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敌人被困在进退两难的困境中,在这个困境里,只要他们不在我的步枪射程以内,或是不忙着来送死,我就会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当做和我一样的不幸者。但只要我看见他们还活着,我就想将我多年来所受的训练,所忍受的折磨,全都付诸他们身上。我想做出过去几年里学到的一些卑鄙的行为,比如在1000码以外,抠动扳机杀掉他们,或是用我那锋利的刺刀挖出他们的心脏。
我们在距飞机场还有两公里的地方跳下车。负责指挥我们的少尉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狙击手,所以约翰尼向他提出了建议。这是个常出现的问题——普通士兵的长官明白狙击手可能会在战场上起到关键的作用。可他们应该怎样才能让狙击手和那支神奇的狙击步枪发挥应有的作用呢?少尉的处境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首先他必须决定怎样部署他自己的普通士兵。我和约翰尼只想离那些普通兵越远越好,普通兵在战场上会变得十分焦虑,并且会像坦克兵一样杀掉不该杀的人。约翰尼指着附近的一个沙丘,对少尉说我们俩会埋伏在那里,并且告诉他我们的无线电频率和联系代号。
少尉问道:“上士,那你们又做什么呢?”
约翰尼回答道:“长官,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会召集轰炸机和炮兵参与这次行动。只要我们观察到任何敌人的动向,就会立即通知你。我们要消灭所有潜在的目标,长官,我们会在关键时刻拯救你。”
然后,我们同两名工兵一起坐着悍马汽车靠近那座沙丘。他们在车厢里放了足够炸出一个有圣地麦加城(Mecca)那么大的洞的C4炸药C4,一种多样、专门爆破的军事可塑性炸药。——译者注。两个工兵为自己在布雷区所做的工作感到自豪。他们确实也有资格为自己感到自豪:他们准备要炸出一条直通巴格达的道路。开车的那名工兵已经在他的合成纤维头盔的背面写下了这样的誓言:战斗工程兵会把你给炸疯。
我和约翰尼一起挖了一个浅浅的掩体——下午我们就隐蔽在里面。敌人机场的指挥塔是我们感兴趣的主要目标。我估算出指挥塔离我们有800码。约翰尼同意这个数据。估算距离的本事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你可以给一个陆战队队员指出一个目标,然后告诉他那目标离他有500码的距离。可是除非他自己能感觉出那确实有500码,不然就算他相信你说的是对的,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出那个数据的。他会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会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不过在我看来,像是5000码,又像只有50码。”他可以一整天都盯着那个目标,却仍然搞不懂该怎么估算。而对另一个陆战队队员来说,你可以告诉他距离为500码。然后他会说:“我知道。”这个陆战队队员才是你想要他陪伴在你左右的人,因为他对距离远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
胜利前夕行军中的震惊与感慨(7)
我们在掩体里准备好武器。约翰尼的前面是那支50口径的巴雷特式狙击步枪,我的前面是一杆M40A1型步枪。巴特雷可真他妈的沉,昨天约翰尼还扛着它,辛辛苦苦地走过了20英里。所以我希望约翰尼能用它朝敌人开枪,作为他辛勤劳作的回报。我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普通士兵。我们在敌军飞机场的东北方向,等待着战斗打响。风已经转向,所以整个地区上方都布满了从熊熊燃烧的油田那儿吹来的滚滚浓烟,天空一片漆黑。有时候天空会变成稍微清晰的棕色,却给我们呈现出一幅毁灭性的画面,让我们看到飞行跑道上坑坑洼洼的弹坑和瘫痪的汽车,以及一具具死尸。F连的普通士兵们在我们的南边挖出临时战壕。偶然传来的电波信息让我们得知,在我们的西北方向,海军陆战队其他几支特遣队正同敌人进行坦克大战,偶尔还会同敌人的步兵进行火拼。
我军有一个侦察排在基地的南边,远征旅第三营穿插在东边。飞机场里的伊拉克部队偶尔会发射出炮弹,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不中目标。有人叫了两次“毒气”警报,我们立即戴上防毒面罩。不过现在戴防毒面罩已经成了例行公事,而不是救命的必需。我知道,用不了几分钟,就有人会宣布一切安全。我在想每次发出“毒气”警报的是不是同一个家伙,他不停地叫“毒气”,是不是只为了寻乐打趣儿。
敌方士兵正在转移到飞行指挥塔里去。这时他们的两名指挥官开始争执起来,他们指着对方的脸,示意对方是敌军,即我们的部队。我敢肯定其中有一个打算与我们作殊死搏斗,然后英勇牺牲。而另一个却不想负隅顽抗,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们俩开始扭打起来,一旁的士兵立即上前拉开了他们。
我请示允许我开枪射击。指挥塔里的敌军是最完美的目标。塔上的窗户全都已经被炸飞,那些士兵都直挺挺地站在里面。我知道自己可以直接击中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约翰尼已经给出了射击需要的准确信息,并且他认为我可以连续射中两个人:一个是那个想继续作战的指挥官,另一个是他手下的一名少尉。他认为只要我除掉了那个指挥官,塔里的其他敌军都会投降,并且那个指挥官手下的其他人都会投降,有可能还是基地里的整个防守部队。
这时无线电通信设备里传来F连上尉的声音,不许开枪,塞拉探戈一号——信号中断。不允许开枪射击——信号中断。如果他们身边的同伙——信号中断——被子弹射中头部——信号中断——他们不会投降,收到请回答。
我回答说,收到,收到。其实我想说,操你的,长官,收到。
我知道上尉的反对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是你坐在那座塔里,而你身边的人脑袋上突然被射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而这个伤口正好会成为你把背包里投降的白旗和劝降的宣传手册扔掉的动力。
但我不得不认为,某些指挥官,而且还是连级指挥官,他们并不想让我们参与作战。因为他们明白,两个手执着两支全世界最厉害的步枪,并且带有几百发子弹的狙击手,将迅速给敌人造成严重的、毁灭性的灾难,使整个基地的敌人在短时间内投降。可上尉们需要打仗,他们肯定知道,一旦让我们上场,他们露脸的机会就会微乎其微。他们和我们一样急切地盼望着能与敌人干上一仗。同样,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不想发生战争。但战争已经开始,所以当你是一名上尉,指挥着一整连的人马,但是两名狙击手却想轻轻松松地发射几枪解决问题,结束一天的战斗,你当然要对他们说不。因为你是个上尉,手里掌握着一个步兵连的兵力,你需要在自己的《军事生涯史》里写上辉煌的一笔。
两个工兵在飞机场东边的铁丝网上炸开了两个缺口。石油燃烧的烟雾越来越浓,虽然还只是下午五点,天空却如午夜般的漆黑。步兵攻击连冲进了飞机场。我们在一旁观战,看着那些普通士兵像骡子一样向前移动,看着空中的浓烟,听着通信设备里传来的被干扰的信号。越来越多的火箭与炮弹朝步兵部队飞去,那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几个普通士兵互相射中了对方,好像是一个火力小组绕进了一座建筑物的角落里,朝自己的同伴开了枪。因为烟雾太浓,他们看不清楚,无法听出正在向前移动的是他们自己排里的人。又有人喊出了“毒气”警报,我们再次戴上防毒面罩,不过我们根本不相信有什么毒气的攻击。
胜利前夕行军中的震惊与感慨(8)
离我们最近的铁丝网边出现了一个排的伊拉克士兵。他们正摇晃着白色毛巾,冲我们的人微笑。那里没有人来接受他们的投降。这些士兵便自己冲出了铁丝网,好像是一群足球流氓从一场足球比赛的现场冲出来。可这些男人身后没有足球比赛,也没有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所以他们坐下来,在沙子里尽情地舒展。似乎战争已经结束,他们现在正在度假。
好几个小时都没有人与我和约翰尼联系。进攻空军基地的行动继续进行着。冲出铁丝网投降的那一排伊拉克士兵还在那儿。有些人在悠闲地抽着烟,吃着罐头食品。因为我为自己被遗忘、被忽视而感到十分生气,非常沮丧,所以我对约翰尼说我想开枪射死其中一个。我用了半个小时让步枪瞄准镜上的十字瞄准线从一颗脑袋跳到另一颗脑袋,冲着那些伊拉克士兵大喊:乒,乒,你他妈是个死了的伊拉克佬。
然后,我们从电波里听到撤退的命令。迫击炮部队已经被召集来增援其他部队。又过了几个小时,进攻结束了。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观众。
我们营里和排里的其他人在当晚十点抵达了安全的飞机场。油井大火的火势已经减小,能见度提高。我们的夜视设备也派不上用场了。指挥官们已经聪明地认识到,看不清东西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是无法进行战斗的,或者他们会找错作战的对象,和自己的人打起来。而且这种事发生得已经够多的了。我们在自己人和敌军不时发起的炮火袭击中睡着了。夜里又传来了更多的“毒气”警报。第一次传来警报时,真正令人刺激的事儿发生了。当时,科蒂斯那个狙击小组正在他们的悍马汽车里玩扑克牌。科蒂斯找不着自己的防毒面罩,于是他从车里跳起来,绕着圈来回奔跑,尖叫着说他就要死了。我们让他别再跑下去,并且停止尖叫,尤其是不要乱吸气,那样他就可以和别人共用一个面罩,直到大家找到他自己的面罩为止。最后,迪克森抓住了他,硬是把自己的防毒面罩戴在了科蒂斯脸上。不这样做是没法让科蒂斯安静下来的。威尔蒂找到了科蒂斯的面罩,面罩掉到了车厢里,就在科蒂斯玩扑克时坐的位置前面。也许科蒂斯已经做了好些天的噩梦,在梦游的时候把防毒面罩戴了又取,取了又戴。所以突然被吵醒时,被最近的这一次“毒气”警报给吓了一大跳,被搞得不知所措。他曾多次在训练以及站岗时都睡着过,所以没道理他不会把战争也睡过去。
整个晚上一直传来“毒气”警报。因为我们找不到更好的事儿做,所以我们只好不断地戴上并取下防毒面罩。
虽然我们已经打败了敌人,或是准许他们成群结队地前来投降,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科威特城。指挥官们认为攻打这座城市的战斗将是漫长而残酷的。长时间的巷战会造成数千名士兵伤亡,导致亲人们巨大的悲痛,让美国国内无数的女人沦为寡妇与悲伤的母亲。
在飞机场宿营的第二天早上,我和约翰尼便坐着悍马汽车被派到一个掩体里。我们的位置是在飞机场(以及营里其他人)以北20公里的一个纵向狭隘地带里,在布尔甘油田往西10公里处。在我们南边10公里处部署着另一个狙击小组。我们的任务是召集火力攻击我们所在区域的敌军装甲或步兵部队,并且利用合适的机会狙击敌军的长官。我们花了整整一天才收到全战区频率。从电波里,我们听到锅盖头们和陆军部队的士兵们正在其他不同的地区同敌人展开小规模作战。大多数交战要么发生在装甲部队之间,要么就是空军对装甲部队,或是我军的炮兵和轰炸机向偶尔还在顽固抵抗的敌军步兵部队投下了炸弹。我和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