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也有面子,被委以重任。这古氏自顾氏进门,便在顾氏身边做事,这些年越发得了器重,几乎成了顾氏手下最受宠的那个,平日里隐然凌驾于众仆之上。
萱草儿却是段三娘的陪嫁,因得了古氏的眼缘,古氏便特巴巴地求了段三娘,将萱草儿讨了来,与自己的幼孙成了亲,刚过了门,古氏便心思活泛,想要替这萱草儿寻个更好的差事。
萱草儿本是婢奴出生,见古氏威风,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她同段三娘一般,乃江南女子,性格温婉细致,胆子却小。古氏想领她上顾氏那先混个脸熟,没料到这才在路上,这萱草儿便有些走不动路了。
古氏瞧着萱草儿指尖发白,如同大雨中的娇花一般瑟瑟发抖,便不由得压低了嗓子,“你有什么好怕的?顾氏待人最是温和不过,何况还有我在呢!”
“阿婆莫笑我,我在段三娘那里也是常见顾夫人的,只是每次,连段三娘都战战兢兢地,我远远的瞧着,也觉得顾夫人厉害了!”萱草儿扶了鬓角,强辩道。
“那是往日,如今自然不同了。”古氏笑道,“你都嫁了,怎么还一团孩子气,这为人婆母自然不同,便没有威仪,也得做出三分来,要不若是让新妇反爬到婆母头上,那成什么样子了……我原也不该同你说这个,段三娘还算好的,那边的那一位,”古氏以头侧点东边一下,“那个任凭家中如何富贵,嫁到府里来还不是得加紧了尾巴做人……”古氏压低了声音。
“阿婆,说起来,有一件事我想问好久了,不知能不能问……”萱草儿悄声道,“顾氏为何让杜家娘子管家,却不让她管着财权呢?反倒让阿婆你管着府里的钱……”
古氏闻言昂头笑了起来,“自然是顾夫人对我青眼有加。”萱草儿见状忙恭维了几句,直夸得顾氏眉眼俱开,方贴了萱草儿的耳畔,轻声道,“你还太小……顾氏不好直接同杜家娘子要钱帛……如今刚好让她管了家,不抠出些怎么行?至于咱自己的,当然要找个稳妥的人好生的攒起来才是!”
这稳妥之人指得当然便是自己,萱草儿忙应了,二人歇了片刻,方转过廊庑,进了杨府正门。
顾氏一见着古氏,便不禁面露笑容,待二人施礼完毕,方招呼古氏近前来“……你这几日来得倒勤,若是旁人都像你这般勤谨才好,来,咱们坐着说。”阿绫忙端了绣墩请古氏坐下。
古氏连道不敢,推脱片刻,方贴着绣墩边坐了,顾氏便笑问她,“今日怎样?”
古氏自然知道她指得究竟为何事,左右张望一下,方笑吟吟的压低了声音,靠近了顾氏,压低声音道,“已拒了好几笔——只说没有余钱了,她若想事情办成,只能自己掏腰包……不过夫人需得防着,她估计也忍不得了,怕是会找夫人来哭诉了。”
“你呀,过于谨慎了,此时我知晓,不会让你难做的……”顾氏话还未完,门口小婢女已然禀报道,“杜大娘过来了。”
顾氏同古氏相视对笑,只等着掷杯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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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掷杯恰在此时进得房内。
一进门便瞧见顾氏与古氏俱在屋内。顾氏腰下垫着隐囊,正斜依在一张黄檀木矮塌之上,一旁凭几之上随手放了碗酪浆;古氏在坐在一个绣墩之上,只虚虚的坐了一边,大部j□j体都落在空处。
见着掷杯进门,顾氏垂了眼,盯着那凭几之上的酪饮,头也不抬道,“倒是稀客……你不好好整治家宅,偏又跑来我这干嘛?”
掷杯只持礼拜过顾氏,古氏虽然自命不凡,也不敢呆在原地受了掷杯的礼去,便就势站了起来,立在一旁,讪笑道,“杜大娘也太过多礼了,不过顾夫人是天底下头一个慈善之人,向来不爱这虚礼的。”
掷杯此刻方像是才瞧见屋内还有古氏一般,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倒是巧,此时我来,正是为了古嬷嬷你的事呢!”
古氏欣赏着掷杯一双琥珀色美目之中的惊讶之意,只觉得腹内妥帖熨烫:任凭你是怎样的富贵之家,在这杨府,在这顾氏跟前,还不是喝了我的洗脚水?还想到顾氏跟前告状不成?只可惜这主意却是打错了——她来时候早就跟顾氏打过招呼——若不是得了顾氏首肯,她哪里就敢做出这克扣钱饷的事情来?
告状吧,告吧,古氏心中暗暗替掷杯鼓劲。她也不是同掷杯有怎样的冤仇,不过是瞧着人倒霉,有种异样的心理满足之感。
掷杯此时来,也正是为这钱帛一事。
说起来,这顾氏做的够绝的,虽然把管家大权暂时给了掷杯,可手中仍牢牢掌握着钱饷财粮。却因为有了些年纪,只想享福,不想亲自动脑算账,居然将阖府财物都给了个婢奴掌管。
如今虽说说的是掷杯管事管家,可不管财,又能管得上什么事?竟是半分事情也做不成的——要想做,也行,从自己的陪嫁里先拿出钱帛来垫着,而后再找古氏结算。
然而古氏是个奸猾的,口内又能说会道,掷杯为了这钱帛一事,找了她五六回,俱被她哭喊着账上没钱、入不敷出等诸多借口一笔一笔的驳了回去。
掷杯自己垫付了几笔银子,也觉出这里头的滋味了:这么大府内连几百个大钱都付不出来么?这不纯粹胡说——说到底,还是不愿意付账。
中公没有银钱,可府内每日采办消费少不了要花钱,总不能次次都自己垫吧?掷杯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执掌管事,居然手上连半分钱帛都没有的道理。
只是不知这其中究竟是古氏一人贪恋钱帛,还是其中更有旁人的影子——因此掷杯在才上门,意图探探顾氏的口风。
只进门见这二人如此姿态,掷杯心中便有了三分底,因笑道,“倒是巧,此时我来,正是为了古嬷嬷你的事呢!”
“老奴的事?”古氏故装不解,而后向顾氏哪里笑望了一眼,猛然拍头道,“瞧奴这个记性……杜大娘说的是前日里蔬果的那份银钱吧?那日我不是便同娘子讲了么,如今账上没有现钱,还劳烦杜大娘先给垫上了,等年末庄子里收成下来,二郎的俸禄也到了,那时自然同大娘一一结算,断不会昧了大娘的……此时顾夫人也知晓的,不信大娘问问。”
顾氏便亦点头道,“果是此事么?如今宅府中确实有困难,掷杯你自幼生于富豪之家,哪知道我们这等寒门的苦处……”
顾氏说到此处,故意取了帕子装模作样的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做出十分悲苦的模样,心中却暗暗地为自己的演技喝了声彩,方继续道,“如今还算好些了,有了二郎的俸银,又蒙恩免了府内劳役,可算是一日舒服过一日了,只是这家门底子毕竟薄,连一个大钱都几乎算计到了,每分进项都有起用处,却是半分腾挪之地也无……”
说道此处,顾氏不禁念及自己掌家那阵捉襟见肘的情形,心底真涌上种悲切之意,“……确实是不容易啊。”
掷杯只道,“府内原来竟是此等光景?”
古氏见了掷杯愣神的模样,身上十万八千个汗毛孔都舒张了似的,只赶着笑道,“杜大娘没过过苦日子,自然不知,想当年我伴着顾夫人,那可是……”只听她言辞利落,嘴皮翻飞,只说了一大堆当年吃苦的情形,引得顾氏心有戚戚焉,在一旁连连点头,亦是忆苦思甜了一番。
说到后头,顾氏也动了真情,喟然长叹,“那时真是辛苦,如今想来,竟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
掷杯只听二人一唱一和,评书般的表演完毕,才垂了头,低声道,“如今却是不同了……现在这样子究竟要怎么弄呢?”
顾氏只觉一片表演落在空处,不禁勃然怒道,“你怎能如此愚钝,我刚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明白么?你既然嫁妆中银钱丰厚,便代为付账又能怎样!”
话刚说完,顾氏便发觉自己有些冲动了,她这番打算明眼人都知道是盘算了媳妇的陪嫁,只是不好这样直接的强盗似的说出来……陪嫁本是女子的最后依赖,便是夫家也断没有盘剥的道理,这话说出去更不好听……
顾氏正在懊恼,古氏忙帮其遮掩,“杜大娘,顾夫人不是那个意思,她的意思是,你既然管家,中公之中若有少许照应不到的,杜大娘不妨先垫了去……等到府里有了钱帛,自然要归还的。”
归还?怕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吧?
掷杯心中暗笑,莫非他们是想把自己当小孩哄不成?竟想出如此下作的招数。如今说的好好的只是垫付,还不是“拖”字诀?拖来拖去便成了空……自己钱帛虽多,可都是光明正大来的,为何要替人做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自重生这一回,便打定了主意,再不忍气吞声,做小伏低!
因而掷杯故意踌躇道,“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婆母莫怪我年轻不懂事,只是府内一直都是如此么?段三娘她主持家宅之时,莫非也要垫钱帛不成?”
古氏早料到她有此问,心中不禁鄙夷,旁人都说掷杯有手段,可毕竟还是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呢?还不是得看前人做事?面上却越发和善起来,“杜大娘子,正是如此呢,段三娘虽是江南女子,性子尤其和善,器量却大,我们如今真真感念呢,阿弥陀佛,只能默愿她这一胎平平安安,一举夺男。”说着装模作样的念了几声佛。
顾氏紧接着亦念佛道,“菩萨保佑……段氏是个勤勉可怜的,可怜她亦是寒门小户出身,陪嫁单薄,虽然如此,可她为人大方,阖府上下无有不知的,众人只感念罢了。我虽是做婆母的,也知道她难处,她是为何?还不是出嫁随夫,护着我们杨府。”
掷杯听她的意思,处处抬高段三娘,从而贬低自己,不由得暗哂一声,莫非是想要用那激将之计,逼得自己不得不上当不成?掷杯只恭敬道,“媳妇自当以段三娘为榜样,不求能越过她去,不过是紧跟了她的步子,不落后便罢了。”
顾氏瞧着掷杯,却不容她做那退缩之语,“我知道你家学渊源,二郎又是个有心的,今日也非别的意思,无论旁人如何说,我自是信你能做好的。”
这话便是敲定了掷杯,几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了,掷杯只装做不知,笑道,“婆母过赞了,我虽然生长在商人世家,也只不过多些见识,更无才能,只能尽自己的全力便是了。”
听了这话,顾氏才微微颌首道,“你有这个心便是了。”心中却盘算,段三娘娘家家贫,陪嫁单薄,这些年管家,怕快赔得紧了,本来也没多大意思,这掷杯可不一样,当年过府之际,嫁妆足有一百单八抬,几乎拥堵了河道,引众人侧目……这样府内就算再花费,于她不过九牛一毛……
这么说来,要是能有个旁的法子能多得些便好了……
正想着,顾氏忽而回过神来,见掷杯还恭敬立在下方,不禁奇道,“你怎么还不走?”
这莫非是引诱了自己立下尽心尽力贴补公用的誓言,便忙不迭的就想赶人的情形?这算盘打得未免也有些太好了吧?掷杯心道,面带奇色,抬头故意问道,“可是我还有话没有说那!”
顾氏警醒道,“你还有何要说的?”古氏在一旁也笑道,“杜大娘,我刚也说了,如今府内公帐之上可没有现钱,你便是在顾夫人面前问,我也是这句话。”
掷杯摇头,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只微笑道,“刚刚婆母不是说我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