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然似乎不明白徐妙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才回答:“皇嫂也清楚,刚开始娶青青的确是因为母后的旨意,也是为了救紫英,成亲以后,我也尽量做一个好丈夫,我知道,青青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妻子,如果没有紫英,我会和她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可是我先认识了紫英,我的心里都是她,我知道皇嫂瞧不起紫英,觉得紫英是为了攀龙附凤故意勾引我,就是母后和皇兄,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紫英她真的不是这种人,在她和青青之间,我也很是为难,我怜惜紫英,可又觉得对不起青青,我也是……”
仲然没说话,低下了头,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
徐妙筠悄悄松了口气,道:“如今青青已经答应了让魏紫英进府,你要记住,你永远欠青青一份情,若是叫我知道你因为魏紫英而委屈了青青,或者闹出什么庶长子的事情,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仲然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以后会对青青很好。”
徐妙筠这才道:“那你去把魏紫英带进宫来,我也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迷得不着四六的。”
仲然苦笑,没有吭声。
仲然离开后,裴青青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徐妙筠看着她笑道:“如何,我就说仲然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到底不如日久生情的踏实。”
裴青青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道:“可他到底选择了魏紫英。”
看她那神色,和徐妙筠一样,对魏紫英充满了好奇。
徐妙筠是见过魏紫英的,在一次宴会上,不过也仅仅是打了个照面,现在几乎已经忘记她长得什么样子了,不过留在心里的感觉还在,可是看到如今的魏紫英,徐妙筠这才感慨人生无常对于一个女子的影响如此之大。
从前娇媚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杏色粗布衣裳,头上也只戴着两根素银簪子,虽然举止投足间隐约可见良好的教养,可风霜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明明只有十八岁,看上去却像二十多岁的人,比仲然的年纪还要大。
徐妙筠细心看了她的手,发现很粗糙,不由十分意外,魏紫英竟然是这幅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既然魏紫英被没入教坊司。肯定会吃一些苦头的,可随后有仲然照顾着,后来被接出来后又吃喝不愁,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看向了裴青青,也从裴青青眼里看到了震惊。
仲然有些局促的解释为什么魏紫英打扮的如此寒酸:“紫英不是故意在皇嫂面前失礼的,我给她预备了衣物她都不肯要,我也没办法。”
徐妙筠摆了摆手,道:“今天我也只是个陪客罢了,仲然,你和我到外头去喝茶。让她们俩说说话。”说着起身往外走。仲然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魏紫英,又看了看裴青青,这才跟在徐妙筠后头出来。
徐妙筠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绣娟还贴心的送上来好几碟子点心。看着仲然坐立不安的样子,笑道:“你放心好了,青青还不至于在里头杀人灭口。”
仲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打趣,勉强笑了笑。
徐妙筠道:“魏紫英是不是有个姐姐嫁到了孙家?”
仲然听她一问,转开了注意力,道:“我听紫英说起过,那个是魏家的大小姐,好像叫紫芸,是紫英同父异母的姐姐。”
徐妙筠有些惊诧:“魏紫英不是嫡出?”
仲然道:“她只是被记在嫡母名下罢了。魏紫芸是紫英父亲原配所生,十分受宠,后来紫英的嫡母做了续弦,只生了儿子,却没有女儿。便把紫英寄养在名下,说是嫡出,其实也就是个名儿而已,不过是被她嫡母用作争宠的工具罢了,紫英说,她从小就被嫡母挑唆和姐姐不对付,因为她父亲十分钟爱原配夫人,也十分疼惜长女,这才惹得紫英的嫡母不高兴的缘故。”
徐妙筠道:“原来是这样。”
仲然道:“她嫡母面甜心苦,当着她父亲对她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冷言冷语,什么气都冲着她去,紫英说,她面上看着是魏家的千金小姐,背地里的心酸也只有自己知道,出门穿的华丽的衣裳首饰都是有数的,回到家就要脱下来送还给她嫡母,有一次她无意中丢了一根簪子,她嫡母便饿了她一整天,不给饭吃,紫英也可怜得很。”
徐妙筠道:“的确可怜的很。”
仲然道:“当初嫡母养着她,也是希望利用她来结一门好亲事,只可惜,还没把她嫁出去,魏家就倒了,她被卖入晴烟楼后,不肯受辱,挨打挨骂是常事,有时候好几天都不给饭吃,也是常事,她都慢慢熬了过来,哭着求晴烟楼的老鸨说只要不卖身,让她做什么都愿意,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晴烟楼里砍柴挑水,我要赎她出去,她不肯,说我是她的仇人,还说我要是再去找她,她就去接客,把我气得半死。”
仲然说着说着笑起来,见徐妙筠看着他,这才敛了笑意,讪讪道:“是您先问的。”
徐妙筠道:“这么说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仲然道:“是,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罢了,她在魏家的日子苦的很,偷偷地绣一些东西拿出来卖,有一次正好在街上,我的马差点踩到她,她绣的东西也都掉在地上脏了,把她气的直掉眼泪,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银锭子,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魏家的小姐,后来有一次在谢家赴宴,人多乱哄哄的,我偶然间瞧见的。”
徐妙筠道:“她是个大家闺秀,却能偷偷溜出家门到大街上去,看来她在魏家的处境也不是很艰难。”
仲然道:“我知道皇嫂不喜欢她,我怎么说您都能挑出刺来。”
徐妙筠笑起来:“别把我说的多坏,你说她刚开始不理你,还骂你,后来呢,怎么就愿意了?”
仲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时候皇兄刚刚登基,说真的,我也挺不习惯忽然从一个小郡王变成皇上的弟弟,经常跑去晴烟楼找她,看她做粗活,跟她诉苦,她骂我我也不走,时间长了,她就习惯了,也不赶我走了,我给她带什么东西,她也不扔在地上了,后来有一次,有个外地的客商非要把她买走,我一直追到通州码头去把她带了回来,那个时候她说我和她恩仇两清了。”
徐妙筠细细一思索,恍然大悟:“就是你缺席了宫宴的那次,到处都找不到你?”
仲然点头:“就是那时候。”徐妙筠啧啧道:“还真是缠绵悱恻。”
仲然很不好意思的笑,然后蹙起了眉头裴青青和魏紫英在里面说了很久,久到徐妙筠都有点不安了,等到她们两个出来,都是眼圈红红的,仲然表情关切的想迎上去,却被徐妙筠拉住了。
魏紫英重新给徐妙筠行了礼,也没说什么,徐妙筠也没问,叫仲然把魏紫英送回去。
徐妙筠问裴青青都说了什么,裴青青道:“说了很多,她说她在魏家的日子过得很苦,仲然对她很好,她求我让她留在仲然身边,她还说……”
裴青青顿了一下,低声道:“她说她永远也不会生下庶子庶女了,她自己便是庶女,不想让儿女以后因为她成为庶出,她说她是罪臣之女,永远不能见天日,只要我答应让她进府,她就会喝下绝子汤。”
徐妙筠也很意外:“她真的这么说?”
裴青青道:“我刚开始也不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仲然于她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徐妙筠道:“那你是答应了?”
裴青青默然点头,道:“早在太后那儿,我就把话说出去了,即便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徐妙筠拍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安慰,裴青青却抬头道:“其实我要谢谢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让我不至于做个傻子。”
徐妙筠越发内疚了:“你别说这个话,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
徐妙筠没往下说,其实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伯让跑出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她估计得被气死,立刻就要求和离了,哪里还会大度的容忍呢。
裴青青道:“这件事我三哥虽然知道,却没告诉我爹娘,还请娘娘帮忙保守秘密,至于魏紫英,就说是我一年无所出,给仲然纳的妾室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琐碎
徐妙筠十分感激:“多谢你的体谅。”
裴青青拿无子做借口,相当于把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至于让别人说仲然花心风流。
徐妙筠私下里把这一切告诉了太后,道:“我知道贸然把整个事情告诉青青有些冒险,若是她气性大,坚持要和离,闹起来也没法子,可我相信太后看人的眼光,也相信青青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仲然和魏紫英都对青青感恩戴德,青青谅解了这件事,总算没有闹起来。”
太后听了便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儿子,幸而青青大度,阿弥陀佛,是王爷保佑,让我得了这么个好儿媳。”又拉着徐妙筠道:“也委屈你了,跑前跑后的跟着说好话,赔笑脸。”
徐妙筠笑道:“我是伯让的妻子,也是仲然的大嫂,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若是说这个话,那便是没把我当成儿媳妇看待了。”
太后叹道:“都说妻好一半福,娶了你是伯让的福气,娶了青青是仲然的福气。”
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泰宁嘴上骂徐妙筠,其实到底没闹起来,甚至连冯贞贞都没告诉,她也知道私纳罪臣之女是什么罪名,道义上她向着裴青青,可心里还是更顾着仲然这个侄儿的。
而裴俊那边不知道裴青青怎么劝的,也没有声张,只是仲然的颧骨那儿后来无缘无故青了一块,他说是碰的,可徐妙筠估计是被裴俊打的,泰宁知道裴青青答应让魏紫英入府后,倒也罢了,只是一直没跟徐妙筠和好…
以往泰宁进宫请安都会跑到徐妙筠这儿盘桓半天,可这连着几次进宫都没过来,徐妙筠过去也是爱答不理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瞧出不对劲来,太后是知道内情的。只对徐妙筠说委屈她了,可太皇太后却不知情,还问泰宁是怎么回事,泰宁道:“您就别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皇太后道:“我怎么能不问,你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身孕,若是和徐妙筠再闹翻了,等我一蹬腿去了,你靠谁去?”
泰宁也有些郁闷。是为了子嗣的事。她也请太医把脉瞧过。都说没有问题,可是就是怀不上,想想成亲三个月就有了身孕,还一举生下嫡长子的徐妙筠。泰宁越发郁闷了,怎么什么好事都叫她摊上了,自己就这么倒霉。
泰宁走后,太皇太后便琢磨开了,她和泰宁一样,都是想起了徐妙筠有孕的事,当初伯让和徐妙筠如何调养身体一心备孕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还是觉得徐妙筠手里肯定有什么生子的秘方,遂把徐妙筠叫了过来。
徐妙筠是抱着效贤过来的。效贤穿着湖色的短衫,“蹬蹬蹬”跑到太皇太后跟前:“老祖宗,我想吃玫瑰饴糖。”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拉着效贤的小手:“好,我叫人去给我们效贤做。”
自有宫女笑着下去准备,徐妙筠看着效贤的目光也充满了疼爱。
太皇太后叹道:“泰宁迟迟没有身孕。可真把我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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