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齐的视线和女王对上,还残留着无法抹去的茫然,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女王的声音有些难掩的焦燥,却也有些难掩的兴奋: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肢体和基本功给我练好,两个月,给我彻底地成为Ivy,你和辛维都是。习齐,把你自己变成Ivy,然后我们一起上舞台,干翻那些观众!」
这是排练半个月以来,女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习齐过了很久才醒悟到。
***
接下来的一周,习齐完全陷入了期末地狱中。
一年级课偏吃重,习齐又得准时回家,回家又没办法念书,只好牺牲睡眠时间,再加上排演。恶性循环的结果,眼看着就要迎接寒假的周末,习齐得了重感冒,发高烧到四十度,被肖桓几乎是抱着去看了医生,接下来两天不得不向有课的老师请假,待在习齐最不想待的家休养。
肖桓这时倒是格外体贴,健身房过年的时候休馆,肖桓也乐得在家里伺候病倒在床动弹不得的习齐。
「好点了没有?」
19
拿着肖瑜前夜替他泡好的蜂蜜牛奶,肖桓进房在床边坐下。习齐病得头昏眼花,任由肖桓喂他吃了药,灌了水,又替他倒了杯牛奶放在手上,他才说得出话,
「嗯,烧好像退了。」他虚声说着,又躺回床上。这时候他就不禁感激肖瑜不在家,他被某个贵妇人请去她们的聚会教年菜的作法,如果说肖桓给习齐的是肉体上折磨的话,肖瑜就是精神上的。现在的习齐,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肖瑜给他的压力,
「太劳累了吧,小齐。果然是那出戏害的。」
肖桓说着,把牛奶杯搁回茶几上。习齐很想顶一句「是你害的才对」,但想想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侵犯病中的习齐,肖桓可是前科累累的。
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剪刀上的蘑菇这出戏,无暇思考其它。正发呆着,忽然额上一暖,原来是肖桓的大手抚到了他的额上,像在测他的体温似的,动作十分轻柔,让习齐想起了小时候,每次自己生病,照顾自己的往往不是□□乏数的爸爸,而是肖桓他们。
最开始见到肖桓的时候,习齐记得自己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比起肖瑜,肖桓虽然只小了他一岁,但总是毛毛燥燥,说话不经大脑,一点都没有哥哥的样子。习斋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和肖桓吵嘴,两个相差快十岁的兄弟,竟然还会打起来,当然每次都是肖桓赢就是了。
而习齐则是一直对他保持距离,尽管比起习斋,肖桓好像特别喜欢闹他。总是找机会在他房门口探头探脑,不是说削铅笔机坏了要借他的,就是说自己租了有趣的片子要借他一起看,结果放出来不是恐怖片就是A片,习齐有阵子都拒绝和肖桓一起看影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齐注意到肖桓开始喜欢触碰他的身体。不是找借口摸他肩膀、摸他胸部,就是动不动找机会打他屁股,还会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忽然闯进来,才拙劣地装作只是走错房间。
肖桓也好肖瑜也好,似乎都不太会演戏。
有一次习齐在客厅睡着,忽然觉得有人在吻他,睁开眼睛才发现是肖桓。当时肖桓一边脸红,一边慌慌张张地跑开,还回头声明自己只是想试试看接吻是什么感觉的模样,习齐到现在都还记得。
仔细想想,如果以前的他,对肖瑜是崇拜、仰慕的话,他和肖桓的关系,可能还比较像真正的兄弟,可以嬉闹、可以亲狭、可以吵架,可以互相比较,但过了几天又玩在一块。如果不是肖桓在父亲忌日那天,在肖瑜的旁观下第一次□□了他,就在父亲守灵的房间楼上,习齐觉得自己说不定还是可以轻易原谅他。
相较于肖瑜,肖桓一次也没说过喜欢他。
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对习齐做出甚至是情人也不会做的事。
「你最近好像有点改变了,习齐。」
肖桓的声音把习齐从回忆中拉回,他有些迷茫地望着床边的肖桓。肖桓的手本来还停留在额头上,竟顺着习齐的颊慢慢往下滑,在睡衣露出的锁骨上磨娑着。
习齐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过了这么多年,肖桓毛手毛脚的习惯还是没改,
「肖、肖桓……」
「上次……你不见的那次,我说听见你和瑜的声音,其实是骗你的……其实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很想进去,也很想一探究竟,但是瑜的事情,我没有权利管。」肖桓的手停在习齐的胸口,习齐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用指腹轻轻滑着:
「你知道,小齐,从小……我就很崇拜瑜,他脑袋比我好,以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瑜都会想办法替我十倍报复回去,要不是这种环境,我觉得瑜不止当个厨师,律师还是医生什么的都没问题也说不定。我那个老爸被人抓去关,还牵连到孩子跟着倒霉,要是没有瑜的话,我大概活不到遇见你吧。」
肖桓似乎苦笑了一下。习齐不知道他忽然感性起来的原因,肖桓似乎说到兴起,手也跟着越来越不规矩,竟然单手解开他睡衣的扣子,习齐没力气阻止,只好无力地说:
「肖桓……我还在发烧……」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肖桓忽然笑了一下,停下解扣子的手,却改往他的大腿摸去,「小齐,你知道吗?你从小求人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有点无奈,却又不肯完全放下身段那种倔强,你不像小斋,遇上不满的事就大嗓门地嚷。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闹你。」
习齐闻言咬了咬牙,在枕上别过了头。但是肖桓却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习齐有些讶异的回过头,马上就被按入怀抱里,肖桓竟然拦肩抱住了他,双臂搂得紧紧的,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关于瑜的,还有你的。我小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长大成人,赚到钱、有了力量,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我哥哥过得幸福。」
习齐软绵绵地依在他的怀抱里,心思却飘到了别处。那天从舞台上下来,习齐还无法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而罐子学长竟然一直无声地抱着他,扶着他,陪他一起看剧组其它人演戏,直到整个排练结束。
罐子的体温,比谁都热、比什么都暖,他在舞台上的抚慰,就像魔咒一样,深深流进习齐的心里。再多的颤抖,竟也不可思议地逐一平复了。
「……但是我最近慢慢发现,我或许没办法实现瑜的幸福。」
肖桓抓着他的肩,把他放回床上,迟疑地替他扣回睡衣,又盖回了被子,把手重新贴到习齐发热的额头上,把他的思绪稍稍拉了回来。
习齐看着他俯下身来,在自己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他有些迷惘地望着肖桓,其实他不太记得肖桓刚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这个吻的原因,
「总之……我……现在还想不到该如何是好。等我想清楚了、时机也到了,我会做出决定的,不论如何……我不会再听瑜的话,什么都对你做了。」
肖桓柔声说着,习齐还是不解地望着他,但至少肖桓说的,对他来讲应该是好事。老实说学校的课业加上排戏,回家还要忍受肖桓他们对他的强索,习齐觉得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看着肖桓久违慌张的样子,习齐迷迷糊糊地开了口,
「嗯……谢谢,桓哥。」
肖桓从椅子上站起来,凝视着病得脸颊微红的习齐,「小齐,我真的……」他像是想股起勇气说什么,但很快又放弃了,在习齐的注视下,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唇上还留着肖桓吻的触感。但很快被罐子吻的记忆取代,习齐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
两天之后习齐总算可以勉强到校上课,纪宜还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女王也知道他病倒的事情,特别下旨恩准他错过一次排练,只交代了一下回家练习的项目。
但是该躲的还是躲不掉,因为这周一就是女王课堂的术科期末考。
女王的术科项目别出心裁,或许该说是很恐怖。他一来就叫大家轮流到前面来抽签,还准备了特制的大箱子,习齐后来才陆陆续续听学长姊们说,女王会叫轮番上台表演,签的内容都是一些神秘的角色,就是考试要表演的内容。
什么「通宵喝酒被妻子赶出家门在街上游荡的醉汉」、「阻止人自杀却发现想自杀的是自己女友的消防队员」,还有什么「赫然体会到自己有女装癖的足球队长」。以上还算是人的角色,其它像介希抽到的是「烤盘上热度不均匀的虾子」、还有的是「血液循环不良的长颈鹿」、「坏掉的灯泡」,习齐的签上倒是很干脆了写了两个字「鱼板」。
「鱼板……」习齐难得嘴角抽动。而且为什么别的签上都有这么多说明,他的就这么干净?是觉得鱼板无需多言吗?
「喂,Ivy,你的签是什么?」介希还很不识相地贴过来问。
「不干你的事!」
自从上次排练以后,女王就通令全剧组的人不准叫他本名,直接叫他Ivy。而且还在自己的课堂上大剌剌地这样叫他,弄得现在全班都对他Ivy,Ivy的叫。看来女王说的「给我变成Ivy」的宣言还真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搞到现在他回家听到肖桓他们叫他小齐,还会有点适应不过来。
介希的虾子搏得满堂彩,连女王都笑了出来。介希很擅长演甘草类的角色,身体也很柔软,他从高中就开始参加戏剧社,光是看他可以腾空在舞台上学虾子挣扎,挺腰踢腿翻滚一应俱全,习齐就不禁大感佩服。
可是轮到他的时候,女王无言地看了眼他的签,就说:
「你不用了,我让你pass。」
「咦?」习齐十分意外。
「你太容易受影响,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切换的演员。」女王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想我的Ivy最后演起来像鱼板,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滚!否则让你明年重修你信不信?」
就这样,习齐这学期最后的术科,就在无风无浪中结束了。
周五他总算把身体恢复到可以排练的程度,一下了课就往排练室冲。现在他越来越受这出戏的吸引,太久没见,竟还会有些想念剧组的人员。
经过更衣室的时候碰到了在拿扫具的罐子学长,习齐惊了一下,差点没呛到。他张着嘴正想打招呼,罐子却看了他一眼,主动开口了:「感冒好了?」习齐反应不过来,又有些受宠若惊,好半晌才红着脸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好。」
罐子说着就单手拎起拖把,另一手拿了水桶,背对着他走进了排练室。接近新年的寒冬,罐子这次却干脆连上衣都不穿了。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习齐在出去搬水的时候又碰到杏学姊。杏先看见了他,全身颤了一下,自从上次排练过后,杏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有些恐惧,但又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习齐本来以为她是怕自己拆穿她用禁药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不是如此:
「学姊,午安。」
「嗯,啊…午、午安。」杏的脸色有点苍白,她看着习齐的脸,半晌又别过目光,好像习齐身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学姊……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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