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色旗袍烫发描红的摩登女子又是谁?他转身,把手中的束花扔在地上,随即
被从后涌上的人群给踩在脚下。他想她已经有太多了,他想他根本不会有机会给
她的,他想……她或许是来对了,这儿比山村更适合她。
不用再回头,阿诚知道被包围的曾叫胡月儿的女孩子不会看到挤身于人群
中的自己,但他怕自己会失落。
后面有人默默地跟着他,帮他挤开人群,一直走出去。
“阿诚……”
“我没事,少爷。”阿诚对着身后的人笑了笑。
仰头看向夜空,总不见星辰,在这个城市里。
“我不该带你来。”对方目光闪动,一眼洞穿他的软弱。
“不,我很高兴看到她那样,她喜欢的,现在她成功了,不是吗?她说得
对,如果在那个山村里,她只有等着嫁人然后等死,她不甘心的,她那么漂亮,
我早就知道她不愿意的……”阿诚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其实只是解释给自己听。
“但你等着她嫁给你,是不是?阿诚,你还在后悔把她带出来。”毫不留
情的打断他,冯宣仁颇有些不耐。
“不是,不是的,少爷,我……”阿诚心虚,他是如此想过,但现在的确
不再想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算了,我们走吧。”冯宣仁不禁想笑,怕他听出自己话中的嫉意就草草
地结束这种毫无建树的对话。
阿诚点头,回头望了一眼广告画中的人儿,怅然若失。
“嗳,这不是冯二少吗?好久不见!”
迎面走来一对锦衣男女,男的一见冯宣仁连忙举手打招呼。此人阿诚也认
得,正是社交场上的常客,和冯宣仁并驾齐驱的王平。
冯宣仁笑回:“王兄也赶来凑热闹啊?”
“什么叫凑热闹啊,我可是诚心来捧场子的哦。咦?倒是你啊,这明星公
司的半个股东啊,怎么这会儿就走人了呢?是不是又藏着不露脸啊,太不给自家
人面子了吧?!来来来,进去看看吧,顺便介绍我认识漂亮的胡小姐哦!”这王
平向来快人快语,一连串语完了就拖起冯二少要往灯火辉煌的大厅里走。
冯宣仁暗骂他多嘴,瞥一眼旁边听得发得脸色有变的阿诚连呼不妙。
“哈哈哈,下次吧,王兄,小弟还有些事要办,您就高抬贵手吧!”
“呀,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吧,冯老板,你现在是走哪行都得意啊,赶着发
财也要招呼一下各位朋友嘛,来来来,别急着走啊?!”王平更是个磨人的主,
不会轻易放人。
冯宣仁正想开脱,扭头一看,身后的阿诚早已不知所踪。
“王兄,你就饶了小弟吧,真有事不能耽搁,要不哪能怠慢您哪,下次请
你去丽都跳舞,一定一定……”
“喂喂……别急着走啊……”
终得脱身,匆匆赶向车旁,站着令他手忙脚乱的身影,冯二少暗叹,知道
今晚免不了口舌之争了。
果然,阿诚第一句话隐含怒意:“少爷,就一个电话?”
冯宣仁沉默,他思量着如何让眼前的人静下心来。
“你说过不支配她的?她不是我也不是阿三,冯少爷?!”
冯宣仁不由皱眉,很不喜欢他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你冷静一下,阿诚。”
“你让胡月儿变成胡云梦的!”阿诚忿恨而语。
“对,但也不全是,”冯宣仁叹气,盯着阿诚的眼睛,“你自己不也说她
喜欢吗,这有什么不好,她有这个资本实现她的愿望,你在生气什么?”
阿诚咬住嘴唇没有回答,他永远无法说赢这个人,两人相差太多了。
“你只是恨我给她机会,让你觉得她离你越来越远。”冯宣仁知道这样说
很残忍,但这件事迟早要解决。
“就算是,你为什么要给她机会?!这儿有几万的漂亮女孩子做着这样的
梦,你怎么不给她们机会?你又何苦要瞒着我?”阿诚没有示弱,还嘴得正中要
点。
“要我回答吗?我想你知道。”冯二少一窘,然后酸涩地笑着,让对方的
还嘴有进圈套的感觉。
阿诚看着这张笑脸立即明白他言下之意,脸上发烫,口气也不由软了下来。
“少爷,你真卑鄙!”
“我没有说过我是好人啊。”冯二少收敛起笑容:“阿诚,我承认我是嫉
妒月儿,所以想让她离开你,或者说让你离开她。”他看着他,目光柔和得让人
心疼。
“呃……”阿诚被他的坦白弄得不知所措。
“少爷,其实……即使你没有做什么,月儿也不会是我的。你说得很对,
我配不上月儿的。”沉默了一会儿,阿诚挤出这么一句话。那柄钥匙你不帮我扔,
我也不会用它的,因为我爱你。这句话他没有敢说,纵然已经肌肤相亲。
冯宣仁苦笑,阿诚显然在扭曲他的意思,但他不想解释。私心的独占欲,
可以不惜手段,包括伤害,这段感情已经在让他渐失潇洒,迷茫到走一步算一走,
能拥有多久就拥有多久般的无奈。
“诚,你还生气吗?”
阿诚摇头,陡然觉得自己的愤怒来得可笑且无力。一只温暖厚实的手掌悄
然伸过来,覆盖在他的手上,然后指间相绕,轻轻地摩挲,交换热量,在大街上
近似于偷欢的小举动,让他感动不已,抬眼看着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左顾右盼的
冯二少爷,阿诚百感交集,这个让他爱恨不能,在靠近和逃离中徘徊的男人总让
他在他一点一滴的柔情中慢慢投降,最终迷失方向。
已经四天了,他与他几乎寸步不离,在陌生的旅馆里,关上门他不是仆人,
他不是少爷。睡觉,吃饭,洗澡,抑或是肢体相缠,他终于充满他整个世界,不
再远离,不再隔阂,不再让他在对与不对,得到和失去之间挣扎,全心的交付和
索求。
这是一种疯狂的迷恋,从身体到表情,从举动到言语,从表情到气息,像
空气一样包围着他,不管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咫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
如此霸道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幸福到贪婪,恨不得刹那为永恒。
“阿诚,今天我们得回介亭街。”
冯宣仁用手指轻敲着车盖,举目凝视着侧过脸沉思的人,然后他看到他点
头,神情有一丝忧郁。回到介亭街,留下四天耳鬓厮磨的回忆,恍若春梦,一觉
醒来物是人非,甜蜜的温热尚留存在身上,转眼成空吗?
这就是结果。阿诚不禁怀疑。
“不要怕。”冯宣仁握住他的手,四目相对已多缠绵,在这灯火绚烂的世
界里,无人注意他们眼中的言语,也无人能懂。
阿诚傻笑,他不再怀疑。
可惜冯二少的那句“不要怕”说早了,当车子驶进熟悉的介亭街寓所时,
赫然发现院里已经停了两辆车,而这两辆车冯二少太熟悉了,其中一辆的主人最
是让他头痛的人物。
“惨了!”冯二少不由苦笑,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连理由都还没有来得及
编好。
阿诚也认出了其中一辆正是冯公馆的车,瞧着冯宣仁的表情大抵也知道怎
么回事了,除了冯太太外没有人能让冯二少爷头大一圈。
冯太太此时正在责骂这家中两个一问三不知的佣人,老妈子当然不知道,
而阿三却不敢说。
听得门外有汽车驶进的声音,几人方才大舒一口气:“少爷回来了!”
冯宣仁踏进家门口就闻到火药味,他依旧笑嘻嘻的,仿佛郊游回来。
“宣仁,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冯太太面带怒容,笔直正坐,瞪视
着好久不见的二儿子。身边的张丽莎面色倒是轻松了些,站起身来挽住未婚夫的
手臂,轻声细语:“宣仁你去哪里了,这么多天连信儿都不留一个,我和伯母都
急死了,生怕你出什么事呢。”
“我没事,放心。”冯宣仁平淡一笑,身体向侧一倾,手臂作势一抬,不
动声色地婉拒了合理的温存,让正处于敏感期的张丽莎不由一愣。
阿诚已退在旁边,看来这少爷得为他们俩的四天应付许多麻烦,他不见得
有多少自由。
“妈,我没事啊,你不就看到了嘛,我只是出去玩玩而已,你不要大惊小
怪好吗?我都这把年纪了,你怎么老当我是孩子啊。”冯宣仁走到母亲身边柔声
辩解着,使着一贯哄他老妈的手段。
“宣仁,你给我坐下,我有事跟你说,”但这次好象真惹毛了他老妈,冯
太太厉声把儿子的小花招给挡回。“下人都给我退回,没有咐吩不得进这厅!”
冯宣仁暗自皱眉,母亲的火气有借题发挥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张丽莎,对
方也正盯着他,怨忧到让他不免歉然。那目光从他脸上转向他的左手,手指上是
空的。
“戒指呢?”她轻声问他。
冯宣仁摸向衣袋把东西掏了出来。她略为放心,担忧他给了人家。他又把
它收回口袋,没有戴在指上,垂下目光不再看她。
他已经背叛了她,不是逢场作戏的。
张丽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只有短短四天啊,不会的……自己一定太过
于神经质,曲解了他的意思。她怎么能相信,有什么人能在短短四天内把她夫君
的心拿走,当然她也不想承认,她夫君的心其实从来没给过她。
☆ ☆ ☆阿诚和阿三
守在厨房里,老妈子收拾一下就回家去了,留下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孩。
水壶放在炉子上烧,微微地冒着白烟。
阿三坐在炉子旁看着哥的背影,阿诚丝毫没有察觉到弟弟专注的目光,自
顾低头擦着洗好的碗杯,神思却不知飘在何处。
空气沉闷,四天未见的兄弟俩尚无寒暄,不经意的冷淡。
“哥,这四天你和少爷在哪里啊?”阿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阿诚沉默片刻后回答:“在旅馆里。”
“你们在干什么啊?”阿三咬紧嘴唇。
“没干什么,少爷有事情不愿回来,我们就住在旅馆里。”阿诚把杯碗摆
整齐,擦拭着手,转身就触到阿三冰冷的目光。
“少爷有什么事情不愿回来啊?”阿三不依不饶地追问不休。
“不知道。”
“是吗,为什么不打发你回来呢?”
阿诚回视着弟弟的目光,平静地问:“阿三,你到底想问什么?”
阿三抿着嘴唇,冰冷的目光在哥哥的逼视下悲哀起来:“哥,我担心你啊。”
他立起身来,张开双臂圈住阿诚,委屈地把头靠在哥的肩膀上,久违的撒娇。
阿诚心软,和自己同龄的双生弟弟感觉总是比自己小了那么一截,就是几
分钟的差距,让两人分出个大与小哥与弟,实在不公,但他甘愿答应着娘亲照顾
这个唯一的亲人。
“我没事啊,你不要乱担心。”他安慰他,感觉弟弟紧紧地依附着自己,
有些怪异,大概是许久未曾如此亲近吧,竟不习惯了。
太久了,阿诚推着弟弟,要让他放手。
“哥,你身上有烟味哦。”阿三终于放手,却不离开。
阿诚不由向后退。
阿三凑近脸来在他肩膀处抽动着鼻翼,然后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你不
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