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丹、齿舞、国后),俄国则占领了更东北方的得抚岛。
刚刚解决俄国人的问题,英国人和美国人突然又从海上冒了出来。文化五年(1808年),英国军舰“菲顿号”追逐荷兰商船,侵入了日本的长崎港,几乎同时,大量美国捕鲸船也出现在日本沿海。幕府为此重申锁国政策,颁发了《异国船打拂令》,打拂就是驱逐的意思,命令除中国船和荷兰船外,其余外国船只要接近日本,一律予以击退,甚至不允许它们靠港补充食水和燃料。
天保八年(1837年)七月,美国商船“摩理逊”号来到日本,因为《异国船打拂令》的缘故,先后在相模浦贺和萨摩山川遭到炮击。事后,以渡边华山、高野长英为首的兰学者纷纷向幕府上书,认为此举过于蛮横,会遭到世界各国的谴责,希望撤销《异国船打拂令》。然而守旧派心中只有日本、中国和朝鲜,哪里晓得“世界”是什么东西,对此根本置之不理。
天保九年(1838年)十二月,幕府为了防止外国船侵入日本沿海,命令鸟居耀藏和江川太郎左卫门两人测量和调查海岸,江川太郎左卫门邀请渡边华山等兰学家相助,此事引起了鸟居耀藏的极大不满。耀藏是彻底的守旧派,又为了和江川太郎左卫门争权,就诬告渡边华山等人诽谤幕府,图谋不轨,由此掀起了“蛮社之狱”。
所谓“蛮社”,就是指渡边华山等人创建的兰学研究会“尚齿会”,因为当时称西洋人为南蛮人,所以又名“蛮学社中”。幕府老中水野忠邦轻信了鸟居耀藏的检举,派人查抄“尚齿会”,果然从华山的私人笔记中找到了对幕府的诸多不满言辞,因此兴起大狱。其结果是包括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二十余人被逮捕,小关三英“畏罪”自杀。
“蛮社之狱”对兰学研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幕府也因此变得更为保守和腐朽。随即德川家齐将军去世,水野忠邦实行“天保改革”遭到惨败,灰溜溜地滚下台去。但锁国保守并不能消解西洋列强的觊觎之心,各国陆续向幕府递交国书,请求开港通商,在反复遭到拒绝后,终于决定用武力逼迫日本开国了。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两年后,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消息传到日本,幕府大受震动,以老中阿部正弘为首的开明派官僚纷纷表示,竟然连清朝都打不过洋人,则一旦洋人杀至日本,将给幕府带来严重危机,还是尽量别得罪洋人为好。于是当年就修改了《异国船打拂令》,允许外国船只靠港补充食水和燃料。
到了嘉永六年(1853年),外患终于正式产生——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官培理率四艘军舰来到浦贺,递交国书,要求幕府取消锁国令。美国国书上的言辞颇为平和,然而培理本人的态度却极其骄横,他说隔一年将再度率领军舰前来,要幕府届时必须给予满意答复。因为美国军舰都漆成黑色,所以这一事件就被称为“黑船来航”。
培里来到日本的时候,正巧德川家庆将军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于是千钧重担就此压在了首席老中阿部伊势守正弘的肩上。这位阿部老中本是福山藩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幕府的寺社奉行,管理宗教事务。天保十二年(1841年),他公正地审理了中山法华经寺日启和尚蛊惑和勾搭大奥女中(女官)的案件,从而声名鹊起,并且得到了家庆将军后宫妻妾们的敬仰。于是,两年后水野忠邦被赶下台,阿部正弘得以继任老中之职,时年仅二十五岁。
弘化二年,阿部正弘升任首席老中,掌握了幕府的实权。然而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发生了“黑船来航”的事件。可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呢?阿部正弘左思右想,终于被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这个所谓的好主意促使日本迈上了近代社会之路,但更直接的,则是导致幕府的权威彻底垮台。
●尊攘派的崛起
黑船来航,几乎动摇国本,对于如此大事,年轻的阿部正弘老中不敢擅专,决定付诸公议。他首先向幕府中高层官僚和各藩大名通报了情况,然后又派特使前往京都觐见天皇,请求朝廷的宣谕。在此之前,相关国家大事,幕府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很少听取诸侯们的意见,而至于听取朝廷的意见,恐怕千余年来都是头一遭。
阿部正弘或许是希望藉由把黑船来航之事告知全国,从而凝聚人心,统一思想,一致对外吧,但此举同时也导致幕府的权威扫地,而相对的,很多有力诸侯得以参预幕政,就连失权多年的朝廷公卿也开始对天下大事指手划脚。日本自此就从和平时期进入了一个新的动乱的时代,虽然暂时并没有爆发大规模内战,但人心乱成一团,各种学说纷至沓来,形成了很多个社会集群的相互对立。
且说幕府就解决黑船问题咨询大名和朝廷的意见,所得到的回复不外乎截然相反的两种,一是“攘夷”,一是“开国”。所谓“攘夷”,就是坚持锁国政策,把外国人统统赶出去,以保证日本国的“纯洁性”,所谓“开国”,就是打开国门,和西方列强互通贸易,平等建交,同时吸取对方的长处以改革本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在这两种极端思想的碰撞下,首先是攘夷派占了上风,终究头脑清醒,认识到贸易有利国家民生的人并不是很多,甚至就连认识到日本国很难以武力对抗西方列强的人也还不是很多。
德川家庆将军于当年去世,第四子家祥继任为幕府将军,后来改名为德川家定。等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安政元年(1854年)七月,一年之限未满,培理又率七艘军舰来到日本,强迫日本签订《日美亲善条约》,美国得到了在下田、箱馆两地派驻领事的权力,以及单方面的最惠国待遇。
一看美国人得了手,西方列强纷纷趁虚而入,英、俄、荷等国也陆续和幕府签订所谓的亲善条约。这些亲善条约虽然并没有很具体的内容,但总算是敲开了日本的国门,使得幕府延续两百年的锁国体制濒临崩溃。或许是受此事刺激吧,安政二年(1855年),阿部正弘辞去老中职务,首席老中变成了堀田正睦。两年后,阿部正弘病殁,享年仅三十九岁。
对于日本的近代化进程来说,这位阿部老中可谓功不可没,他不仅放松限制,让诸侯和朝廷全都回归到政治舞台上来,还为了重建幕府威信而大举起用人才,不仅包括幕府“直参”,还包括了很多“陪臣”(大名的家臣),比如川路圣谟、大久保忠宽(一翁)、江川太郎左卫门(英龙)、高岛四郎大夫(秋帆)、胜麟太郎(海舟),等等,其中很多都是著名的兰学者。
在这些新进幕臣的推动下,幕府设立了很多引进和研究、传播西洋科学的机构,比如江户的番书调所、讲武所,长崎的海军传习所,等等。尤其是利用荷兰国王赠送的军舰和派来的海军人员创设的海军传习所,甚至允许各藩藩士前往学习。
受到幕府这种行为的鼓励,水户、萨摩、长州等藩也开始加快自己领内的改革步伐,建立起崭新的钢铁厂、武器制造厂,甚至采用西方的军队建制。可以说,开办学校以研究西方学问、重用中下级武士、进而进行体制改革,这股时代的旋风是从雄藩开始刮起的,随即影响到了幕府,又反过来刮回雄藩。并且,这种风潮最终还刮到了民间,就在幕府设立番书调所和讲武所的同一年,也就是安政三年(1856年),吉田松阴开办了著名的松下村塾。
吉田松阴本名虎之助或者寅次郎,松阴是他的号,他是长州藩士杉百合之助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叔父吉田大助贤良,成为贤良的继承人。据说松阴从小就聪明过人,二十一岁的时候遍历九州,和许多知名人士交上了朋友。嘉永四年(1851年),松阴跟随藩主毛利敬亲前往江户参觐,随即没有请假就自作主张前往东北地区游历,因此被削夺了士籍(武士资格),没收了世代的俸禄,被勒令归家反省。
毛利敬亲乃是当时著名的“贤侯”,他非常看重吉田松阴的才能,所以隔了不到两年就赦免了松阴之罪。松阴这次不敢再胡来了,提出请求去江户留学,在得到批准后,就孤身前往江户,投在大儒佐久间象山的门下。
这位佐久间象山乃是信浓国松代藩士,是阳明学派的著名学者,并且也接受了部分兰学思想,开国色彩非常浓厚。吉田松阴受到象山的影响,逐渐成为当时著名的尊攘派思想家,甚至可以说是尊攘派的始祖。
所谓尊攘,就是“尊王攘夷”,尊王是指奉戴天皇,遵从大义名分,而攘夷思想其实逐渐地不再和锁国体制可以划上等号了。吉田松阴希望能够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制度,改革日本的内政,从而得以阻挡列强对日本的威胁。这种攘夷的“攘”,不是一概驱逐,而是抵抗侵略,与洋人平等建交。
为了看清世界,学习西方科技,吉田松阴曾经打算利用俄国船偷渡出国,可惜误了船期,其后他又趁着安政元年(1854年)培理二度来航的机会,想要混上黑船。这次的努力再度无可奈何地失败了,松阴也被遣返回藩,收押入萩城(长州主城)监狱。
下狱仅仅一年,松阴就因为身体原因而获得赦免,随即开办了松下村塾,收徒讲课,希望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更多有志报国的年轻人。他的努力获得了回报,后来很多叱咤一时的长州藩志士,比如久坂玄瑞、高杉晋作、伊藤博文,等等,全都出自松下村塾。
开办松下村塾的时候,吉田松阴年仅二十六岁。
●安政大狱
美国人并不以轻轻敲开日本大门为满足,安政三年(1856年),下田总领事哈里斯来到日本,要求幕府与之缔结新的条约。经过长时间谈判,最终议定的条款是对日本相当不利的,内容包括开放神奈川、长崎、新泻、兵库四港和江户、大坂二城,承认领事裁判权,日本关税需与各国协商决定,等等。
老中堀田正睦不敢在这样丧权辱国的条约上签字,于是把烫手山芋扔去了京都,请求朝廷“敕许”。这帮幕臣虽然僵化腐朽,倒也知道真打起仗来,自己不是洋人的对手,而朝廷公卿却全都没有见过大世面,只知道国体不能更改,国威不能降低,坚持传统的“攘夷”思想,毫无转寰余地地坚决不肯同意。
一直拖到安政五年(1858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以清朝再次惨败而告终,哈里斯趁机恐吓说:“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等到英国人以武力攻来要求开港,日本就危险了。”于是幕府吓得不再管什么“敕许”了,匆匆忙忙地就在协议上签了字。此举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本来幕府执掌国柄,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不必要朝廷点头,可是既然已经请求朝廷“敕许”了,却又违背朝廷的命令,在没有得到“敕许”的情况下就签订了条约,这根本是悖逆之举。一时间,群情汹涌,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江户幕府。
吉田松阴为此愤怒地斥责幕府,说:“不思国患,不顾国辱,不奉天敕,将军之罪天地不容,神人皆愤!”他的尊攘思想因此而产生了决定性的改变,即从尊奉天皇而并不反对幕府,转化为想要依靠天皇的权威来打倒幕府。作为尊攘派的祖师爷,松阴的思想立刻成为尊攘派的主流思想,幕府就此变成众矢之的。从此日本国内的思潮,从单纯的“开国”和“攘夷”之争,添加了更为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