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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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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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没有想过,司马光这面旗帜,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新党与旧党的矛盾越发的激化,张方平出外,韩琦削职、范镇罢官、司马光请辞……石越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与我的记忆完全相符。」
但历史也一定出现了小小的偏差。《论语正义》的发行;在石越的点拨下,唐康等人顺利通过了省试;唐甘南带着大批工具远赴杭州,创办真正意义上的棉纺工业……
「子明。」桑充国匆匆的脚步,打乱了石越的思绪。
石越站起身来,将竹竿丢到一边,笑道:「长卿,有事吗?」
「有个大人物要见你。」桑充国嘻笑道。
「哦?」石越淡淡地应了一声。
桑充国重重拍了一下石越的肩膀,笑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吗?大前天是苏辙,前天是王相公的弟弟王安礼,昨天居然是侍御史陈襄,今天,猜猜看是谁?」
「啊?我们家以前来个知县,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呀……」梓儿在旁边讶声道。
石越被梓儿天真的惊叹逗得一笑,在身上胡乱擦了一下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凭他是谁,总是不能不见,是吧?」
桑充国笑道:「只怕确是如此,看曾布的神态,竟是非见你不可。」
「啊?」石越霍地盯着桑充国,问道:「你是说曾布曾子布?」
桑充国倒被石越的神态唬了一跳,「正是曾布。」
「王安石最坚定的追随者、新党的核心成员……」石越的心中闪过几个名词,「我去见见他。」
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最终以失败告终,这是它历史的宿命。但是,我来了,历史就还有机会。
石越不会错过任何一次亲身了解王安石的机会。从曾布身上,可以折射出一个王安石;正如从王安礼身上,也可以折射出一个王安石。
「《论语正义》在下已经拜读,十分钦佩。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足下以为如今国事如何?」
桑府后花园水榭之上,石越和略显瘦小的曾布把酒论政,桑充国等人则在一旁作陪。酒过三巡之后,曾布开始投石问路。
「诚如王相公《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所说,现今大宋,隐患重重,若励精图治,则是贤臣良佐大有为之日,非守成之时也。」石越不假思索地回道,措辞却十分谨慎。
「那么,以石公子之见,若要励精图治,当以何事为急务?」
石越微微一笑,此时他已知曾布来意,当下朗声答道:「在下浅见,以为本朝之弊有三:冗兵、冗官、吏治。自当以此三者为急。」说完,凝眸注视曾布的反应。
曾布果然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公子的话虽然有理,却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关键所在,若依下官之见,则其关键只在理财。」──这分明便是王安石的论调,「国家不可以无兵无官,若有善于理财之人,那么充足的财政收入,足以解决这些问题。」
石越不过是抱着试探的目的,自然不去与他争论。不置可否地一笑,反问道:「曾大人,难道吏治的问题,也可以用理财来解决吗?」
「吏治之事,国家自有成法,只须依法而行,并无大碍。」曾布轻描淡写回答道。
「然而在下却听说,要治理一个国家,就需要有贤臣,如若地方守吏与各部监官员不贤,虽有良法而不能行。」
「不错,不过这个问题,王相公却早已解决。」曾布面有得色。
石越怔道:「恕在下孤陋寡闻,还请大人明示。」
「王相公派遣四十多个提举官察行天下,地方官岂敢执行不力?」曾布洋洋得意地说道。
石越心中不自禁地苦笑,「靠四十个人,就可以解决执行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吗?」
只是自古以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与曾布相交未深,便不敢以肺腑相托,只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
唐棣性格耿直,却忍不住冷言问道:「曾大人,这四十余人若是有一、二奸邪之人,与地方奸吏上下其手,那么一路百姓,岂不要遭殃了吗?
「况且学生在江湖市井之中,也听闻地方官吏专以苛刻为急务,只怕有违王相公本意……」
「毅夫,如何可以以偏概全?」石越不料唐棣如此直言不讳,怕他因言惹祸,连忙出言制止。
曾布摆摆手笑道:「无妨,唐公子说得也是不错。奸人自古皆有,不过以王相公之明,他用的人,断不会有奸邪之辈。况且朝廷还有监察御史……
「子明,王相公的才学,实可与孟子相俦,当今皇上又是英明之主,与王相公君臣相得,千古以来,唯刘先主之遇孔明可以相比。」
曾布说得兴起,竟直呼石越的表字,倒似相熟朋友一般,一面又向众人说起王安石的学识。
王安石治《老子》和《孟子》,本是当时有名的大儒,学问自然非比寻常,因此曾布说到精妙之处,颇让众人赞叹不已,只有石越这个现代人,对这些却天生免疫。
自此之后,曾布竟频繁来往于桑府,石越也回访过几次曾府。
二人私交日见亲密,曾布对石越的才华、见识十分佩服,石越却是刻意要从曾布、王安礼等人身上,了解王安石的为人与政见。但是每次长谈,都只能带来更多的失望。
石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提出关于新法的种种建议,曾布却似乎认为,王安石的措施已经相当完美,虽然对石越表示赞赏,实际上却毫不重视。
石越装作不经意地说起,变法必然牵涉到多方利益,须审时度势,有时用猛有时用宽,宽猛相济才是上策。
不料,曾布丝毫没意识到,石越是委婉地说,他们推行新法过于「猛」了。
石越又说起如何调和与旧党的关系,让新法顺利推行,曾布却认为,只要用「征诛」之术,学习商鞅的果断与坚持,新法就一定能大行于世;又以为王安石和皇帝君臣相知,根本没有妥协的必要……
石越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新法的支持者们,似乎普遍有一种神经质的反应──若有人提醒他们要小心奸人,他们马上就怀疑有人意图诬蔑他们,找借口攻击新法;若有人说老百姓认为新法不便,他就说这是「流俗」,不必在意,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胜利;若有人说士大夫反对新法,他就说这是「顽固、迂腐、不读书」……总之天下的道理,一定是新党正确。
石越谨慎地判断着──他知道,政治上的选择至关重要。
一次选择错误,终身皆有污点。轻易地投入王安石阵营,将来想反出新党,不仅旧党认为自己反复,新党也会认为自己是叛徒,打击起来,必然更加不遗余力。
石越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触角,猛然发现自己碰上的东西很危险,立刻就机敏地缩了回来。
一个曾布已如此固执于新法的正确,号称「拗相公」的王安石又当如何呢?
也许曾布等人,不过是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偏激,而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旧党往往针对一些小事情,就极力地扩大化,攻击到新法的全部,而新党由此也变得格外地护短,几乎任何来自新党之外的意见,都听不进去。
如果自己进入新党之中,或者说话就更容易被接受……
但是,石越终于不敢冒这个险。将一切寄托在王安石是否采纳自己的意见这种未知之上,不是石越的性格。
不过,石越也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没有任何对抗王安石的资本。
短期之内,任何激怒王安石的行为,都属于政治自杀。保持中立,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上,慢慢地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石越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
与王安礼的交往,更加坚定了石越的决定。王安礼行事谨慎、顾虑周详、议论明辩,石越也自叹不如,二人谈论古今大事,很是相得。
王安礼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又有什么把握做得到?人家毕竟是兄弟!
石越记起司马光写给王安石的信,信中司马光直言「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明显针对吕惠卿,可是,王安石却置若罔闻。
几十年相交的好友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又凭什么能做到?他绝对不敢拿自己的野心,去赌王安石的性格。
石越从此刻意做出一种淡然的样子。
他知道,在古代中国,伦理被强调到了一个过分的高度,在这样的社会,崇高的道德声誉,能给人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利益,而淡泊功名,则无疑被认为是一种非常崇高的道德素质。
石越深深地明白,道德上的声誉,比出色的才学更能够保护自己,并为自己积累足够的政治资本──这一点,甚至许多古人都不明白。
就在之前三十年以内的时间,便有过一个成功的例子。
现在执政的王安石,就是依靠道德声誉与才学声誉,二者互相作用,积累了足够的政治资本,才得到当今皇帝的一再超拔。
石越也许已经决定,他将向王安石学习一下成名之道。以他表现出来的才华──虽然依赖的是超出千年的知识积累,但在当时,却已经足够支持他赢得更多的声誉了。
「我需要比王安石做得更出色,因为我不能学他等上三十年。」
此时的石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他的确不需要学王安石等上三十年,三月分的殿试的集英殿唱名,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三月壬子,集英殿。
赵顼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殿试官、省试官以及宰臣、馆职等一众大臣入殿侍立,八百二十九名正奏名(注十四)举人,则在殿门之外静候着。
唱名仪式庄严、隆重,也有条不紊。
编排官们早已将殿试的试卷,按名次排列在御座的西面。他们将试卷拆封,转送给中书侍郎,中书侍郎与宰相一起对展进呈皇帝。
赵顼亲口宣读了叶祖洽等前三名举子的姓名,站立在阶下的军头司,便紧接着一重一重地传唱出去。
被唱名的举人高声应答,进殿谢恩,然后赵顼亲自询问他们的乡贯生平,给敕赐第,并赐予绿袍、笏,表示他们从此正式成为了大宋的官员。
然后,从四甲起,便转由宰相唱名,举子们也不再进殿谢恩了。
赵顼机械地听着宰相陈升之念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他挺厌烦这种形式,但是他也知道,这种形式必不可少。读书人需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荣耀!
忽然,年轻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四甲第八十一名,成都府唐棣──」
「四甲第八十一名,成都府唐棣──」军头司高声喊道,一重一重地传出殿外。
唐棣连忙跪倒,高声应道:「臣唐棣!」
名次排在前面的陈元凤,充满优越感地望了唐棣一眼,忽然,殿中传来了出人意料的声音:「宣唐棣、李敦敏、柴贵友、柴贵谊入殿觐见!」
数千道艳羡的目光,一齐聚集在这四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每个人都在心里想着:「这就是《论语正义》的作者吗?」
唐棣等人也想不到皇帝会亲自问起,巨大的荣耀竟让四人慌得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在万众瞩目中走入集英殿内,叩首跪安。
四人此时绝对不知道,如果嫉妒的目光可以杀人,他们只怕早已被陈元凤的眼神杀死。
赵顼细细打量四人,温声问了乡贯简历,方笑道:「《论语正义》可是诸卿所着?」
唐棣连忙答道:「回陛下,臣等不敢欺瞒,《论语正义》其实是石越一人所着,臣不过编排之功,具名书页,心中实感惭愧。」
「啊?」殿中响起细微的惊讶之声。
《论语正义》由这几个年轻人合着,已经让人不可思议,此时说是一人所写,更是惊世骇俗。除了王安石、苏轼以外,殿中众人无不吃惊。
赵顼连忙追问其中原委。
四人之中,李敦敏答对最为机敏,于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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