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 第115节

“嗯，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注意呀，住的地方还好吗？干净不干净呀？要不要我去帮你打扫一下？你还要准备一点东西吧？我给你送去好吗？”小芳的声音幽幽地从电话那端传来，浓浓的关切慢慢地飘散在我的周围。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房子也已经安排好了，是小风的老房子，还不错，很干净。需要的日用品我会买好，可能会回家拿几件洗换衣服吧。没事，你放心吧！”

“你要住多久－－－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小芳停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晚上好安静呀，房间好大－－－你真的不回家吗？我不会吵你的呀－－－”

“唉，小芳，对不起！我真的需要安静地想一想啊－－－不会太久，放心！”我轻轻说道，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愧疚。我知道她天性胆小，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肯定会很害怕啊。“如果你真的害怕，就去芬姐那里吧，她一个人也许也会害怕吧。”

“我不想去给芬姐添麻烦了－－－还是一个人在家好了－－－”小芳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说道：“等你－－－”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拿着话筒，呆呆地坐着，耳旁是嘟嘟的声音。

二八九

小风的房子不错，二室一厅，位于八层楼房的最顶层，走道上还有一个楼梯口直通天台。房内一应家什俱全，甚至连厨房用品都还在，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放弃这个老家。我在屋里转了几圈，嗯，比较满意。谈芬和小芳跟在我的身后也到处东张西望，不时地用手摸一摸。谈芬说看来小风最近来过，房间里没有什么灰尘，挺干净的。小芳则走到里间，将带来的衣物整齐地放进衣柜里面。

“怎么样？还行吧？你们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吧？”我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她们笑道：“好了，天已经黑了，你们也该回去了。我在这里住几天。都放心好了！”

“唉，好吧，你就一个人住这吧。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千万要告诉我们呵！”谈芬轻声一叹，无奈地看着我。

“我们帮你再把卫生搞一下吧，反正都已经来了。”小芳看看我，又看看谈芬。

“唉，不必了，明天我自己会搞的。你们还是早点走吧，不要太晚回去了。芬姐，麻烦你送送小芳吧，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摆摆手，轻声说道。

“嗯，要不小芳晚上就到我那里睡吧，和我作个伴，也免得一个人在家害怕。小芳，你愿不愿意啊？”谈芬看着小芳。我也看着小芳。

“谢谢芬姐了－－－还是算了，我也得习惯一个人住吧。”小芳迟疑了一下，还是谢绝了谈芬的好意。我猜到了她的心事，唉，女人毕竟是女人啊，心眼永远也不可能象男人一样。

谈芬和小芳走了，临走谈芬还叮嘱我晚上注意锁好门，小心安全。我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告诉她们自己在家也注意安全。然后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去。我看见小芳还不时回头望望我，目光里是一种依依不舍。我微笑着摆摆手，心里却是难言的苦涩。明明有家却不能回，还要流落在外，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啊！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人了，站在客厅的中间，我茫然地环视了一下，那些陌生的家具沉默地注视着我。窗外一片黑暗，邻家的电视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令我倍感寂寞。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房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只有那些老旧的沉默的家具。我就要在这种陌生的房间里度过未来的几天了，陪伴我的也许只有寂寞吧。我看见茶几上放着谈芬带来的一打啤酒，苦笑了一下，走过去拎上，然后朝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

站在天台上，仰望苍穹，夏夜的天空星光灿烂，迢迢银河横贯夜空。哦，那是北斗－－－那是狮子座－－－还有天狼星－－－多么美丽的星空啊！现在，我又看见童年的梦境，如此真切而美丽。仰望星空，繁星点点，没有云彩的一丝阻拦，仿佛咫尺眼前，仿佛触手可及，仿佛夜空星灯如梦，仿佛夜空灯火阑珊！那些迷人的星儿呵，静悄悄地微笑，宛如我的心跳！

我听见夜空里传来一曲悠扬，天籁之音是星儿们在歌唱，因为神秘，因为美丽。天琴座的优雅，双子座的舞姿；半人马座雄浑的昂首屹立，还有仙女座朦胧的眼睛……是宇宙无垠的遐想，是心灵无边的憧憬。

星儿们安详的眼神，轻轻拨动我的心玄。也许可以淌过那一泓浅浅的银河，幽会美丽的仙女，在她们迷人的舞步下，我愿意化做一颗小小的音符，伴随她们浪漫的旋律，沉醉于她们神秘的笑颜！

轻轻打开啤酒，慢慢喝尽一灌，凉爽的夜风拂过我的身旁，吹乱我的发丝。空荡荡的天台上只有我一个人凭栏眺望，还有我的影子跟随身旁。城市的灯火远远近近地闪烁，远处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隐隐传来都市的喧嚣。这城市的夜晚神秘而美丽，多少的红男绿女醉生梦死；多少的怨男痴女花前月下；又有多少的家庭共享天伦！也许，还有象我一样的孤单寂寞，在无人的天台慢慢徘徊，将心底的苦闷静静地赋于啤酒吧！

忽然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颗流星，转瞬消失了踪影，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我呆呆地注视着流星消失的夜空，期待着能再次看见流星的出现。果然又有一颗，慢慢地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幕，灿烂的光芒似乎照亮了星空，美丽的犹如盛开的烟花，在我的眼底留下绮丽的回忆。终于，它消失了，走完了它生命的过程，再也看不见踪迹！我不禁喟然长叹，生命就是一个过程，可悲的是不能回头，可喜的是也不需要回头！从开始到结束，每一个生命都已经注定了结局，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人生苦短，岁月匆匆，在这数十年的生涯里，我们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又能承载多少情感的重负！也许一生之中不会只爱一次，也许一生之中也无法爱多次，也许一生之中最爱的只有一个，就是令你肝肠寸断的那个吧！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吧！

今夜的朋友只有我的啤酒，还有邻家隐约的音乐，在寥无人迹的天台，我肆无忌惮地歌唱，沙哑的歌声仿佛来自星空的回音，穿过深沉的夜幕，徘徊在孤独的夜空下－－－

二九〇

一大早谈芬就开车过来接我上班了，当她叮叮咚咚敲门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睁着惺忪的睡眼，我哈欠连天地开了门。谈芬进来说怎么睡得这么死啊，都敲半天了。她四下看看，我嘀咕道放心，小芳没来！谈芬脸微微一红，嘴一撇说我知道，才不管你们的事呢！说着她就放下身上的包，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到桌上。早饭给你带来了。谈芬笑道，催我快去洗漱。

到了公司，开过早会，安排了一天的工作后，我去了开发区检查工作。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各种施工设备轰轰隆隆的运转，显示出开发区一切进展正常。然后又仔细地听了施工方的情况汇报，详细地询问了一些问题，针对要解决的问题都做了认真的纪录，准备回去和谈芬、杨总他们商量解决。忙忙碌碌的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就随便在工地上解决了午饭，饭后稍事休息，就叫上司机开车返回公司。

车子行驶在通往城里的道路上，沿途的景致远远近近的变换着，道路两旁的红房绿树在我的眼前飞速地掠过，我却没有心情去领略。我坐在车里，茫然地注视着远方，忽然叫司机把车拐向另一个方向，驶进了通往公墓园的道路。

车停了，我让司机等候，然后自己慢慢地走进公墓园的大门，沿着条石铺就的小路，缓缓地朝一块墓地走去。园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参天的大树，还有树上鸣叫的小鸟。走在林荫的小路上，轻风不时迎面而来，令人凉爽，竟然感觉不出身在炎热的夏日，仿佛这里与世隔绝。是啊，长眠在这里的人们已经与世隔绝，只有他们的灵魂在飘荡，还有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然保留在那些活着的人们心中！

来到江望的墓前，墓碑上江望的相片依然栩栩如生，还是那豪爽的笑容，似乎在冲我快活地招呼。地上有一束鲜花，虽然已经枯萎，却依然残留着凋谢前的模样，仿佛还能闻到那消逝已久的芳香。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蹲下，轻轻抹去相片上的灰尘。伙计，我来看你了，虽然没有带来鲜花，也没有带来啤酒，但是带来了香烟！你还好吗？在另一个世界，你还开心吗？在天堂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家人！你的爱人！还有你的朋友啊！伙计，你离开我们已经有段时间了，是否真的忘记了我们啊！还记得我们年少时的生活吗？那些日子的欢笑！唉，你在天堂里有没有看见我的痛苦－－－

我轻轻点燃一根香烟，慢慢地插进土里，然后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再慢慢地插进土里。我沉默地看着袅娜的烟雾缓缓飘动，心里是异样的忧伤。我慢慢地又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熟悉的烟味缓缓充满了我的鼻端。然后长长地吐出，眼前烟味缭绕，江望的笑容忽然间是如此的灵动，仿佛重生一般。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彼此注视，仿佛久别重逢，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去！

——兄弟，我很苦闷啊，你说该怎么办？谈芬和小芳－－－

——是啊，兄弟，我知道你现在为难，就象当初我夹在妻子和方华之间一样啊！一头是和我生儿育女的亲人，一头是我无法割舍的爱人！我曾经也一样痛苦，徘徊－－－

——我知道的，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理解－－－现在我明白了你从前的心情，我真的明白啊，兄弟！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没有好好的帮你啊－－－现在，我来寻找你的帮助了－－－

——别这么说，老兄，我们是兄弟，一起长大的兄弟！其实我很感谢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和我一起喝酒、抽烟－－－其实我知道你也帮不了我，你也无能为力－－－不是所有的事情别人都能帮你，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帮自己！

——是的，的确这样啊，我明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她们都是我心里的爱，我无法抛弃一个而接受另一个－－－然而，现实却不能不只选择一个啊－－－也许痛苦就在这里吧！

——是啊，选择是很难，所有的人都要面对选择，不论是感情还是别的！也许感情更难选择吧－－－也许，有的时候，不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吧－－－

——唉，我明白！可是，很难做到啊－－－一个是最爱我的人，一个是我最疼爱的人－－－我不知道我的心偏向谁，也不知道我的心会偏向谁，更不知道我的心能偏向谁！－－－在感情的天平两端，她们都是一样的沉重啊！

——兄弟，你有和我不一样的处境，也和我不一样的情况。可是，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在面临情感选择的时候，都无法做到承受一种良心的伤害！幸运的是，我离开这个世界而摆脱了这种痛苦！而你，还要继续面对和承受这种痛苦！我同情你，兄弟！也理解你－－－

——重情重义的人总是很痛苦，也很累－－－我们在本质上都是如此的相似，只是我比你更加程度严重，也更痛苦啊－－－

——是的，你比我更痛苦！但是也更认真！也比我更难选择，因此也更迷茫－－－一个认真的人总是比别人更痛苦，也比别人更容易受到伤害－－－你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一路珍重吧，兄弟！

江望渐渐消失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