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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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远-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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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与袁朗两个人相同的熟悉感和陌生感时常让阿瑟在记忆和当下之间游走穿梭,原本阿瑟已经在漫长而孤独的时间里学会了遗忘,遗忘它想遗忘的,记住它想记住的,却不想封沉的记忆总是被一点一点的唤醒,鲜活如霞。

今天凌晨的紧急集合,无论是队伍里嫩南瓜们疑惑着这个集合哨是不是吹给他们的,还是嘀咕着屠夫的真正意图,或者是吴哲说的A大队的人脑白质被摘除的玩笑,这些零碎的话语都让阿瑟忍俊不禁。这个时间这个点,阿瑟不用猜都知道,那个等待从黑暗里踏着晨曦出现的主教官袁朗,正隔着墙看热闹看得和它一样不亦乐乎,阿瑟甚至听到了朗宁捂着嘴嘿嘿的笑。

晨光融着灯光,袁朗迈着步子走出来,那种漫不经心却处处压迫的感觉从南瓜们的每一根神经上轰隆而过,浅蓝的光线里他笑着说继续聊,故意无辜地问怎么不聊了。阿瑟有点自嘲地笑话自己还自欺欺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地巴望着别真的是袁朗,可惜事与愿违。袁朗出现在南瓜们面前时身上那种宝剑华光锋芒内蕴的气质,自然是与龙文章在炮灰们面前那种硬撑装强的寂寞完全不同,但是跟在后面的朗宁那副千年不变万年不改的招摇过市的模样却是一点都没变。如果朗宁不欠抽,这个世界上就真没谁是欠抽了。

阿瑟索性选择完全忽视得意洋洋的朗宁,朝着蹦跶的喇叭回了个早安,阿瑟扭头看向吴哲,它想看看当吴哲发现自己从遇到袁朗开始就被袁朗A了一把的时候吴哲会是什么表情,阿瑟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愤怒或者震惊的吴哲,然而吴哲此时表情却让阿瑟猝不及防的跌入记忆的漩涡。那是一种超乎被欺骗这件事情之外的淡漠,骨子里透出的了然和不屑仿佛在说,我本还以为是何方神圣,不想却只是一名诳语者。

“哥,”何书光凑到张立宪耳边,朝前使了使眼色小声说道,“逃兵还被当成英雄了,真是当成仁,不成仁,无廉无耻。”
“呵。”阿瑟在颠簸轰隆的汽车里,仍旧能清晰的听见这一声微薄得像六棱冰花一样的嗤笑。张立宪笔挺地攀立在汽车的旁踏上,清冷的目光从熙攘热情的人群上方掠过去,在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夹杂着龙文章听似豪情悲壮却又冠冕无赖的敬酒词,“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敬人世间的良心。”

汽车刹车的声音很尖锐,尖锐到毫不留情的划开人群,割开叫好,撕开荣光。张立宪随着虞啸卿跳下车的时候脸上就是那样的神情,淡漠不屑,轻蔑冷然。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的人,披了战衣冒充团座,汇集着散兵游勇与日军对抗,用尽手段求得虞师半个基数的支援却几乎把整个团丢在了怒江西岸,活回来的几个,是骗回来的命。
其实张立宪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他一向看不起邋邋遢遢的溃兵,但是偏就是这样一群溃兵打了一场即使虞师不承认自己也不想承认的仗,那场战争不能说是漂亮,但是它至少保住了禅达。然而他更看不起本可死得其所以身报国,却虚要支援贪生怕死之辈。

那一天虞啸卿对着献宝一般的龙文章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用日寇的枪。”
那一天阿瑟笔直的立在张立宪的肩上侧开身子,避开朗宁伸过来的手掩饰着惊讶淡淡的说:“真意外。”
那一天朗宁笑得比龙文章更谄媚,它说:“嘿!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同伴,我叫朗宁。”
阿瑟的目光至上而下,轻慢而犀利:“龟儿子,别以为你报个假名字,老子就不知道你是个王八盒子。”

虞啸卿在阿瑟与朗宁的初见之时下令逮捕龙文章。那个命令下得干脆利落无半分质疑,所以李冰和余治拿了绳子冲着龙文章过去就是一绑猪送屠的架势,这个架势看得阿瑟相当满意,心里欢乐地想着绑起来绑起来,如果能把那个自称朗宁的王八盒子一并绑了那才叫解气,空谈者误国,诳语者害人,这样漫天诳语浪费军资的人不抓还真对不起虞师的军行严风。

然而阿瑟的愿望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因为虞啸卿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军人须有敬重之心。”
李冰和余治也许不知道除了虞啸卿和他们的精英官长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敬重的,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把龙文章当做一名军人,所以他俩人仍旧手脚利落动作粗暴的绑着实际上根本没有反抗的龙文章,龙文章唯一的挣扎在口头上,他在被逮捕,但是他却一直强调说,是他下令回撤,与同他归来的人无关。这不免真的让阿瑟对龙文章产生了些许好感。

李冰和余治的动作惹恼了虞啸卿,以至于虞啸卿不得不吼出来:“铐子!不是绳子!”
这个吼声吼得李冰和余治愣住,随后怏怏的后退,放开绳子押着龙文章。张立宪拎着手铐迈上来,不紧不慢的步子,迈出去踏在青石上,带着干净剔透的冷漠,这样的目光撒进龙文章的眼睛里,却激不起半毫怒火,反而被他缁黑明亮的双目吸进去,生生跌入无边的空寂里。

张立宪的思维顿滞,而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符合礼节的简洁动作可以被称之为客气,与虞啸卿要求的敬重之心分毫不差。张立宪看上去是无疑轻蔑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托一拷,都透着嗤笑嘲讽,阿瑟立在张立宪和龙文章交错的目光之间有些懊恼,这种目光割不断,情绪纷繁不明所以,这来回拉扯的目光让阿瑟觉得浑身不对劲,这让阿瑟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希望自己不是透明的,这样它就可以把这种奇怪的目光交流横空拦断。

“喂,兄弟,该不会你也没睡醒吧?”朗宁凑到阿瑟跟前,挥了挥手。
阿瑟猛的后退一步,惊得脑中一阵空白,随后啪的一巴掌拍开朗宁乱挥的手:“瓜娃子,找抽还是哈子?”
“呦,啧啧,”朗宁抖了抖手臂,咧开嘴笑,“看来,咱们阿瑟的美貌少校要被往死里训喽!”
“一边去,”阿瑟绕过朗宁,“早生几年就以为自己是爷爷?”
“哎!好好听话哦,乖孙子!”朗宁叉着腰冲着阿瑟的背影喊。
“无赖!”阿瑟丢下一句话,跟着开始往前跑的吴哲向前奔去。

“我算见识了。”吴哲收回他投向袁朗那清冷蔑视的目光,心里在看到袁朗的瞬间像一块热铁哗的就浇上了一盆冰水,好家伙,说什么不一定是我的教官,说什么是杀过人的牛人,说什么是上司的上司,行,你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自己当然是自己的上司,我吴哲再这么相信你这用尽一切方法激怒受训学员的教官我就是大脑被摘除的伤残一级人士!
拓永刚一边开步跑,一边歪着脑袋问:“你说什么?”
“我算明白了,屠夫是小人,他是恶人,”吴哲的声音大了一点儿,“我从来没见过恶人!”
说你是恶人还算便宜你了,吴哲念着平常心压下心里的怒气,一边发狠地奔跑一边鄙夷而不屑地想,你根本就是个烂人,袁朗!


第六章


吴哲以前不是没有接受过体能训练,然而吴哲从未如此奔跑过,天上烈日如火,地上水泥焦灼,这些都不算什么,流火炽地,军营训练也不过如此,但是如果前面奔驰着一辆猎豹,还有人拿着电子喇叭冷嘲热讽,再跟着一群兵王精英向前奔跑,这样的奔跑足够把人的肠胃全部搅成一团,然后把人的血液里能榨出的水分统统甩入空气,厚重的作战靴砸在水泥跑道上,作训服包裹着滚烫的身体,穿过热气波动的空气,会看到扭曲的景物。

每天早中晚十公里越野跑各一次不算过分,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岩各一次也不算过分,哪怕是所有一切常规时间下规定的负重定量训练这都不算过分,真正过分的是他们的训练随时会围绕着袁朗奇奇怪怪的理由加餐,能把人直接从仅仅四小时春梦了无痕的奢侈状态拖到凌晨漆黑的残酷现实中扛着几十公斤的原木在猎豹扬起的漫天黄土中玩命的奔跑。

之前阿瑟还只是觉得,被袁朗扣上娘娘腔腔这破帽子的吴哲会跑得更爷们来证实袁朗纯粹是侮辱人格胡说八道,可惜这会儿吴哲在吼出一句跑死我愿意之后就吐了个七荤八素,这让从特训开始就一直幸灾乐祸的朗宁愈加的幸灾乐祸,阿瑟连跳起来去揍朗宁的心思都省了,因为吴哲的表现让阿瑟很郁闷,原本就算把阿瑟挫骨扬灰阿瑟都可以眼睛不带眨的肯定它的少校绝对不会比跟前那个一脸蔑视的队长差,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袁朗那是什么目光?打心底的看不起,赤Luo裸的看笑话,他甚至说随便从地方上找几个老百姓都不会跑成这个熊样子。别说听到这话吴哲彻彻底底的愤怒了,整个受训的兵王们都怒火朝天了,就连阿瑟都恶狠狠地啐了一句:“日你先人板板的,五十年前你个龟儿子坐车颠不到三公里还连胆汁都吐光了呢!德性!”

朗宁被阿瑟的话逗得直乐,凑过来风凉话连串的蹦:“哎哎,风水轮流转喽。早先看着就像个兵器娃娃,枪械全能,从毛瑟到巴祖卡,玩得比英国人还顺溜;体能优异,从北跑到南没见他皱过眉头反过胃;近身格斗更不要说了,迷龙那么能打就被他娃娃一招搁地上趴着去了……”
“闭嘴!”阿瑟正憋着一股气没地儿撒,朗宁反倒不怕死的撞枪口,“你瓜娃子再接着说试试看?”

“言论自由嘛,”朗宁不怕死的凑近一寸,“伊人不再,新人不堪呦!……嗷……”朗宁话还没说完,直接面容扭曲的蹲下去,手指颤抖的指着阿瑟:“要命了,你……你……”
“呦,你也有要害的啊?”阿瑟笑眯眯的俯视朗宁,微张着嘴故作惊讶,“我以为人类才有啊,怎么样?这兵器娃娃铁蹄似的踹人功夫让你怀念么?”

朗宁翻着白眼咬牙切齿地说:“行!……你狠,一边看不起一边护犊子的数你第一,老子不和你辩,敢情你是心疼以前张立宪因为半路拦着没知觉的龙文章被人给了这么一下,这会儿你终于逮着机会还回来了,你就一边得意去吧你。”

“嘿,”阿瑟靠着好不容易跑到终点然后站得歪七扭八的吴哲笑起来,作势抬起腿,“忍痛能力不错,还能说得出这么多话?要不要再来一下子?”
朗宁脸黑黑的爬回正在整队的袁朗帽子上,扯着嗓子说:“你等着,马上袁朗就会叫你的少校扛着木头再跑回去,跑死他丫的!”
阿瑟勾着嘴角耸耸肩说不一定,然后把目光投向袁朗,袁朗给齐桓回了军礼,声音没有了先前的嫌弃和嚣张跋扈,而是低沉甚至是有些柔和地说:“把车开上来,让他们坐车回去。”

“哈哈哈哈!”阿瑟冲着朗宁毫不客气的笑起来,“哎!你不行啊!你还没我了解袁朗呢你!”
朗宁扁着嘴斜着眼睛神情哀怨地看着袁朗:“您忒不合作了您呐,究竟是没有狠到底。”

吴哲一直在思考着A大队的事情,虽然先前在原部队和老A的军事对抗中有所领教,但是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吴哲并不知道,或许说吴哲并不怀疑老A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么高,他从根本上怀疑的是袁朗的这种训练方法,理想,尊严,希望统统这些都被扔到烂泥浊水中碾得粉碎,这让他对A大队很失望,也对第一面就给了他不同感觉的袁朗很失望,吴哲总觉得似乎袁朗不是这样的,然而他从踏进A大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他所否认现象,这让吴哲十分沮丧。

所以无论袁朗后来是让他们坐车回基地了还是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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