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望着她的背影,喟然长叹:“谁说她无情,只是她的情都用在一处的。”
……
柳树下,明皓远远瞧见唐宝明独自走过,喊道:“明哥,等等。”
唐宝明停下来,瞧他跑急了,气喘吁吁的,额上冒出汗来了,“明皓,怎么?”
明皓瞧着他,欲言又止,吞了吞口水,终于道:“明哥,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说吧。”这个弟弟,那以前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他什么时候怪过他了。
得到他的应允,明皓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我去看钱心仪了。”
闻言,唐宝明的脸『色』陡然一沉,皱眉怒道:“你去找她做什么?你被她害得还不够?”
明皓凉凉地缩了一下脖子,低声道:“是你答应不生气我才说的啊。”
“以后不准再去找她,我不想因为你一个人,而把我们精心布置的所有都毁了。”唐宝明淡然说。
“其实我去找她也是没用的,她想见的人,根本不是我。”明皓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酸味。
“世间的女人你都可以爱,除了她。”
明皓沉默了一下,说:“明哥,我以前有过很多女人,可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能令我动心的,除了她。”
“甜的东西多数有毒,美丽的花多有刺。”
明皓大叫起来:“说得好听,多么好听的话。可你不也喜欢她吗?”
唐宝明别开脸,冷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了。”
明皓摇头,“既然是毒,又怎么可能逃得开?”
“其实,事在人为而已。”以前的每一次分手,他想起她时,总会痛心,但这次,他真的放弃了,不再会想她,偶尔听人提起,除了仇恨,并没有其他情愫。
明皓只是勾唇一笑,他们都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上的女人,如果真有这么容易绝情绝爱,那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去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她约你,今晚,大佛寺。”说完,没等唐宝明回应,明皓已转身离开。
唐宝明呆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随手摘了一片绿叶,『揉』碎,扔掉,也离去。
……
夜幕降临,灯火亮起来,在这山中,就如一闪一闪的明亮的星星。
钱心仪站在一棵迎客松下,由日落西山,直看到星辰明亮,从来没发现她竟然是这么有耐心的人。
她疲惫滑坐下树头,望着那蜿蜒的石阶,茫茫石道,空无一人,她眼前的视线被泪水给『迷』蒙了。
明知道他不会来的。
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痕,仿佛必须要这麽做,她才能安慰自己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但孤独却彷佛突然有了重量,沉沉地压在她的纤肩上。
他真的不来,他就真的狠心不再见她!
他现在,也许正跟别人女人在卿卿我我呢,怎么还会记得她。
钱心仪缩着身子,好冷!明明是春天了,却冷得像冬天。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是占士,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英俊『迷』人,有点忧郁,有点深沉,有点内敛,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的男人,就跟国宝熊猫似的珍贵。
在钱心仪的心里,男人就跟她嘴里的烟一样,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需要,它不需要是一个牌子的,可入口便可。
还记得,他眼里的恨意,他决绝的话,就像回音般,一次次在她脑海里回响,无论她再努力,都无法将他的话从脑海中抹去。
——钱心仪,次次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一声都没有吭过。但我想不会再有下次了。为什么我要做不开心的那个,而你说走就走?
——其实我也可以,只不过我舍不得而已。
——让我们互换一次,这次,我先走。
他的话,一字一句就像利刃般剜割着她的心。
到底,是她先负他的,她有什么资格埋怨他太残忍?
风吹不息,她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了谁,对她来说都不会有分别,因为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抛弃与被抛弃的游戏。
可这次,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之中,泥足深陷。
一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脑海里的真正想法,她想念他,想见他。
对他深刻的思念,就像一把利刃般剜割着她的心,钱心仪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他,几乎到了快要发狂的地步!
她有点害怕,她开始不了解自己了。难道自己就这样『迷』『惑』了么?难道……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繁星闪烁,静静地点缀着朦胧的夜『色』。
她半眯着眼睛,又点起一根烟来。
……
“啊——”
一大清早,一座旧宅里,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唐宝明衣带都来不及系,便飞奔出门,来到隔壁的房门口焦急地拍门:“阿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房里没有回应。
“阿奴,阿奴……”
就在唐宝明正要撞门时,阿奴打开了门,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唐宝明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时,他看见屋里的地上有一个死鸡,鸡『毛』上满是满淋淋的鲜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子。
他握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问:“这是谁干的?”
阿奴摇摇头,满目『迷』茫。
唐宝明垂下头去,突又猛地抬起头来,愤怒地说:“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谁会这么无聊。”
“谁?”阿奴『迷』茫地问。
“不行,我得去找她算账。”
阿奴拉住他,道:“别去,现在这种情况,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其实这东西我一点都不怕,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娇弱,只是觉得太突然而已。”
“你不了解她,她那种人,她一次不得逞,还会有两次、三次,无休止的烦人。我绝不能让她得寸进尺。”
唐宝明拿掉阿奴的手,正要出门时,明皓走到门口,问:“出了什么事?”
明皓来了,看来这件事是惊动到皇上了。也难怪,这个老宅没有国荣殿一半大,从东边喊一声,从西边就能听到。
无情和移情别恋
她突然大笑起来,“皇上,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狠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父皇,是他。”
她指着唐宝明,大声道:“只有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才配做这个天下的支配者。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可他能狠心地抛弃我,他又怎么会再关心我的死活?”
那一声声严厉的指责,她渴望他反驳,可他的神情仍然是镇定而严肃,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心仪,看来你在他心里,真是一点份量都没有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不是无情,只是移情别恋了。”
无情和移情别恋,后者是钱心仪不愿意承认的,因为后者对她的伤害是无法修补的。
“唐宝明,你已经不是我的,那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对你纠缠。皇上,我们现在就做一对同命鸳鸯。”
她突然回头看唐元杰,噘着一张很翘的小嘴,凑上他的唇,她的眼角眉梢,都注意着唐宝明的反应,但唐宝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刻,唐元杰的心里是等待死神到来时的痛苦、绝望与无助,当感情的压抑突然之间变化成了真实的接触,完全沉醉自中。
就好像干柴与烈火一点即燃,所以这个吻绝对是缠绵悱恻,令人血脉贲张,钱心仪的双手使劲『摸』着唐元杰的身体,而她的衣服也被唐元杰拉开了衣带,衣服滑落,香肩半『露』,不停地喘着气,胸膛不住地起伏,若隐若现。
“呃!”唐元杰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
血,从他的身上流出,那温热的,沾了钱心仪一手。
她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看着唐元杰从她的怀里缓缓倒下,倒在龙床上,他挣扎了一下,但徒劳,瞳孔渐渐涣散。
钱心仪全身抖起来,眼里全是惊恐,她是多么无力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渐渐断了气,她甚至忘了该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
雨过,天青,太阳公公『露』出了笑脸。
江山变换,来来去去,百姓们并不关心坐在龙椅上的是何人,他们只是关心他们是否能安居乐业,他们的愿望其实很简单的。
即使在牢里,钱心仪仍然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奏乐声,各种男男女女的声音。
这种日子,恐怕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犯人。
她其实什么都没想,没有能力去想,她的脑被唐宝明最后看她那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冻住了。
外面的世界,都与她无关了。在这昏暗的牢房里,世界也遗弃她了。
不知过多久,一个声音道:“听说你不吃不喝的,你是怎么了?”
是明皓,每次在她最想独处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这就是她讨厌他的最大理由。
她不想抬头看他,只是幽幽道:“你不知道吗?我在悼念啊。”
“悼念唐元杰?还是悼念你自己?”
她知道的,他介意。
她终于抬起头,魅『惑』一笑,“你说呢?”
这样的轻浮,这样的嘲笑,让明皓立即爆发,他怒不可竭,“你不是喜欢明哥的吗?怎么就跟唐元杰勾搭上了?为什么要出卖我们?我一直相信你,我以为你只是幼稚任『性』一点,却没想到你这么狠毒。”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我不会介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她笑起来,美丽而怨毒。
既然他已认定了是她出卖了他们,她再多解释也是无用。
“你脸『色』不好。”她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令人心痛吗?
“我病了。”
“我让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我的病不是太医能治好的。”身体上的病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明皓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去求父皇,让他放了你,你离开这里,重新生活,好不好?”
“你别再帮我了,别管我。”她神情慵懒,眼帘低垂,声音微弱。
她是仍不甘心,他帮不了她。
……
唐宝明重回国荣殿,唐玄厚要他到军机处学习行走,他同意了,所以,未来他会忙碌起来。
日前,大泽国举兵进犯,幸好现任太子唐春华好料到如此,所以早做好了防范,趁对方不备,一举将他们击退回去。
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恶战。
唐宝明走进国荣殿,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入眼的,是一大片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阿奴兴匆匆地迎出来,眼眉之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淘气动人,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说:“宝明,你回来了。”
“把这些花全部拿走,马上!”他的语气一如眸光般寒冷若冰。
阿奴扁着嘴沉下脸,难过得快哭了。
唐宝明意识到自己太凶了,立刻软下声音来:“对不起,我太大声吓到你了。现在没事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花。”他的整座宫殿里,全都是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