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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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 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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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布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手段又准又快,快得让青州做不出任何反应。

等到正德驾崩那天,孙淡更是从头到尾守在天子身边。无论是立遗昭还是颁圣旨,都由他一手操持。这手段,这智谋,比起那些只懂得袖手谈心性,张口说道德的所谓的名士才子们强上许多。

连陆松听到他的事迹之后,都击节叫好:“恭喜王爷,终于得到了一个张良陈平式的谋士。反观那江华王,手下的平秋里虽然也是不世出的才子,可同孙淡比起来,却幼稚得像一个三岁的娃娃。这是王爷的福份,也是青州的噩梦。老天爷将孙淡送到王爷身边,这不正说明天命在王爷这边吗?”

至于陆炳,更是对孙淡的谋略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可是……孤怎么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呢?”眼睛还在发热发红,朱厚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中的丹药,却摸了个空。

“对,孤是妒忌了……京城的布置一直都在孤的掌握之中,可事情发展的方向却脱离了我的控制。孤也是一个有大才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秀才比了下去?”朱厚熜突然找到了令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喜欢摆布我。王府的官吏、朝中的大姥、我的手下,甚至我的妃子们……这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啊!”

“好在,孤终于要登基了。天子广有四海,自然要随心所欲,好好振作一番才是。”

胸中突然有一股壮志升起,他提高声气:“放扳子,本王要上岸走走。”

“王爷不可,这夜半三更的,你独自一人离船上岸,若叫那毛尚书知道了,只怕有是一通苦柬。”早就等在甲板上侍侯着的大伴黄锦慌忙走上前来苦苦劝告。

他那日被朱寰刺得浑身是伤,在路上将养了一个月才好了个大全,如今身体虽然已没大碍,可一张脸还是显得异常苍白。

“怎么,你也想限制我吗?”一想起礼部尚书毛澄那双浮肿的眼睛,和满是虚伪笑容的脸,朱厚熜气就不往一出来。这一路上,沿水路从安陆到南京,再到镇江,进而转道大运河北上。毛尚书和一众朝廷迎驾的官员就像看管犯人一样的看管着他。

朱厚熜虽然贵为大明王爷,如今有时皇储,可他毕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少年人该有的特点他都有,他一辈子都没出过王城,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出远门的机会,自然要游山玩水一番,好好过过眼瘾。

可毛尚书他们整日都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身边,这个不许,那个不成,就当他这个未来皇帝如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一样,只需老实呆在船舱里就好。

堂堂大明朝王爷,未来的天子,被这群官僚如此看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表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

否则,毛尚书他们肯定会板着脸来一通“祖宗家法”、“大明惯例”。

“这些老朽,将来我登基为帝,必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此刻的朱厚熜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可心中却委屈得直想发狂,也不想在黄锦面前掩饰着一点。

听到王爷语气不善,习惯查颜观色的黄锦慌忙跪在地上,“王爷,老奴什么身份,怎么敢限制你。王爷若真想上岸走走,奴才这就放扳子,对了,我再去传陆炳过来护驾。”

“传他来做什么,惊动了陆松,就会惊动一大群人。”等黄锦放好扳子,朱厚熜跳了上去,冷冷道:“别说什么护驾不护驾的,孤现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摆布的王爷,还不是皇帝。你这个老奴才不要乱说话,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惹起事端。”

上了河岸,天还是很黑,高一脚低一脚在堤坝上走着,时不是绊个趔趄。若不是那黄锦逝世伸手过来,也不知要摔多少跟斗。

朱厚熜越走越快,脚步却越发沉重,他愤怒地身手拍开黄锦伸过来的那只手,怒啸道:“孤年方十五,青春年少,难道还比不少你这个老杀才?”

黄锦苦着一张脸:“王爷平日间连王城都没出过,自然走不惯这种路,小人穷人家出身,什么样的沟沟坎坎都见识过,摔得多了,也走得平了。”

“说得好,摔得多了,走得也平了。”朱厚熜烦躁地看了黄锦一眼,突然道:“黄伴,你是孤最亲近之人,此地再无他人,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及。孤以为,只要做了天子,就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可是,你看看他们……”他伸出手指了指河中的船队,手指如钉子一样向前刺去:“你看看他们,所有人都拿我当一个小孩子看,都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人做事。依孤看来,着做皇帝也没趣味得紧,我都想回安陆去了。”

黄锦还是苦着脸,但眼睛里却爆发出一丝精光:“王爷,刚才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你做了天子,自然有大把机会收拾他们。奴才是苦人儿出身,没读过多少书。想事情也简单,将来谁让老奴的主子不开心,奴才就让他一辈子不开心。”

“好好好,看我们将来慢慢收拾他们。”朱厚熜终于大笑起来。有朝前走了几步,拐过一道回水湾,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只见,一道闪电从水面上划过,煞白的电光中,有烈风吹来,卷起滚滚白浪。

先前的懊热突然不见,狂风吹衣,猎猎起舞,不觉让人心中大畅。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一叶扁舟正从那簇白浪中突然跃出,箭一样朝岸边射来。定睛看去,却是全身披挂的陆炳。

朱厚熜:“可是陆炳?”

“听黄伴刚才着人来带话说王爷上岸来散心,陆炳身为王府侍卫,不敢耽搁,忙乘小船追了过来,打扰王爷夜游的雅兴了。”船还没靠岸,陆炳已飞身跳了上来。

“夜游,黑灯瞎火,也看不到什么。孤是心情郁闷,这才出来随便走走的。”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陆炳身上的皮甲都被浪花溅湿,朱厚熜心中突然有些感动,不觉叹息一声:“小陆子,黄伴。如今,迎驾船队已行至山东德州,最多十日就可到京城。你们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大伴,一个是与我同吃一个母亲的奶水长大的兄弟,真真是比亲人还亲。可一旦到了京城,君臣有别,有些话就不那么好说出口了。罢,今日是我与尔等最后一次说些贴心的话了。如今,我要做皇帝了,你们二人的功劳本王是须臾也不敢忘记的。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一并许了你们。”

陆、黄二人听到朱厚熜这掏心窝子的话,都是心情激荡,同时施礼:“我等能为王爷效死已是天大福分,如何还有其他非分之想。”

“哈哈,你们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朱厚熜心怀大畅,指着二人道:“黄锦,等进了宫,司礼监掌印肯定是你的。你是孤的大伴,最贴心的家人,不让你做,还让别人不成?”

黄锦哽咽起来:“奴才只希望永远侍侯王爷,至于做不做官,倒不甚要紧。”

朱厚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头对陆炳说:“陆炳,你年纪还小,历练几年,替我把锦衣卫给管起来。”

“是,我将来一定替你把南北衙给管好,多谢王爷信重。”

“恩,你也不用说谢不谢的话,且不说你我情同兄弟,这次在北京,你出力甚大。可以说,孤现在能够坐在船上去北京,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孤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只要替我出了力,就能得到回报。”朱厚熜难得起笑了笑。

陆炳低头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这次王爷能回京城,主要是孙淡先生的功劳。”

“是,这人很厉害啊!”朱厚熜点点头:“此人手段高明,对形势、权谋和人心把握得极准,是个有大才的人,你们说,我该不该重用他呢?”

陆炳听到王爷夸奖孙淡,心中也替他高兴,道:“此人有宰辅之才,可入阁为相。”

“他的确有这个才能,不过,布衣而卿相,与祖制不合。”黄锦突然阴沉着一张脸说:“此人走的是诡道,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不是一个易以之辈。你看他弄的那个钱庄,分明就是走的邪道,对付起平秋里来,也是诡计百出。这样的人适合在朝中做官吗?依黄锦看来,此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如除了。”

一声霹雳在天上炸响,照得天地皆白。

陆炳一个激灵,失惊道:“黄伴你怎么能够这样,孙淡为人实诚,乃谦谦君子。我们不是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可是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举?”

黄锦森然道:“他知道得太多了,王爷你想想,若别人知道王爷你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朱厚熜身体一颤,不觉呆住。

陆炳还在大叫:“黄公公,你可不能这么害人啊!”

黄锦轻轻道:“小陆子你太年轻,心也软,关键时刻怎么下不去手呢?”

朱厚熜看着陆炳:“说说你的想法,都说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交心,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陆炳恼火地看了黄锦一眼,突然道:“王爷你也说过不会忘记所有人功劳的,怎么现在听了黄伴的话,却变卦了呢?”

朱厚熜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突然恼火起来:这个黄锦,你也想影响本王控制本王吗?刚才若不是有陆炳提醒,我却被你给蒙了。虽然我知道黄锦你的话句句都对,都在理。可本王想做什么说什么,是我的事,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看了黄锦一眼,又看了陆炳一眼。缓缓道:“孤不是个不讲情义的人,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孤偏偏就记着孙淡、还有你陆炳和黄伴的情份。孤虽然不好明着给孙淡一个官职,可只要他考中进士,总归要给他一个好的前程。就算他考不上,孤也一辈子都会看顾着他。同样,孤一辈子也会看顾着你陆炳和黄伴的。”

黄、陆二人眼睛一热,都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有热泪滚滚落下。

二人心神激荡,就要跪将下去。朱厚熜忙伸手虚虚一扶:“不用跪了,都说了,今天晚上就当是自家人说话,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对了,看这模样,马上就有一场暴雨,我们还是快些回船上去。”

陆炳醒悟:“是得要快些回船上去,等下雨一下来,河水暴涨,只怕我们就回不去了。”

“倒不是因为要涨水。”朱厚熜忿忿地用脚踢了踢河堤上的那颗柳书,怒道:“孤是见不得毛澄那张臭脸,若让他看到本王夜半三更在外闲逛,只怕有要拿朝廷制度,皇家体统,甚至圣人之言来压我,没得坏了你我的心情。”

黄、陆二人见朱厚熜发脾气,都不敢说话。为了抓紧时间回到大船上去,二人也不敢耽搁,忙扶朱厚熜上了小船,奋力朝船队那边划去。

河水开始尽急起来,水声轰隆,若不是陆、黄二人都是武艺高强这辈,还真要弄出什么事来。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上了小船之后,朱厚熜就沉着一张脸一直没有说话。

眼看着就与船队汇合,朱厚熜突然道:“孤想废了王后。”

“什么?”二人小声惊叫起来。

“这女人实在太讨厌,小肚鸡肠,成天在孤耳朵边说三道四,孤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你们说,立张妃为后好不好?张妃对孤百依百顺,是个好女人。”

黄锦:“大王,这事关系甚大,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计议,计议什么?本王愿意立谁就立谁,关别人什么事?”

黄锦低头:“那是大王的家事,老奴……不敢多嘴。”

“这事不妥吧,无故废后,牵涉甚广。”陆炳慌忙道:“大王的家事也是国事,如今,大王还没有登基,还是不要给那些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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