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眼下先看小允子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才好做进一步打算。如今不论是真的还是陷害,若是保不住浣碧,只怕下一次就是你们,再然后就该轮到我自己了。”
“或许事情会有转机。”槿汐连连叹气,此时除了劝慰也做不了别的。
“唉,小允子回来了。”流珠急急叫了一声。
甄嬛忙问:“可有打探到什么?”
“浣碧姑娘被拘在慎行司了。”光这一句足够叫几个人心中焦急。
槿汐道:“小主,那慎行司可是个折磨人的地方,进了那里头没有几个人能完完整整地出来。”槿汐不敢说,许多人入了慎行司都不会活着出来。
甄嬛这时候镇定异常:“小允子,接着说,还有什么?”
“奴才打听了许久,听说是碎玉轩的人都不肯说是什么事儿,奴才好不容易才偷听到浣碧姑娘是与人私相授受,好像是往外头递什么东西。”
“哎呀,我想起来了。”流珠慌忙道,“我前几天看浣碧偷偷摸摸藏着什么东西,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来看了,是个锦囊,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我道她这几天怪怪的,还费心打扮了。”
甄嬛与槿汐对视一眼,此事流珠是不知道的,甄嬛无奈:“我早看出她的心思了,这事可大可小。也罢,我如今也没什么妄想,好在她只是我陪嫁的宫女,并不是宫里的宫女,我明天一早就去找皇上说明情况,认浣碧做义妹,把她嫁出去也好。”
槿汐叹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小主也别太担心了,还是想想明儿怎么和皇上解释比较好。”
“嗯。”甄嬛点点头,吩咐道:“小允子,明儿一大早你就去找果郡王,和他知会一声这件事,希望他不要反对。好在这几日果郡王在宫里住着。”若是不在宫里,要去果郡王府可没那么容易了。
小允子自然应下。
翊坤宫内,宫人正伺候着年世兰净手。铜盆内撒了许多玫瑰花瓣,她缓缓把手放入温水中,掬了点儿水撒在手背上,反复几次,立在一旁的侍女递上帕子,她不急不缓地拭擦了手上的水痕。
周宁海一直立在身边,他把碎玉轩的事情和打探来的结果一道禀报给年世兰,却不见她有什么话,心下不禁微微害怕。
年世兰这才看了周宁海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那倒是难为莞嫔了。”
“莞嫔纵是得意,也不过是一时,皇上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忘了,那比得上娘娘一直得蒙圣眷。”
“既然入了慎行司,那就吩咐下去别亏待了浣碧。”
周宁海“嗻”了一声。抬眼见年世兰脸色不错,这才缓缓说了另一个消息:“娘娘,前朝有人上折子诋毁年大将军。”
“什么人敢上哥哥的折子!”年世兰斥了一声,突然问道,“甄远道?”
“正是莞嫔的父亲。还有瓜尔佳鄂敏。凭这些人的官职想要弹劾年大将军也不掂量一下自己。”
年世兰“嗯”了一声:“瓜尔佳鄂敏?”
颂芝道:“娘娘您不知道,这瓜尔佳鄂敏是新晋封的祺贵人的父亲,明儿祺贵人就进宫了呢,想来又是个狐媚子。”
年世兰沉吟不语,似是想到了什么。
“小阿哥睡下了吗?”
颂芝怔了一下,不明白年世兰突然转移话题的因由,随后才道:“小阿哥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头好着呢,刚才奶娘喂了奶,听说皇上叫抱去养心殿了,娘娘可要过去瞧瞧?”
“那便算了,明儿再去瞧也是一样的。”说到儿子,年世兰脸上显出一片柔色。
“周宁海,传话出去,叫哥哥不可大意,这些日子做事谨慎些,就当……就当是替小阿哥积德。”
“这……恐怕不大方便。”周宁海犹豫道。
她与哥哥一直有互通消息,何来不方便一说。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年世兰担忧道:“外头出了什么事?”
“奴才方才去打探消息,皇上下令不准任何后宫之人外出,一只虫子也不让出去,怕是不方便往外头传消息。”
“你说什么。”年世兰从榻上站起身子,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哥哥皇上要处置哥哥。
颂芝也想到了年世兰所想:“娘娘别急,皇上若是真要处置了年大将军,娘娘与年大将军是兄妹,咱们翊坤宫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若是年大将军被处置,娘娘也极有可能被降位,即便不是,也断不可能再封皇贵妃的,如今却是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分明是别的事情。
“不是那便最好。”年世兰踟蹰半晌,还是放心不下,道,“去养心殿,本宫要去见皇上。”
颂芝本想劝上几句,毕竟也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只是鲜少见娘娘心急至此,情知无法劝动,匆忙去准备轿子。
此时已是亥时,寻常时候该歇息了,好在皇上常常熬夜批折子。
夜深人静,宫道上闪着稀稀拉拉的灯影,连隔着几道宫墙的值夜侍卫的脚步声都异常清晰。
苏培盛不防这时候还有人来养心殿,近前一瞧才知来人是华妃。
“奴才给华妃娘娘请安。”
年世兰瞥了眼养心殿内晕出的灯光,直接道:“皇上呢?”
“娘娘,皇上今儿有些累了,已经歇下。”苏培盛说得委婉,却是拒绝之意。
年世兰蹙眉:“本宫听说皇上叫人把小阿哥抱过来,怎么,本宫的孩子不在吗?”
“之前确实是在的,皇上瞧了瞧小阿哥便叫奶娘抱回去了,娘娘这会儿回去应该就可以见到了。”
年世兰不欲再争辩此事,她本就意不在此:“本宫要见皇上。”
“这……”苏培盛面露难色,“皇上已经歇下了,怕是没功夫见娘娘。”
年世兰神色一凛:“有没有功夫见是皇上的事,去不去禀报是你的事。”
☆、恩惠
苏培盛一怔,这才道:“那就请娘娘稍后片刻。”
苏培盛匆忙朝内室走去,到了门口却不直接推门而入,屋内灯火摇曳,恍惚有黑影在门窗上晃动。他静候了一阵,这才推门进入。
“皇上,华妃娘娘来了,要求面圣。”
“怎么回事?”
胤禛正独自坐在榻上,屋内窗户紧闭,唯一的入口便是苏培盛方才进入的地方,他只顿了顿,当即道:“华妃娘娘说是一定要见皇上,看样子,似乎有急事。”
急事?胤禛一挑眉:“甄远道和瓜尔佳鄂敏的折子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苏培盛一愣,当即回过神来,想了想,这才道:“是方才皇上叫奶娘抱小阿哥过来的时候呈上来的。”
“福惠前脚才抱走,这会子华妃就过来了。”胤禛没有说下去,苏培盛也明白过来。小阿哥还太小,皇上虽常常叫奶娘带过来,更多的时候只是询问奶娘小阿哥的近况,花不了多少时间。而华妃娘娘的急事,约摸是和那两道折子上的内容有关。
“苏培盛,你这个督太监的人头还要不要!”
胤禛突然喝了一声,苏培盛连忙跪了下去:“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自知罪该万死,但奴才愚昧,还请皇上明示,奴才也好做个明白鬼。”
胤禛屈起一根手指敲着桌沿,一下接着一下,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培盛,道:“你的眼睛不够亮堂,这宫里头有人跟外头互通消息,你竟然茫然不知,和朕一样,都是个糊涂人。”
想到先前景仁宫里的人才来报了莞嫔的陪嫁宫女与果郡王身边的侍从私相授受,皇上心情原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如今这一茬,苏培盛忙请罪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才失职,但请皇上饶奴才一条命,奴才日后定当加强防范。”自己伺候皇上多年,皇上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在身边伺候,定会顾念主仆情分,而今自己主动认错求情,也是给了皇上一个台阶。
果然,胤禛道:“要不是留着你的脑袋将功折罪,朕还斥责你做什么,起来吧。”
苏培盛松了口气,道:“谢皇上。”
“去把带华妃进来吧。”
苏培盛“嗻”了一声,赶忙出了屋子。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才察觉额上出了不少汗,不由伸出袖子揩了两下。
“娘娘,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年世兰扫了一眼苏培盛,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胤禛一人,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皇上最习惯苏培盛伺候着,方才自己进屋是看着他站在外头的,屋里没有旁的人倒也说得过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
眼前的人穿得艳丽,和很多年前一样。他记得她一直喜欢穿得花团锦簇。胤禛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少顷,胤禛朝年世兰伸出手去:“快起来。”
年世兰不妨胤禛会伸出手来,猛然抬起头,恰好撞进胤禛看过来的眼眸,四目相对,二人都是一怔,只一瞬间,年世兰立刻低下头去,把手放进那只手中。厚实的手掌传来阵阵暖意,熨热着她的手指,都说十指连心,她以为那不过是说说罢了。
胤禛眉心一蹙:“手怎么这么凉,那些下人是怎么照顾主子的。”说罢捂着年世兰的双手放入怀中。
年世兰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才发觉这动作十分不妥,讪讪解释道:“皇上是万金之躯,怎可如此。臣妾不过是在外头站得久了,才……”她意识到什么,骤然打住话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胤禛叹息一声,复又握回她的手:“朕是皇帝,朕说可以便是可以。况且此处只有你与朕二人,大可不必担心别人会说些什么。”
年世兰心知无法拒绝,便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胤禛看了眼桌上的折子,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皇上知道?”年世兰显然有些诧异。
胤禛本想说她的耳报神倒是灵通,犹豫一阵,才道:“此事朕自有主张,你还是不要过问。”他想了想,又加了句,“朕知道,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断不会把你们二人混为一谈。”
“此事和哥哥有何关系?”
这回轮到胤禛诧异:“难道你不是来为年羹尧求情?”
年世兰笑道:“且不论哥哥做了什么,对错与否,这都是前朝之事,臣妾不能过问,也不该过问。臣妾所求的是另一桩事情。”
这着实出乎胤禛的意料,她兄妹二人素来感情深厚,从前她便经常在自己跟前提及自己兄长,若是碰上年羹尧有什么事,从来都是第一时间赶来求他。
年世兰目光清澈,不像有假,她心里一向藏不住什么事情,任何情绪都能直接从脸上读出来。
他怎么给忘了,她不记得了。所以对他生疏了,胤禛心里没来由得一阵失落,他倒有些希望她此刻就是来替年羹尧求情的。
“嗯?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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