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却是个瘦削青年,面容生的倒是清秀,只是相貌太过单薄,双眼皮略有些肿,脸色白里泛青,透着一股纵…欲过度之色。
对面那人一笑,却不答腔。
青年便又道:“还以为她就那么死了,我尚念了多少声可惜……没想到居然又活了过来,真是命大,又古怪,难不成真的是被鬼附身了么?”
对面那人才道:“鬼神之说,子虚乌有……二爷也信这个?”
青年笑道:“昭,我知道你是不信的,只不过,听闻她醒来后性情有些变了,倒让人颇费思量,她究竟变作怎样了?”
那青年对面坐着之人,竟正是楚昭,这跟他说话的“二爷”,自就是上官府的二少爷上官青。
楚昭见他问,便道:“这个,我是外仆,没怎么跟大奶奶撞见,自是不大知道的……”
上官青笑道:“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反正她也不是个什么贞节烈女,天生淫…浪的,连外头的戏子都勾搭得上,昭你这人品相貌,她见了还不得贴上来……只是我大哥那头顶上绿帽子明晃晃地,还镇日里在我跟前装腔作势!说些孔孟圣贤,还对我诸多挑剔,想来真是笑死人了。”
一边说着,上官青倾身起来,望下面看去,澄元湖畔,千娇百媚,却只有一道影子最为出众,飘然若仙。
上官青摸了摸嘴角,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咬牙道:“只可惜有别人的,难道就怎样也没有我的?迟早晚我要……”
楚昭恍若未觉,只说道:“二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上官青道:“看完了再走不迟……”忽地回头看向楚昭,道:“昭,你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你看那边,哪个不是看的口角流涎?”
楚昭回头,却见身后,每个窗户边儿上都挤着几个男子,人头攒动,恨不得跳下正阳阁冲到澄元湖畔,有人举着千里望,痴呆呆的看着,嘴角汪着一线口水,没有的便蠢蠢欲动想去夺过来自己看,一时吵吵嚷嚷搅做一团,又有人不停地对那些女子品头论足,言辞下流,神情猥琐,果真不堪入目。
楚昭笑道:“也不是……只不过看也是白看。何况我现在只留心打熬身子,习练功夫,实在无心他顾。”
上官青的目光自湖畔那道素色人影上依依不舍掠回,望着楚昭,道:“我就佩服你这点!真是好汉子,不像那些道貌岸然之人。只不过……昭,自我认识你开始,就没见过你近过女色,你实话跟我说……你总不会还是个童身罢?”
楚昭轻轻咳了声,含笑不语。
上官青瞧着他的样儿,道:“我就不信,你来你来……”他伸手握了楚昭的手臂,将他扯起来靠在窗边,指点说道:“你瞧见没,那水边站着的……你休要同我说,你连她也看不上?”
楚昭抬眸一看,见水边人影依依,一身素白,吹的衣袂翩飞,仿佛临水洛神。
他自认得那人是谁。
上官青道:“你瞧,此处踏青观景的闺秀淑媛,不下百人,哪个及上她分毫?你真个一点儿也不动心?”
楚昭道:“二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外仆而已。”
上官青靠在窗户边上,说道:“说什么笑?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经妇人,这里偷看的,也有十几个,你去问问任何一个,敢说对我那大嫂没绮念的,我割下头来给你当凳子坐!”
楚昭扫了一眼那人,便含笑摇头,却一句也不多话,更不争论。
上官青恨道:“罢了,我算服了你……不过,改日定要拉你去馆子里转转,我不信你真是铁石人。”
楚昭仍旧落座,自斟了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袖子遮着双眸,目光向外瞟开,不偏不倚,瞥向那人娉娉婷婷的身上。
季淑正在看那水中游鱼,十分得趣,忽地听到身后有人窃窃说道:“公主到了!”
季淑怔了怔,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不远处,澄元湖口上,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缓步进入,打扮的极为贵气,气势十足,随行也有十多人,几个宫女,另有几个太监跟在其后。
那少女进来之后,所到之处,前头的女子纷纷避让,有人便屈膝向着这少女行礼。这少女却谁也不理,鼻孔朝天一般,一路往前走,竟渐渐地要到了季淑身旁。
季淑略觉得愕然,便仍站着不动,此刻在一边儿玩耍的红嫣过来,便道:“嫂子,你的对头又来了,留神。”
季淑闻言,差点要喷出来,忙道:“对头?”红嫣吐了吐舌头,说道:“我说错了,只是嫂子你勿要跟公主争斗……忍一忍也就罢了……”她说完之后,眼看公主一行人到了跟前,就忙不迭地就闪到一边去。
季淑看向公主,见她果然只盯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季淑挑了挑眉,见公主到了跟前,便浅浅行了个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朝阳公主嘴角斜斜挑起,笑道:“哟,你今儿怎么这么多礼了?”
季淑瞧她一脸不逊,不由心头苦笑,想道:“看样子还真是对头。”
季淑也不搭腔,便起了身,径自站在旁边,朝阳公主踱步过来,说道:“怎么一个人,连个相伴的都没有?”
季淑说道:“妹妹们都在别处游玩。”
朝阳公主见她低头敛眉、极为平静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啦,蔫儿啦?平日里见了我可不是这幅乖顺模样,早听闻你先头死了一回,不明不白的又活过来,莫非真的是转了性子?还是鬼上身?需不需要本宫给你请各出名的道士,驱驱鬼?”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就围在季淑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季淑心道:“我这么不言不语,她倒越发盛气凌人来了。”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公主既然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最好也别在我身边儿转悠,我这一趟下阴曹地府,的的确确带了几分鬼气上来,那些小鬼儿镇日说要找个带贵气的人攀附着,那些黑白无常之类便不敢来把他们捉回去,公主小心请了道士,要留给自己用啊!”
朝阳公主吓了一跳,也亏得她凶悍,便道:“你想吓唬我?哼,还以为你老实了,却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的讨人嫌,只不过都好,无所谓的,反正现在……”
季淑正不知她在说什么,却见朝阳手抬起,当着季淑的面儿松开,一枚玉坠子便荡了下来,在跟前晃来晃去。
朝阳公主笑眯眯地,目不转睛看着季淑。
季淑看了一眼那玉坠,隐隐地觉得有几分眼熟,却记不清哪里见过,便说道:“公主这是何意?这坠子看起来也不算太名贵啊,难道公主这也要拿来到我跟前炫耀?”
朝阳公主面上掠过一丝诧异,说道:“你居然不认得这坠子了?自然不算是太名贵的,本公主什么名贵之物没有?——但这坠子的特别之处在于,是从谁身上得来的。”
季淑道:“哦?是谁身上得来的?”朝阳将东西收起,皱眉看了季淑一眼,道:“你真不认得了?”
季淑便只看她,朝阳对上她的双眼,忽地一笑,了然说道:“我知道了,你就算认得也会装作不认得,对不对?哈哈,我偏要告诉你,让你多疼几分,这东西就是凤卿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如何,想起来了么?”
朝阳这么一说,季淑才想起来,原来是曾在祈凤卿身上见过这玉佩的,只是没怎么留心就是了,难道说,这位朝阳公主如今已经跟祈凤卿……
季淑不言语,朝阳便越发得意,笑道:“先前你霸着凤卿,向我耀武扬威的,如今凤卿不睬你了,只同我好,花季淑,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季淑反应过来,便道:“公主既然知道风水轮流转,就要小心些,备不住改日也另外有人,再占了公主的心头好,或许此刻也正有人下手也不一定,公主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在这里炫耀?我只怕回头公主就要哭了。”
朝阳怔了怔,说道:“你不用危言耸听!我是不会信的!”
季淑笑道:“公主不信也无妨,反正此事跟我没什么干系,我只袖手旁观,看戏罢了。”她说完之后,便施施然的走到一边儿去,信手捡起地上飘过来的花瓣扔进水中。
碧水里的游鱼以为是食物投下,便纷纷浮上来,争相抢那花瓣,翻滚跳跃,闹腾的不可开交,却不知这东西是能看不能吃,抢来抢去,不过白忙一场罢了,倒惹得湖畔看客们笑个不休。
季淑投完了花瓣,忽地觉得异样,仿佛面前有光一闪而过,她略皱眉,心下警惕,目光掠向湖上,却并无不妥。
季淑看看头顶,此刻阳光斜照面前飞鱼山,她心中一动,眯起眼看过去,却见在山中某处,有点亮光微微闪烁,似有若无。
正阳阁内,楚昭双眉一簇,起身说道:“二爷,我们走罢。”
35。玉兰:我知姑射真仙子
楚昭将酒杯放下,道:“二爷,我们走罢。”上官青兀自兴致勃勃,哪里肯走,道:“好歹等他们所评的次序出来了再走。”
楚昭说道:“那个日后也能知晓,何必急在一时,要是回去的晚了,少不得又给大爷一顿骂。”
上官青悻悻地道:“一想到他我就有气,你何苦挑这个时候,抬他出来扫我的兴?罢了罢了,听你的,不看行了好么?其实不看也知道,魁首不仍旧是那淫…妇?我不过是想亲眼看看罢了,走了走了!”
上官青起身,楚昭跟在后头,两人便往正阳阁外而去。
旁侧有人看了,叫道:“二爷这便走了么?”上官青道:“嗯。”那人笑道:“也是,二爷在家里头,日日都能够看到仙人般的,自是我们这些不开眼的难相比的了。”上官青不予理会,迈步出外,隐约听里头骂道:“呸,能看到又如何,还不是跟我等似的,看到却弄不到?也只干咽些唾沫罢了。”
上官青大怒,便想回身理论,楚昭在后拦住,道:“二爷,休要同这些人动些闲气,没得辱没自家身份。”
上官青才作罢,两人便一路下山,拐过小径欲回城去。正在两人拐下小径片刻,身后脚步声仓促而至,上官青闻声回头,却见一队铠甲鲜明的士兵,手持兵器,野火烧山般往上迅疾跑去。
上官青吓了一跳,道:“昭,这班人是做什么的?”
楚昭却不惊慌,只说道:“二爷,休管这么多,我们且先回去。”上官青却甚是惊疑,道:“稍等片刻,且让我看看。”
两人等了小一刻钟,果真见山上吵吵嚷嚷地,那些士兵去而复返,只不过队伍里押了一班人,却正是先前在正阳阁内看佳人的这帮,一个都不少。
上官青捂住嘴巴,惊疑不定,见那些狐朋狗党衣衫不整,有的鼻青脸肿,被推推搡搡地下了山,便转头看楚昭,楚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路见人离开,上官青才道:“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有官兵来捉?好险,幸亏我们早一步下山来了,多亏了你!”伸手轻轻地拍拍楚昭肩头。
楚昭微笑说道:“哪里,不过是二爷的运气。”
上官青受了这些惊吓,不敢多逗留,便同楚昭慌忙回府去了。
你道是为何会有些官兵上来拿人?这一年一度的三月三,澄元湖畔丽人如云,那些登徒子们心中痒痒地,又怎会安分守己?
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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