不必理会我这个老头子,来这儿嘛总是来寻开兴的,
大家轻松点,我金某人可不是来扫大家兴的哦!”他朝四周的人群摆手示意,声
音宏亮,中气十足几乎能盖住乐队的演奏。
“金爷您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谈什么扫兴啊不扫兴的,有金爷在,这‘
丽都’才像个‘丽都’嘛。”说话的人油光粉面笑逐颜开,正是“丽都”的当班
经理何生,手执一支雪茄恭敬地递上,火也适到好处的候上,还不忘迅速朝舞池
里使眼色,可惜露儿只顾和冯宣仁说着话,权当没有瞧见。
“臭婊子!”何生肚子里啐了一句。
“何生啊,露儿今天没空吗?”金爷看着舞池里的人,笑嘻嘻地发问。
“有空有空,”何生连声回道,“露儿一直在嚷嚷金爷怎么不来了呢,她
惦着您老,以为您不来正闷着气儿,所以我叫她先去玩玩解解闷。”转头朝身边
站的一小侍使了个眼色:“还不去叫露儿小姐过来。”
“嗳,等等,”金爷却止住了小侍,指着冯宣仁问何生,“那生是谁?”
何生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面露难色。
“原来是冯老的二公子啊,”金爷咧嘴而笑,扬手一拍何生的肩膀,“那
我也不为难你,等他们跳完后,请冯二少爷移驾过来,我很想和他交个朋友呢。”
“是是是。”何生连忙点头不止。这个金爷何曾与人交过朋友?直令人捏
把汗。
但冯宣仁心里很清楚不管这金爷是不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他的话最好也
是听着点,所以未等到舞曲停罢他就挽着露儿走下台去,笑容满面。
“金爷,久仰。”略微欠下腰,面子给到什么分寸心里自有数。
“呵呵呵,冯老的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看这一幅模样就知是好人材,
好人材啊!”金爷站起身来,抬手亲热地拍着冯宣仁的肩膀,旁边站着的四个大
汉也识相地陪上笑脸。
“金爷啊,您怎么现在才来啊,人家等您好久啦。”露儿像归巢的鸟儿一
样扑向金爷的怀抱,娇滴滴地发起了嗲,神情变幻之快令人瞠目。
金爷一手揽住她如蛇细腰,把小巧的女人搂进怀里,意味不明地嬉笑着:
“小露儿啊,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有冯二公子在,恐怕你把我这个老头子早丢
到太平洋了吧?”
“哎呀,金爷好坏,”露儿羞恼,小拳头不痛不痒地一下下敲着厚壮的胸
脯,“人家等你那么久,没想到刚来就只记得呷干醋,真不想理你了啦。”
“不理我啦,好啊……那理不理冯公子啊?”
“嗯?”
微笑着的金爷脸倏的一变,阴森之色跃然面上,扭臂一转顺手一推,把怀
中的人往冯宣仁面前一扔,露儿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倒去。
所有人皆为之怔楞,不想这个金爷翻脸如翻手一般的快,气氛立即绷紧。
何生见势不妙,忙一步上前:“金爷不要动怒,如果有什么不满只管吩咐,我们
自会给金爷一个交代……”
话未落定,却见冯宣仁同时伸手使劲一挡,露儿的身体未能停定就又被推
回原位。
“金爷真会说笑,您瞧,露儿小姐怎么会舍得下您老的疼爱呢?”
可怜的露儿惊魂甫定,面白如纸,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运成了被推来搡去较
量的牺牲品。
静默几秒,四目交锋,刚柔并济。
“哈哈哈哈,冯公子果然有点意思,真所谓虎父无犬子,怪不得冯老越来
越春风得意了,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真他妈的不错!”宏悍的笑声几乎震破舞
场的天顶,可惜除了他没有人感到很有趣,所以陪上的笑脸大多有些尴尬而不知
所谓。
“来来来,冯二公子,我们来为令尊冯老干上一杯吧,祝冯老寿比南山长
命百岁!”
此话有些莫明,但颇具深意。
冯宣仁仿佛未察觉,笑着接过递来的酒杯,碰杯后一饮而尽。每个人都松
了口气,事情好象是一场没有名堂的闹剧,还好结局是皆大欢喜。
待剑拔弩张过去,舞曲节奏又很合时宜地响起来。何生重振笑容:“各位
不要光顾着说话嘛,来,露儿还不快陪金爷跳支舞,今晚你定要把金爷伺候得高
兴点,要不我可拿你问罪哦。”
露儿听得此语撇一下樱唇,攥着丝帕抹抹额汗,重振如花娇容:“不要你
来多嘴啦,金爷若是为我不高兴的话,是我修来的福份,自会知道怎么做的啦!”
此话说得金爷面色顿时柔和下来。
“那是,那是,”何生应着,转身亲热地拉过冯宣仁的手,“冯公子当然
也是我们‘丽都’的贵宾,自然不能怠慢的,冯公子,今晚您的账由我何某人管
了,可不能客气哦,如果和我客气了,就是不给我的面子,更是不给‘丽都’的
面子哦!”
冯宣仁淡然一笑,让开了去:“不想冯某有这么大的面子,既然如此,恭
敬不如从命厚脸一次喽。”
“哈哈哈,冯公子也是豁达之人,该敬该敬!”何生的笑容马上顺眼多了。
“冯公子是个识时务的人,这种人我金某最喜欢啦,你这个朋友我一定要
交,一定要交!哈哈!冯公子,如果你爹有你这么识时务就好啦,人老了就要好
好地回去休息,占着茅坑不拉屎挺着肚子不生娃,对己对国对民都不利啊,冯公
子,你说是不?”金爷搂着露儿,咧开大嘴喷了一口烟,吐了一句立马又让众人
的心吊到喉口的话。
冯宣仁眼皮未抬,面不改色,依旧笑对:“爹的事,冯某作为儿子的自不
敢多言。不过,我也是惦着他老人家身体,希望他早点休息下来,为国为民的事
情还是留待有才有能的后人去操劳吧,既然金爷如此关怀,回去后冯某定当详述
于他听,爹想必会高兴得很。”
“呵呵呵呵呵,冯公子记得就好,”金爷瞳孔收紧,寒意霎息而逝,“冯
老有两个如此骁勇的儿子他可以高枕无忧了啊。”
“过奖。”客气地回了话,冯宣仁用眼角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的主
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扬手做了个隐晦的手势,转眼就匆匆隐入人群。
抬手看表,冯宣仁惊讶道:“哎呀,已经过十点了,”他对众人笑笑,
“对不起各位,恕我失陪,佳人的电话不可延误。”
此句一出,众人的表情也稍松弛下来,适才的语句交锋火药味被冲散些,
因为人人都知道冯公馆的二少数日之前和张司的娇美千金张丽莎订完婚,消息登
遍此地所有大报小报加花报,在绝大数人看来绝对是强强联手男才女貌的好姻缘。
冯宣仁也是极力说服自己这样认为,因为这的确是个事实。他稳步离开,
慢条斯理悠闲得很,离开大厅进入包厢休息区,在最里面的一房间前停住,举手
敲门,递入一张名片。
“有四个带枪保镖,小心点。”
☆ ☆ ☆一侍者走到
正和露儿调情到兴头上的金爷身边,递到面前的托盘上有一张名片一杯金嗲利。
金爷见名片微愣,即而站起身,略作犹豫,把手一挥,率手下向包厢区走去。
此时的冯宣仁已经驾车离开了“丽都”,嘴中哼着“丽都”的舞曲,仿佛
娱兴尚浓意犹未尽,他知道明天报纸上的消息会让冯老爷暗自高兴上好一阵子,
冯老爷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个好消息是他儿子给他的六十大寿的贺礼,当然这只是
个附属的礼物,暗地里勾结日本人倒卖军火大发国难财的金爷要他命的人已经太
多,他本该要小心点的。
车开得很慢,驾驶者并不显着急,他相信那些久经杀场的兄弟们会干得十
分利索并且有好一会儿无人会发觉金爷和他四个从军部挖来的保镖正舒服地“睡”
在豪华包厢里。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没有人会在此时看到鲜血四溅。
一片片流光溢彩从车窗前划过,如遍地坠星,令人眼乏,冯宣仁感到些许
疲惫,目光四处游荡,最后停留于放在方向盘边的一封尚未开封的信上。
“这混蛋!”冯宣仁看着,忽然骂了一句,表情黯然。
被骂的写信人是罗嘉生,他离开此地已经二年。每次书信来往,那个混蛋
心里明白他最为关心的人事却在信中绝口不提,或只在信尾附一句:所托之人一
切安好,勿念。
勿念?!
苦笑,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
不想不问不听甚至不敢去记得,怕触及那丝脆弱,怕按捺不住,反而混乱
了。
介亭街依旧,两年的烽火岁月离它似乎很远,其实外强内干,冷清一日甚
一日,连着街边的梧桐也知春较晚,天暖却不见芽生,空举着裸枝指向苍茫的天。
人呢?已走了两年。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二年不是也这样过吗?本来就没有过开始,何来结
束?吻过又如何,又如何……不能再问下去,每次都会有相同的答案,而每次的
答案都让自己胆战心惊。用回避来逃脱思念本是个愚蠢的办法,恰得其反。
二年之痒,痒得多了定为淡薄。可没有来由的感情为什么这样地渗骨,一
丝一缕,固然不是强烈如火瞬间焚身,却是绵绵不绝无休止,从没有料到自己如
此的不正常,幸好他对不正常的状况向来习惯,这种年代有几多事物是正常的?
冯宣仁不甚果断地把亟欲脱口而出的叹息重新吞回肚子里,对着车窗玻璃
上自己的身影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不知道音讯也好,只要安好,别的就无所谓,
想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他妈的!”他轻念着,也许念了太多次,心里郁闷起来。
待车行进院落停罢,门口站着阿刚,口中叼着烟,满脸轻松。冯宣仁掐断
自己的思绪,笑容重返脸上,看阿刚的模样准是好消息。
“完成了?”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钥匙扔给对方。
“还用问,刚才来的电话,干净利索,绝对无问题,”阿刚不无得意地咧
齿而笑,“日本人没有来,军火被劫走了,事情与我们无关,人已经干掉,大家
都能交差。”
“军火劫走了?”冯宣仁皱眉,“谁说的?”
“军统里的消息,可能是假的,”阿刚不以为然,“那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