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之人又道:“他可曾移动过?”
回答之人道:“没有,除了眼睛之外,四身四肢都瘫软不动。”
他们的低语至此结束,聂三娘首先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身穿锦饱、留着三给长须的中年人。
聂三娘指指公孙元波,道:“四爷,就是这个小子。属下急怒之下,几乎杀死了他。一来泄愤,二来也是灭口之意。”
被称为“四爷”的锦袍人踪了一声,凝目打量地上的公孙元波。
公孙元波与他目光一触,心下惊异,忖道:“此人目光之锐利有力,竟是我生平所仅见。恐怕他的目光含有某种威力,大概是一门奇功亦未可知。”
只听聂三娘又道:“薛四爷,属下把他带来,只不知有没有做错?”
薛四爷摇摇头,道:“此举是轻率一点,但目前还不能说你是对是错。”
他开始询问公孙元波的姓名籍贯年龄职业等,最后才问到今夜之事。
公孙元波依照聂三娘所教的话,说了一遍。
但见这个薛四爷当时面色如土,那对锐利有力的目光亦失去了神采。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常态,转眼向聂三娘望去,问道:“三娘可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聂三娘摇头道:“没有,大概是丐帮的高手吧?”
薛四爷道:“那破足老叫化不是丐帮中人。你既然不知,那就不必谈了。不过这个刺杀了姚抱石的凶手,咱们却绝不能容他逍遥世上。”
他话声中断,目光落在公孙元波身上。
聂三娘道:“这厮的供词是否属实,还须追究。”
薛四爷道:“他既然末习武功,被你手到擒来,可见得他不是武林中人,因此我料他绝对无法杜撰出这么一个凶手。”
聂三娘向公孙元波眨一下眼睛,才向薛四爷道:“但四爷若是打算放他一条活路,属下未敢苟同。”
薛四爷冷峻地笑一笑,道:“依三娘之言,如何发落才妥?”
聂三娘道:“把他交给属下处理好不好?”
薛四爷沉吟一下,才道:“好吧,你手脚要干净点。姚抱石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聂三娘道:“不瞒四爷说,属下近来与抱石有点不和,这事可能他的兄弟们亦已得知,因此关于抱石之死,还望四爷到时说一句话。”
薛四爷道:“这一点使得。那么他的尸体,我派人验过,然后火葬就是。”
聂三娘行了一礼,感激地道谢,然后揪起公孙元波,再把他扛上肩头。
她一面行去,一面道:“四爷放心,这厮永远不会泄漏任何风声。”
薛四爷走出厅外,大声吩咐外面一名大汉,着他传令召集人手。
聂三娘从屋顶跃出,到了街上。公孙元波道:“聂三娘,我已遵命做啦!”
聂三娘道:“急什么?”
公孙元波暗作准备,现在只要他一出手,即可反过来拿下聂三娘,因此他一点也不着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三眼笑一声,道:“我虽然暂不释放你,但亦不会加害于你,你大可放心。”
她扛着他奔行了一段路,公孙元波又问道:“你想把我弄到哪里去?”
聂三娘道:“自然是我的住处啦!”
公孙元波吃了一惊,忖道:“莫非他旧情人一死,便想另结新欢?但她这等人品,我实在不敢领教。”
想到这一点可能性.公孙元波简直有点恶心,虽然事实上:聂三娘并不老丑,相反的她仍有徐娘风韵.然而她的冷酷残忍,却使公孙元波大有反感,以致对她根本无法向旖旎缠绵方面着想。
聂三娘道:“你在我那儿有吃有喝,除了暂时失去自由之外,绝无任何不适.甚至你想找女入的话,也能叫你满足,你瞧好不好?”
公孙元波压抑着“恶心”之感,道:“我的看法如何,也不能改变你的决定,对不对?”
聂三娘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记着这句话。”
公孙元波道:“你若释放了我,我答应听你的话就是。”
聂三娘冷笑一声,道:“你能制服黑殃神姚抱石,我岂敢小觑了你?目前别谈释放之事。”
这话说完不久,她已纵入一座后屋宇内。在公孙元波测度中,此处不是在那条神秘巷子附近。
聂三娘已进入一个房间内,随手剔亮灯火,便把他放在塌上。
公孙元波道:“你暂不释放我也可以,但至少你得让我能够行动。这一点于你无损,于我有益.料你不会反对。”
聂三娘额首道:“使得。”
她当真说得到做得到,出手改变穴道禁制,
公孙元波已有防备,施展挪经移穴的功夫,使她指尖传出的其力落空,聂三娘居然没有发觉。公孙元波欣慰忖道:“若是往日,我以这门功夫避过她的点穴手法时,实是不易瞒过了她.可见得我服用过庞公度的灵药之后,功力激增,大概己可以与任何高手争一日之长短了。庞公度拼舍灵药以造就我.这也作得是他间接为国家出力的一个方法吧?”
他装出体力耗弱的样干,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不肯释放于我,究竟有什么打算7”
聂三娘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公孙元波心中发出冷笑,忖道:“我当然不急.如果你晓得我根本没事,只怕急的是你而不是我。”
聂三娘开始行动,公孙元波看了一阵,心下大感茫然,问道:“聂三娘,你收拾衣物.是不是打算出门?”
聂三娘道:“不错,我从来没有打算在此地居住一辈子。”
公孙元波道:“那么你带不带走在下了”
聂三娘道:“我干吗弄个祸胎带着到处跑,难道嫌活得太久么?”
公孙元波虽然不知她究竟要弄什么玄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宽慰的,那便是这个心肠恶毒的中年妇人,绝对没有把他作为新欢的对象。
正因如此,公孙元波更想不通了,因为以这恶妇的手段,既不是对她有用,便该杀他,她居然不这样做,其故何在?
公孙元波的决心更为坚定了,那就是暂时不施反击,装孙子装到底,瞧瞧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聂三娘收拾好简便的行装之后,才向公孙元波道:“我出去一下,你最好呆在房内,别妄想逃走,不然的话,你将成为外面两头猛犬的口中美食。”她走到房门边,又道:“那两头恶犬,是黑殃神姚抱石的宠物。只要你有本事杀死它们,我也不会怪你。”
她冷酷地微笑一下,这才技开房门出去了。
公孙元波见她空手出去,如是一去不回,则她收拾行装之举便是多余的了,由此可知她定必回转无疑。
他果然乖乖地留在屋内,当然不是畏惧恶犬,而是晓得若是杀死了这两头恶犬,他的伪装便将被拆穿。
等了一顿饭工夫,外面恶犬不时传来的低低咆哮之声忽然消失。
公孙元波立刻晓得有人来到,因为这种恶犬向例是在准备攻击时全无声响的。
他运功凝神查听,外面传来一阵阵低低的语声,被他听得分明。他发觉这阵低沉语声,竟是两个女人在交谈,便又禁不住大为奇怪起来。
公孙元波更为凝神听去,当下听到一个娇嫩悦耳的口音道:“他就在这里面么?”
另一个女人的低沉口音道:“是的。”
娇嫩口音又问道:“他果真已暂时失去武功了么?”
低沉口音应道:“是的。”
娇嫩口音沉吟了一下,才又道:“好!我先瞧一瞧,如果合意,我们再谈不迟。如不合意,那就什么话都不必提啦!”
低沉口音道:“这个自然,姑娘请吧!”
这一回她说了两句话之多,是以公孙元波特别灵敏的耳朵,可就听出这个口音很熟。可惜仍然太短促了一点,故此仅感到熟悉,同时也猜想这一个女人乃是聂三娘,但却未敢断定。他危坐不动,忽见房门拉开了一线,隐约可见一双眼睛向房中探视,目光旋即停留在他面上。
公孙元波晓得这个窥视自己的,正是娇嫩口音的那个女子,想来年纪很轻,也许还长得很美丽,于是童心忽起,故意向她皱皱鼻子,又眨眨眼睛。
门缝外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了,只听低沉口音的女人问道:“姑娘可合意么?”
娇嫩口音的女子道:“看样子还不错,但这家伙来头有点不对。”
低沉口音问道:“怎样不对了?”
娇嫩口音道:“这厮大胆放肆得很,毫无阶下之囚的样子。”
公孙元波听到这里,心中好笑,同时又恍悟那个声音低沉的女人必是聂三娘无疑。因为那两头恶犬忽然噪声,除了是准备攻击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见到了主人,才变得驯善无声。
这时那个疑是聂三娘的女人说道:“他的确是个极有胆气之人,武功亦十分高明,幸而被我施外制住。”
她说了这许多句,公孙元波已可断定她是聂三娘了。
聂三娘停歇了一下,道:“姑娘快点决定,我须得马上远走高飞才行。”
娇嫩口音的女子讶道:“为什么?”
聂三娘道:“因为薛四爷很可能会索取公孙元波的尸体。”
公孙元波也暗暗同意她的臆测,并且对她的机智大为惕然于心。
娇嫩口音的女子应道:“好吧,你要多少钱?”
聂三娘道:“随便姑娘赏赐就是了。”
娇嫩口音道:“不,你开个价目,我回去也好交代。”
聂三娘道:“既是如此,姑娘便赐予二三千两,想来也值这个数目。”
公孙元波忖道:“我居然也值二三干两,这身价可不算小啦!只不知对方答不答应。若是答应,又不知她花这么多的钱买了我去,有何用处?”
娇嫩口音的女子默然片刻,才道:“好,这是三千两的银票。”
接着听到聂三娘道谢之声,又道:“姑娘要不要我代劳,把这人送去?”
娇嫩口音的女子道:“不用啦1”
然后房门打开了,两个女人走进来,头一个是聂三娘,满面欣愉之色。
后面的一个是个双十年华的长发黑衣女子,面色雪白如玉,在黑衣衬托之下,益发有点离谱了。
她的眼鼻等五官都很好看,可称得上是美女了,只是嘴唇稍嫌缺乏血色,因此给人的印象,像是个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也缺乏运动的娇弱女子。
此外,她的步伐轻盈得好像不必泊到地面,骤看之下,似乎是凌虚驭气的幽灵。
聂三娘拿起收拾好的行装,向黑衣少女点点头,径自出门而去。
房内只剩下公孙元波和黑衣女子,另外就是出奇的寂静。
在黑夜中,在陌生寂静的房屋内,面对着这一个长发的苍白黑衣女子,公孙元波心中不禁泛起了宛如与幽灵为伍之感。幸而这个幽灵虽然苍白一点,却颇为美丽悦目,尤其是她娇嫩的声音,简直比音乐还好听,还是值得安慰的。至少她如是幽灵,也属于“美丽的女鬼”
一类。
黑衣女子开口道:“公孙元波,你还能行动么?”
公孙元波透一口大气,道:“可以,现在就走么?”
黑衣女子道:“你还有什么物事须得收拾不成?”
公孙元波耸耸肩,道:“没有。”
他站起身,向门口行去。只见那黑衣女子一晃身,轻飘飘地出了门口。
公孙元波忖道:“她的轻功绝佳,却瞧不出是什么路数,看来邪门得很。”
两人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