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莹玉笑道:“你常说降魔就是护法,惩恶就是扬善,人世间本是一个大洪炉,独你想脱却干系?”
德清说道:“话虽不错,但佛魔如何分法?善恶如何分法?”
吴莹玉说道:“蒙古要灭大宋,就当他是魔如何?“
德清说道:“出家人不问兴亡,即便想问,能问得了吗?至于善恶”
吴莹玉说道:“譬如‘郑大人府上朱管家的外甥’欺负小碧莲,甚至欺到我的头上,这便是恶。给我一招海市蜄楼,七八个人的脸上都做了记号”
德清打断了吴莹玉的话,问道:“只怕是这招海市蜃楼,给西门兄弟认出是你的路数,所以被盯上了吧?”
德清说对了,西门兄弟正是从这招海市蜃楼上认出是吴莹玉的家数,并盯上了她的。
西门英和西门豪带着沙昆、赖仁两徒弟比吴莹玉晚两天离开江州,却比吴莹玉早一天到临安。他们是蒙古武师,到了大宋的地面上,倒也不敢太张扬。换了宋人衣冠,北方人听南方话,十句里能懂三句就不错的了,是以一切小心在意。到临安后,找了一个中等的客栈住下,行事也颇谨慎。这天沙昆和赖仁去街上闲转,正遇上“郑大人府上朱管家的外甥”带着七、八个伴当杀羽而归。沙昆见这么群人脸上竟伤得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郑大人府上朱管家的外甥”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见沙昆笑他们,开口就骂:“什么混帐王八蛋,敢笑老子!”
外地人难懂本地话,骂人话尤其难懂。沙昆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
不等那朱管家的外甥回答,赖仁连忙说道:“我这兄弟虽笑了,却并无恶意,我们也练得有两手,你们若被什么人欺了,凭我兄弟两的功夫,足可帮你报仇雪恨。”
沙昆忙说:“就是就是。”说话时暗暗动功,掌心霎时便红了。嘴里接着说,“我练的是火龙掌,寻常人只消一掌便皮开肉烂了,你看利害不利害?”
那朱管家的外甥心想,我这几个伴当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没有半点正经本事,这两个外地人有这等本事,有他们撑腰,临安街上我还怕得了谁?此刻正好用上那句老话,叫做回嗔作喜。忙说:“我叫钱伯良,是宰相郑大人府上朱管家的外甥,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到在下寒舍一聚如何?”
沙昆和赖仁正愁在临安没一个熟人,出门是两眼一抹黑,连问个路都问不清楚。两人心知这钱伯良是一个街头泼皮恶棍,也唯有这种人,是极好的地头蛇。此时钱伯良相邀,正中下怀,忙说:“最好没有,只是不好意思打扰。”
不一会,到了钱伯良家,钱伯良当即就摆了一桌酒菜,几个人边吃边谈,钱伯良说:“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长得十分的標致,手里马鞭一划一抖,我们七、八个人脸人全开了花。请教两位师父,这是什么功夫?你们会不会?”
沙昆和赖仁对看一眼,心里明白,这七、八个人脸上的伤,凭自己的本事,便是比着打也打不起来,这个妇人的功夫比他们高得多。沙昆说道:“这人很有点棘手,我们未必对付得了。我们的师父就住在鸿福客栈,这便去请来一起商量如何?”
钱伯良说道:“既然两位还有师父,正好一起请来,也不必住客栈了,我家还有不少空余房子,住在这里也便于请教。”
沙昆对赖仁说道:“有劳赖贤弟跑一趟了?”赖仁答应一声,走了。沙昆问钱伯良:“可知那妇人后来去了哪里?”
钱伯良说道:“去郑大人府上了。”
沙昆说道:“派两个下人去盯着她,要脸上没做记号的,查明她在哪里落脚,我们才好行事。”
西门英和西门豪来临安本是为着羊脂玉如意,因怕凭两人本事对付不了飞凤阁主吴莹玉,嘉木扬喇勒智遂叫他们先盯着吴莹玉。真的羊脂玉如意倒底在什么地方,由吴莹玉去查。即便吴莹玉得手了,她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到时再约请人手,照样可以从她手中抢来!到了临安,人地生疏,正愁没法寻着吴莹玉,谁知这般巧,竟遇上了钱伯良,不仅有了一个落脚之处,还极容易的找出吴莹玉在梅花落脚。
西门英和西门豪为盯上了吴莹玉高兴,殊不知他们自己也早已被史百禄和钟荣盯上了。其实,史百禄和钟荣是从江州一直盯到临安的。至于史百禄和钟荣为什么要盯住西门兄弟,一是他们对查羊脂玉如意无从着手,也无一个准主意。既然西门兄弟来临安是为着羊脂玉如意,盯着他们就会有机会。二来西门兄弟为蒙古大军办事,到大宋来不是好事,心里便存着这一点抵触。若是西门兄弟在大宋地面上为非作歹,史百禄和钟荣便要出面一战,也不能辱没了侠义道的声名。
这一天,钱伯良听手下人说吴莹玉进宫去了,忙告诉西门英和西门豪,西门英和西门豪听了大吃一惊,这是明摆着吴莹玉是进宫查羊脂玉如意的。两人一商量,觉得即便宫中禁卫森严,也该涉险闯一闯,凭兄弟俩的本事,临安除飞凤阁主本人,未必还有人能留得住。谁知刚越过宫墙,一枚飞镖从面前划过,迫得身形一停,便有一个尼姑持一柄拂尘前来阻止。身法之快平身未见,只二招便知来人武功还在飞凤阁主之上,再相持下去决讨不了好,只得抽身退走。回到钱伯良家里,正生着闷气,钱伯良又来报说吴莹玉又去郑清之府上了。两人再一揣摸,估计宫中玉如意多半也是假的,吴莹玉给郑清之说去了。又想宫中玉如意是假的,定是毕天祥搞的鬼,现在吴莹玉固然要盯,毕天祥家也要盯牢。与钱伯良说知,钱伯良说这个容易。钱伯良手下混饭吃的人不少,又都是些地里鬼,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盯个人却十分的在行。
第十七章 难舍最是玉如意
毕天祥是在汴梁以南的陈州附近接到家人急报的,说是已有内侍到府宣旨,要毕天祥交出真玉如意,并要治欺君之罪。毕天祥听了,既吃惊,又有点不解。原本以为自己设计得很好,先把江湖上的目光盯上了飞凤阁主吴莹玉,叫她有口难辩,白捧着一个假玉如意去应付江湖豪客们的责疑和争夺,却不料算计不成,反算倒了自己。思想起来,才知忽略了两点:一是没想到言成霖去飞凤阁辩出了玉如意是假的,不仅给飞凤阁主解了围,还把江湖上的目光直接引向了自己身上。二是没想到飞凤阁主能进宫查勘,辨明放在内藏库里的羊脂玉如意是假,引起了皇帝的震怒。现在是弄巧成拙了,费了多少心血弄到了羊脂玉如意,要交出去又如何甘心?毕天祥与郭玉波、郭玉涛一路策马飞奔,从瓜洲渡过江,然后向东,再从平江府向南,到秀州时总共只化五天时间。他没有继续向临安飞奔,早早的在秀州找客栈住下了。他要想个万全之策,既留住羊脂玉如意,又要让皇帝不加罪。他对郭玉波、郭玉涛两人说道:“羊脂玉如意一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搅进来,弄得丢了官不说,还有性命之忧。不过我还得请你们帮个小忙。你们明天一早出发回临安,快马加鞭,下午申时可到。你们可以对我夫人说,我当晚二更前后到家,已取了真玉如意,准备第二天送进宫去。然后把我府上的百十名军士埋伏在我的书房四周,记住,要离书房远一些,别让人看出来。如看到有夜行人入我书房取玉如意,你们可叫军士们呐喊,动静弄得越大越好,但不要认真追赶,别的你们就不要管了。”
郭玉波和郭玉涛连连点头答应。第二天下午申时未到,郭玉波和郭玉涛已赶到毕天祥家中,按毕天祥的吩咐,对夫人说知,又把府内军士悄悄作了按排。
此刻毕天祥的家,早给江湖人物盯了个严严实实。“毕天祥二更时到家,真玉如意拿回来了”这两句话,不出一个时辰,便已风传了出去,自然也传到了寄住在梅花庵中的飞凤阁主吴莹玉的耳中。
吴莹玉笑对德清说道:“我这一进宫,果然把毕天祥逼出来了!”
德清问道:“会不会有诈?你这么精明的人都上过他的当了,不怕再中他圈套?”
吴莹玉说道:“若是再中他圈套,我也无颜在江湖上混了!毕天祥不是个好相与的,是该多留一点心。假若我是毕天祥,也不甘心就把真的羊脂玉如意交回宫中。”
德清说道:“托郭玉波兄弟带话,说二更时分到家也就是了,夫人好准备酒菜。‘真玉如意拿回来了’这句话,又何必说给夫人?是叫夫人放宽心吗?
吴莹玉说道:“不管毕天祥是真把玉如意拿回来了,还是又设了什么局,今晚我可是要去看看了。“
德清说道:“我也去瞧瞧热闹?”
吴莹玉说道:“瞧热闹可以,只不出手便是。”
德清笑道:“不做捕蝉的螗螂,做捕螗螂的黄雀?”
吴莹玉笑道:“做手里拿着金弹打黄雀的公子!”
说笑间,天色已晚,吴莹玉和德清穿上夜行衣又扎缚好了,一路蹑踪潛影,进入毕府,找一个极隐蔽之处伏下。因为知道今晚上会有几批人抢夺羊脂玉如意,吴莹玉和德清隐藏的地方离书房较远,但凭她们的目力和听觉又可以洞察一切。不一会,打更人敲过一更,一阵极细微的衣襟带风之声从前面掠过,德清向吴莹玉伸出两个指头摇了一摇,吴莹玉会意。紧接着又有两个黑影掠过,一闪不见,知道他们都已潛伏停当。
打更人刚敲过二更,便听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并且越行越近,稍顷便在毕府大门前停下。接着是拍门声和下人的开门声。吴莹玉和德清各按自己功法运起功来,极力捕捉各种声息。马蹄声得得响起,这是下人牵马去了马棚。毕天祥进二堂了,随即有一人提着灯笼从后堂前来,进入二堂后说道:“夫人说,将军一路辛苦,酒菜已经齐备,就请将军即去后堂。”这是丫头传夫人的话了。又听毕天祥说道:“你去回夫人,就说我去书房有点事,立马就来。”丫头说了声“是”,提着灯笼向后堂去了。稍顷,二堂后侧厢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吴莹玉心想:“这便是书房了!”
这书房离吴莹玉和德清埋伏的地方大约还有五、六十步,书房的穸子虽大,却装着花格穸棂,只能勉强看到毕天祥晃动的身影,这还是吴莹玉和德清在暗处,毕天祥在明处(书房里点了灯)。吴莹玉和德清见毕天祥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外面用红布包着,捧在手里迟疑了一会,仿佛是拿不定主意放在什么地方。暗想:“这便是羊脂玉如意吗?”此时脚步声响起,一盞灯笼从后堂走向书房,随即听到一女声说道:“夫人催将军快一点。”毕天祥答道:“知道了,你去对夫人说,我这就来。”
替夫人传话的丫头回后堂去了,书房里传出“吱呀”之声,仿佛是开关箱子的声音。稍顷,书房里的灯熄了,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后堂传来毕天祥和夫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毕天祥刚到后堂这一刻,吴莹玉和德清见书房屋顶上黑影一晃,随即书房里灯光一闪而灭,两个人影已离开书房,翻墙越脊,飞快遁去。几乎是在同时,书房旁又腾起两个人影,跃上房顶,向前两个黑影追踪而去。这时,才听见书房周围人声鼎沸,高喊“有贼!”连铜锣都嘡嘡的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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