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翰林院,黎复生拿着笔墨胡『乱』地在纸上画着,心不在焉。
“喂,你在写什么?”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他回过头去,便看见王香香在对他频送秋波,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抢过他手中的纸张,哈哈大笑起来,“你画的是什么?乌龟啊?”
黎复生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啊,小姐,你想我死啊。”
被他捂住嘴的王香香唯有做手势告诉他,他放开她,她不再说话。
黎复生撇撇嘴,终于还是松了手,还不忘瞪她一眼,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特意特意来找你的,谁不知道你比皇上还日理万机。”王香香故意揶揄他。
“香香!”
“我们出去说。”她拉着他就走。
两人来到乐淘坊,掌柜凌风坐在柜台后,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两位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黎复生懒得看他,眼睛往酒楼里一扫,嘲讽道:“怎么了?你知道我们会大驾光临,所以生意都不做了?”
酒楼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冷冷清清,连苍蝇都不来。
“是啊,你满意了吧。”凌风慷懒地趴在桌上。
哎,莫说是白天,就是晚上,他这里也是拍苍蝇,生意全让桔子坊抢了去。
黎复生懒得理他,径直往楼上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望向外面的街,外面的天空,风云万变。
“喂,怎么一声不吭,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发一通脾气呢。”王香香凝望着他的侧脸。
“香香,有这个必要吗?”黎复生微皱眉头。
王香香冷笑一声,“复生,你就这样对我?”
黎复生不回话,也没回头,外面的风景真优美吗?或者他没有看过这地方?
片刻的沉默后,王香香特别温柔地说:“我爹说,他想帮你在户部找个位置,然后我们就订婚。”
她的话让他的脸『色』一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操』纵的玩偶。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实在不明白他们的“恋情”是怎么一步步搞到整个京都上下人尽皆知,而且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除了那天晚上,他从来没吻过她,拖手也只是八岁以下拖过,甚至没有说过任何喜欢她的话,哪怕只是暗示。
“香香。”他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和她解释一下。
“嗯?”她满眼期待。
对上她的眼睛时,他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垂下头去。
又是一阵沉默,他终于抬起头来,抿抿嘴,说:“香香,你不觉得,太快了吗?……香香,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或者……”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王香香的声音有些激动。
“香香,我配不上你。”黎复生很冷静地说。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你真的想多了。”她的声音突然缓和了下来,“你先静下心来,我会等你的。”
黎复生正要说话时,王香香已经起身下楼,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他瘫软般靠在座椅子,无力地双手掩面。
……
小蜻蜓唱着得梦死醒生,在舞台上旋转着,一个卧鱼倒下,相来阵阵喝彩,可是,她再没站起来。
原来她是真的醉倒了。
罗宾埋怨伙计,“你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这个时候还给她这么烈的酒。”
伙计吐吐舌头。哎,冤枉啊,是小蜻蜓自己要点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酒醉后的她脸上红粉绯绯,还没完全从刚才的亢奋中醒来,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着,一个劲地笑着,含含糊糊地说:“下一首,下……”
在她要再次倒下的时候,罗宾的把将她搂入怀中,“小蜻蜓,你喝醉了。”
她妩媚地笑着,凝望着他。
太暧昧了,令罗宾有些不知所措,“不要用这种眼神望我,后果很严重。
小蜻蜓摇摇头,无力地趴在他胸前。
他抱起她,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间休息室,他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像照顾孩子那样对她说:“好好睡吧。”
这样的话让罗宾想起了第一次和小蜻蜓见面的情景。
那还是没多久前,还很冷,他这酒坊刚开张,生意并不好,他晃悠到店门外,望着街尾那些酒楼客似云来,心里有点酸。
家人早就警告过他了,叫他不要跟凌风比,但他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清冷的空气冲着他迎面扑来,他缩了缩脖子,想退回屋里去的时候,看见一条瘦小的身影缩作一团,倚墙抱膝坐着。
他忍不住过去喊她:“小妹妹。”
那个少女抬起了头,他只觉得昏眩——这样楚楚动人,美丽在时的凄婉,简直把他的心都给『揉』碎了。
“你可以让我进去吗?”少女闪着晶莹的水眸问他。
“当然。”他温和地朝她微笑。
少女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觉,其实她并不矮,只是,人真是很瘦,憔悴疲惫不堪。
后来……后来他知道她叫小蜻蜓,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仅此而已。他们的关系,应该叫做互利互惠,她在这里驻唱,他给她钱花。
罗宾很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说过绛雪郡主的故事,他当时心中就极爱慕这个未曾谋面的敢爱敢恨的女子。他知道,这个小蜻蜓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要高飞的。
……
“复生,不是要闹成这个样子吧?”凌风拍了黎复生的肩头一下,坐落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凌风,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就别拿我来开涮,我今天心情不好。”黎复生疲惫的声音很低沉。
凌风倒一杯茶递给他,哂笑道:“难得我们的状元爷居然会说心情不好。”
黎复生缄默一会儿,才幽幽说:“凌风,我对香香真的没有那种感觉,我没有办法……”无法用语言来说出的话,却化为一声长叹。
“你对小蜻蜓就有那种感觉?”凌风不忘揶揄说。
提到这个名字,黎复生的脸更阴郁,也更『迷』茫了。
“你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凌风追问。
黎复生轻抚着自己的额头,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凌风拍拍他的背,叹息道:“那你就惨了。这个小蜻蜓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什么意思?”黎复生脱口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我觉得,她是天上飞的,而你只是地上跑的。总是,作为朋友别怪我不提醒你,小心点吧。”
这提醒,来得太迟了。
……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
黎复生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被子里面全是小蜻蜓的味道,淡淡的香草味,让人沉溺,他的心突然被揪住了一下。
黑漆漆的房间,突然浮现出小蜻蜓的脸,她嫣然一笑,向他缓步走来,他朝她张开双臂,却抱了个空。
他抱着冰冷的被子,已经不能温暖他的心,给他身体温热的,是她换下来的一件衣服。
他将她柔软的衣服抱在怀里,突然发现里面有硬的东西,他翻找着衣服,找到了香烟,火石,还有一大叠银票,都是大面值的。
她为什么有这么多钱?
他竭尽全力地想着,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小蜻蜓跟罗宾搂在一起的情景……
“这个小蜻蜓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凌风的话在他的耳畔响起,五脏六腑顿时好像被熊熊大火灼烧一般。
他紧紧地捏着那叠银票,仿佛要把它捏碎。
他本来就不甚了解她,不知道她的过去,甚至是现在。
各种负面的情绪,在黑夜里都会被无限地扩大。一整夜,他被折磨得无法入睡,看书也看不进去,只能起床独自喝闷酒消磨。
……
泡完澡出来的小蜻蜓穿着条白『色』的浴袍,赤脚走在地上,莹白的足踝生莲。
罗宾给她拿来一双竹拖鞋子,“老是不穿鞋子,当心着凉。”
小蜻蜓顺从地穿上拖鞋,坐在床边,点起一根烟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罗宾说着,但出门去,却又回头嘱咐,“太累的话,就多休息,酒楼不会因为没有你而倒闭的。”
小蜻蜓冲他灿然一笑,点了一下头。
在罗宾把门带上的时候,小蜻蜓靠在床头了,一双脚平放在床上。
这张床还是那么舒服,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一定是她不在的那几天,有人拿去洗过了吧。
罗宾长得太高大槐梧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都以为他很凶很难接近,怕他,偏偏小蜻蜓不怕。真正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吸尽一根烟后,她什么也不想,躺下床,被子盖过头睡觉。
『迷』『迷』糊糊地,她看到罗宾又回来了,微笑望着她,向她走来。
“罗宾,你怎么还在?”
“我怕你一个人会闷,所以决定留下来陪你。”
他的微笑随着他的眼睛眯起,渐渐变得猥琐,『淫』。『荡』,小蜻蜓一惊,失声道:“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那还用说吗?”他『色』眯眯的眼睛紧盯着她。
小蜻蜓的手心全是冷汗,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像小白兔望着大野狼可怜巴巴,“不要这样对我……”
“我会很温柔的。”大野狼猛地扑向小白兔。
“啊——”
——小蜻蜓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压惊,但,寂静漆黑的夜晚,冰冷的寂寞入侵了她未来得及防备的心。
……
在翰林院议事室闷闷在呆着,当老院士终于站起来,说“今天就讨论到这里”的时候,黎复生迅速整理好桌上的东西,站起来椅子也没来得及放好,直奔出议事室去。
那几位院士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他出去的时候由于太快没有看路,在前院和迎面而来的陆院士撞了个正着。
“黎复生,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陆院士脸上显然有些不悦。
黎复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心焦地等了一天,就等放工了,“对不起,家里有点急事。”
他说着,从陆院士身边奔了出去。
真是个莽撞的年轻人!陆院士这么想着,拍拍身上被黎复生撞皱了的西装,心想,难道我要把女儿嫁给一个这样的吗?
陆院士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还得仔细考虑。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笑着走过来,陆院士认得他,他就是本届的榜眼于融,成绩仅次于黎复生,同样被分配到翰林院。
“陆院士,有一件关于黎复生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于融笑着说。
“什么事?”
于融在陆院士的耳边轻声嘀咕着,陆院士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证明给您看的。”于融眼里闪过一丝阴险的笑容。
入夜的五月街,新月初上华灯如雨。
黎复生徘徊在街上,一串串的欢声笑语从他的耳旁掠过,抬头望向那间酒楼的匾额,“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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