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在下这就把玉钩斜说出来。”他望着庞公度,见他点头同意,便又道;“这个秘密乃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禁宫中。有一天,掌管御库的太监向万贵妃提及一件传国之宝,问她是不是要放回御库中。万贵妃答应了,叫人去取,这才发现这一件传国之宝已经不见了,一连找了好几天,仍然找不到。幸而这件事是发生在万贵妃身上,宫中几个晓得这件事的掌权太监全是她的心腹,所以这个秘密没能传到皇上耳中。直到十余年后的今日,皇上仍然不知道发生过这么回事。”
庞公度插口问道;“这件失踪的传国之宝,是什么物事呀?”
公孙元波耸耸肩,道:“在下也不知道。只听说万贵妃密令东厂、锦衣卫追查此事,由于关系重大,所以即使是厂、卫方面,也只有最高级的几个人晓得而已。”
庞公度道;“失去传国之宝,当然是关系重大之事,但据我所知,禁宫御库内珍玩山积,皇上决计不会发现这件事,甚至再过几代也未必晓得。”
他笑一下,又道:“你别听了传国之宝这个名称就以为很了不起,事实上御库之内的奇珍异宝,没有一件不是传国之宝。”公孙元波道:“但这件却不一样,那是历朝以来,每逢新君即位之时要拿出来的几件宝物之一。我这么一说,庞兄定必明白了吧?”
庞公度轻轻“啊”了一声,面上闪过讶色,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件事特别严重了。”
公孙元波道;“当今皇上身体不大好,谅庞兄也是知道的,而东宫太子和万贵妃的情况,也不必多说。总之,太子一旦登基,御库中若是缺少了这一件宝物,那时你看着吧,宫内的太监至少有一半以上被诛,牵涉之广,最少也有干儿八百条的生命赔上去。”
庞公度不听公孙元波解释,已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将是多么的严重。他并且还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何以厂、卫方面竟把其他~切案件都暂时搁起,全力来搜捕公孙元波之故了。
他想了一下,才问道:“请问公孙兄,何以这件国宝失窃案被称为玉钩斜呢?”
公孙元波道:“听说载盛这件传国之宝的檀盒,上下四方都雕有名家书画,其中最著名的是宋人林通的梅画,以及他自题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诗,相信是由于‘月黄昏’这三个字,隐射为‘玉钩斜’的缘故。”
庞公度寻味一下,才道:“这个说法有点牵强,不过这也难说得很,可能事实上正如公孙先闻说一样。不管怎样,玉钩斜之秘大致上已揭开啦!目下只有一点疑问,却怕公孙兄不容易自圆其说。”
公孙元波既惊讶又有点不悦,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请问是哪一点竟使在下难以自圆其说?”
庞公度道:“公孙兄请不要误会,庞某只不过指出了你所透露的玉钩斜之秘,与事实好像有点矛盾而已。”
公孙元波内心中的惊讶,实在大于不悦,当下问道:“什么地方发生矛盾了?”
庞公度遭:“这玉钩斜之秘,照公孙兄说来,连厂、卫中也仅有几个头子得知,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秘密之事了。目前整个京师天翻地覆,东厂和锦衣卫不惜动员全力捉拿公孙兄,起因正是‘玉钩斜’之故,但是这个惊世的大秘密,最初却是由~个赶车的小伙子口中泄出。你不觉得有点不合情理么?”
公孙元波一怔,道;“晤!庞兄这么~说,果然好像有点问题。”
庞公度微微一笑,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看来充满了智慧,他道:“若果庞某人主持东厂的话,我的做法一定完全不同。”公孙元波忍不住问道:“庞死的做法能不能告诉我介庞公度道:“当然可以,反正我不会教他们。我的做法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意思是说,我根本不捉拿你,却将全力用在正在进行的计划上、”
他微微~笑,又道:“目前东厂和锦衣卫为了捉拿你,把~切的案子和正在进行的计划都暂时搁置。那么我们不妨假定说,有人透露玉钩斜之秘,用意正是要吸引转移东厂、锦衣卫全部力量。若想不中计,只有反过来不捉拿你,却全力进行预定的计划。”
他已发现公孙元波那张难得泄露内心情绪的俊面上有了变化,于是语气一变,道:“公孙兄,庞某自愿助你一臂之力!”公孙元波但觉这位镇北镖局的智囊,真是智慧如海,深不可测,不能不为之心服口服了,当下道:“庞兄怎生相助法?”庞公度道:“我可以使东厂、锦衣卫继续忙下去。”
公孙元波情不自禁地道:“啊!那太好了。”
庞公度道:“我先将方法说出来,让你听听看行得通行不通。
我采用两种手法,一是巧妙地散布谣言,使对方不断地接到有关你的消息;二是我将布置三四个地方,然后让敌方循线找到,他们将发现一些你用过的东西,还有邻居的证言,指出你曾匿伏在这些地方。”
公孙元波对他第二个办法,~听之下,首先是“危险”之感,因为这些证人在厂、卫盘讯之下,很容易露出马脚。可是再想一想,庞公度手下有的是不怕死之人,这是他们镇北镖局的一大特色,死士特别多,所以别人无法找到作伪证的人,庞公度却易如反掌。
他点点头,道;“庞兄的两个方法真是万无~失,必定使东厂、锦衣卫继续搜捕于我。”
庞公度道:“你要他们继续多久?”
公孙元波道:“在下要半个月的时间。”
庞公度道:“好,我给你半个月时间。”
公孙元波沉默了一阵,才问道;“庞兄,你为何要这样做?”
庞公度道:“我这样做的理由,和上一回在大悲庄放走你的理由一样。”
公孙元波“哦”了一声,道:“庞兄只因为深信在下是个爱国志士,所以不惜冒险相助么?”
庞公度摇摇头,道:“不仅如此,还有两点理由。~是私人感情方面,你已使翠莲倾心爱慕,她却是我的义女;二是为你性命着想。你为了要争取半个月的时间,其势不能就此远遁,必须放露形迹,甚至不惜被他们逮住。我有没有猪错?”
公孙元波服气地道:“庞兄料事如神,在下实是不能就此远道他方。”
庞公度道:“好啦!我负责使对方在半个月内全力搜寻你的下落,你放心走吧!”
公孙元波心中大为感动,他的直觉和经验都告诉他,这个镇北镖局的军师可以完全信任,不须多疑,亦不必怀疑他的能力。
他感得动双膝跪下,道:“庞兄仗义援助,在下真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庞公度把地拦住,不让他叩拜,接着又把他拉起来,道:“公孙兄万万不可如此,也许有一天,你对庞某人会觉得恩怨难分。”
公孙元波听了大惑不解,心想:“为什么将来会觉得恩怨难分呢?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大丈夫须当分明才是,究竟在怎样的一个情形之下,才会发生恩怨难分的局面?”
他实在想不出,所以也不多问。
庞公度道:“现在可以准备一下,说不定那东厂的另外两巨头,还有锦衣卫的薛四爷,会在天色未明以前,突然大举包围搜查。”。
公孙元波道:“很有可能!”庞公度道:“你打算到哪儿去?我知道了好作安排。”
公孙元波沉吟~下,才道:“不瞒庞兄,在下自从服过你赐赠的灵丹,但觉功力大见增厚,因此在下打算趁这半个月的时间,到某一地方求取一宗绝艺,如果心愿得遂,便立刻修习。”庞公度眼睛一亮,泛射奇光,耸然动容道:“公孙兄,这一宗绝艺是不是武林百年来传说不衰的《孙子兵法外篇》?”
公孙元波坦白地承认道:“‘是的。”
庞公度倒抽一口冷气,摇头道:“你认为非得冒这种九死一生的危险不可么?”
公孙元波道:“是的!”
庞公度凝目看他半晌,又道:“传说这《孙子兵法外篇》,除了记载~种特别的内家功夫以外,便只有三招。难道你当真深信这三式绝招就可以天下无敌么?”
公孙元波道:“老实说,在下不知道获得了这三大绝招之后,能不能天下无敌?”
庞公度肃然地道:“当然可以无敌于天下。远古之时,黄帝获得风后氏传授《握奇经》,战炎帝于阪泉,战蚩尤于涿鹿,又北逐荤粥,四方诸侯港称帝号的,都被;一击败,统一天下,是为兵家之祖。而孙武祖述黄帝兵法,古今无双。那一卷《孙子兵法外篇》,传说是百年前在吴郡雍仓的孙武墓中流传出来的。”
他的神色庄严肃穆,只稍稍停了一卜。又道:“记载在《孙子兵法外篇》内的三大绝招,一定可以无故于天下。问题是你岂能通得过重重阻难?退一步说,就算你通过了,你自问能在限期之内修习成功么?如其不能,便仍然无法通过那重重阻难而回到外面。则你一切努力还是白费、”
公孙元波道;“这些问题在下都考虑过。不瞒你说,在下已有相当准备,不过世事难说得很,在下不去则已,去的话必须抱着壮士~去不复返的心情才行。”
庞公度摇头道:“你还是打消了此意的好。据我所知,近百年来已经有过不少家派,动员庞大的人力物力,前去求取这家绝艺,却莫不铩羽而归。听说甚且远至天竺、西域、南海等异国高手,亦有不少人为了这宗绝艺~去不回。我坦白告诉你,如果求取这宗绝艺之事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我老早就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因为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这个英俊的少年,敢情已经下了决心,万万无法动摇。
公孙元波只笑一下,道:“庞兄的话,在下会细加考虑。咱们先谈一谈如何才能够离开此处,只不知庞兄有了什么安排?”
庞公度走到屋角,扯扯一条垂下来的绳子。片刻间,有人轻轻叩门。
庞公度走到门口,拉开一点缝隙,低低吩咐几句话,门外的人迅即去了。过一会,又传来叩门之声,这一次庞公度把门打开,放了~人进来,却是个清秀中年妇人。她左手挽着个扁箱,右手拿着一盆热水,入得房来,水盆中冒出腾腾白气。
庞公度向公孙元波道:“这位燕三姑专攻易容之道,技术之佳巧,天下已无出其右的啦!现在请她为你易容,化装为女孩子,包你直出城外.绝无阻滞。”
公孙元波忙道:“既然燕三姑的易容手法妙绝天下,那就请她替在下变个面貌就是了,何必定要化装为女子?”
庞公度道;“任你容貌如何变易,也不免有漏洞。为了万无一失起见、你只有化装为女子才行。东厂、锦在卫方面,断想不到你竟化装为女子。何况燕三姑手法神妙,绝无破绽。”
他的声音和表情,已透露出他必将坚持到底的决心。公孙元波叹口气,道:“庞兄,在下堂堂六尺之躯,竟然化装为女子,日后传出江湖,岂不教人耻笑?”
庞公度道:“只要我不泄露,就永远无人得知。”
公孙元波忖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燕三姑知道啊!”
他的目光向燕三姑盯了一下,忽见她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放心吧!妾身为你易容之后,马上自杀,这样先生就用不着担心妾身会泄露机密了。”
公孙元波大吃一惊,道:“你自杀?”只见燕三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