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平安看了她一眼,上前扶起她,谢道:“没事,你去洗头吧。我身边还有人侍候。”平安这一说麝月更急了,就差眼泪没掉下来。
还是茗烟嘴巴利索,插杆解释道:“二爷说凡事听姑娘的话便是。你将二爷平日做的胭脂取出来给姑娘用,那清凉油也要最好的。”
麝月忙不迭应下,转头要跑,又想起平安还在,立马折回来,头上冷汗直冒。看来吓得不轻,平安笑了笑,没在言语,领着一干侍女先行进了主屋。
屋里熏着香,窗子两旁又各放着一些小花,红红绿绿倒也漂亮。茗烟领着平安过了厅子进入主屋,花气更浓了,只见镜台上端然安放着几个漆金小木盒,其中一盒打开的,里头安放的是一块块切好的细棉,放在外头的几片是染了胭脂的细棉。这相当于现代的口红了,李嬷嬷也经常切成快染红了给她用,不过自己嫌胭脂会吃进去就不爱抿。
再望左右看去,一边是珐琅把镜,一边是打开的描金梳具,那梳具里头分成长格和短格,各式各样或长或短的数字排列整齐在中间一大格,两旁各装着其他东西,还有染发用具。
这些她也很熟悉,她屋里有比这更大的一副,之前册封的时候太后和皇后娘娘赏的,做工自然比这个又是高上几等,里头倒是没有染发用具,胭脂瓷瓶倒是多了几个。
正看着,麝月已经梳好头进来,手上拿着一瓶透明的白花瓶,还是用玻璃做的,看来这清凉油还真拿最好的送来。
麝月向平安一福,恭敬道:“这是前日北静王赏赐给二爷的清凉油,说是从外国使臣那边进贡来的,效果极好。姑娘您先用吧。”平安身边的一个侍女出列,从麝月手上接过。
麝月又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盘子,上头端放一杯茶,她笑道:“这院子从外头引进一条小溪,这水是极好的。刚才那傻大姐就是过来取水给老太太泡茶的,不知姑娘爱喝什么茶,就泡了碧螺春茶,姑娘您尝尝。”
平安含笑点头,掀开茶盖,浓郁的茶香清新扑鼻,果真是“吓煞人香”。她挑起小拇指微微抿上一口,口中茶汁流连,鲜爽凉甜,水感也不错,不过还不是最好的。
王府里平日饮茶用的都是玉泉山上的水,每日宫里只运一小桶,这一小桶的水还只供王爷王妃服用,王妃不爱饮茶,便把这水给了平安。平安原先还不会品茶,只是这段日子跟着那些礼教嬷嬷多少也学会了一些,今日再品这碧螺春也明白一些。
平安刚放下茶水,只听得外头丫头禀报:“薛府来人了,说是薛大爷给二爷送来一两大红袍……”平安一惊
贾母和凤姐
平安刚放下茶水,只听得外头丫头禀报:“薛府来人了,说是薛大爷给二爷送来一两大红袍……”
平安一惊,还未开口,麝月已经道:“屋里姑娘在,你领她去耳房,里头侍茶的徐妈妈在,交待徐妈妈那大红袍要小心保管着,回头要侍候老太太,太太的。”
门口的人应了声,接着又传来远去的脚步声。麝月回头对着平安一福解释道:“这送茶的是太太的外侄子,薛姨妈家的大爷,他们家还有个宝姑娘也住在我们府上。性情倒是极好,只可惜前日刚回的府,要不然还能和您见上一面。”
麝月刚说完,只听得茗烟一声呵斥:“好好侍候姑娘才是,凭白说这些做什么,赶紧把上好的胭脂拿来!”麝月一惊咬住舌头,再看向平安,只见她盯着自己含笑不语,吓得麝月忙转眼赔礼。
刚被掴了一掌,路上又吹了些风,头发就有些松散。麝月从格子上取下胭脂放好,刚要抓起木梳,旁边的侍女已经替平安麻利放下青丝,长发过腰直垂于下,淡淡的发香萦绕在鼻。
麝月看的有些呆,再转向镜中的玉人中,杏阳含笑不怒自威,端庄静若的样子让人看的心都静了,再看向两旁侍女熟练的技巧,她心中又是一叹。
到底是王府世袭之家,通身气派,能和这姑娘一比的大概也就只有进宫的大姑娘了。但是这姑娘身上透出的是浑然天成的贵气,而大姑娘比之又少了一分淡然多了一分凝重。
平安在王府多梳飞天介,宫里王府未出嫁的宗室女子多梳这种发型。刚才出府梳的是灵蛇髻,虽俏丽活泼但平安不太喜这发型。
侍头的侍女好似知道,轻声问道:“姑娘,凌虚髻怎么样?”平安想了想点头,这个发型好像在哪里听过。侍女见她点头,立马换了一把小点的梳子,熟练的沾了沾桂花油,开始打理。这凌虚髻属于交拧的形式,其髻交集拧旋,悬空托在顶上,十分好看。
趁着梳头的功夫,平安对着镜中的麝月问道:“刚才你说的宝姑娘是怎么回事?”
麝月愣了下,待旁边的人催促了,才忙回道:“回姑娘的话,因为这宝姑娘性子极好,园子里的姐妹都喜欢她。不过听说她哥哥近来要娶媳妇,薛姨妈让她回家看看。”
娶媳妇?平安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一池深渊,薛蟠要娶媳妇了?怎么这么快?算起来秋霜也快生产了,这个时间点娶媳妇不知道是薛姨妈的意思还是薛蟠自己的意思。她心底微微有些失落,下意识的又拿起玉珏摸了摸,脑子里一片空白。
麝月见平安没再问话也不敢多说什么,屋里的人之剩下她和那四个侍女服侍。日头照在炕上上,留下长长旁白,有些昏暗不明,麝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魔障了,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自己走错了屋子,好像那小姐和那几个侍女已经入画,就像长长的仕女图上的曼妙女子,待她揉揉眼睛再想认真细看,突然听得外头喊道:“麝月姐姐,老太太说让屋里的姑娘过去。”
麝月一惊,抬头,只见那姑娘已经梳妆完毕,细长的黛眉弯弯如月,整个人越发明艳动人。
还没带她回神,平安已经轻笑走人,外头接应的是个老婆子。看到平安微微一惊又忙低头作福,平安瞥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按宝玉说的,黛玉探春等人应该都在,不知道会不会认得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那几人她都觉得心浮气躁。
那婆子侧身走在一旁,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妇人。顺着三人的脚步,平安往东侧走去,已听不到唱戏的声音,只左右草地上依稀见到三三两两的丫鬟堆着编花圈,还有几人围在一起荡秋千,见着平安有的看得忘神有些已经拉着旁边的人作福,平安都一笑。
贾母住的是东厢房的正院,平安还没进院子,门口的丫头已经跑进去通传,只听得里间叽叽喳喳好像在乐着什么,又走了一进,抬头赫然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立在台阶上,身后围着一群的太太小姐丫鬟。平安敛下眼帘,大概知道应是贾母了。
“可是东安郡王府上的姑娘?”贾母让人搀扶着下了台阶,伸手激动走向平安。平安微微一愣也迎上去,刚在想着要不要作福,贾母已经朝她一福,四周的人纷纷惊讶忙跟着作礼。
“可是盼来了。”贾母头不对尾的忽然说了这一句,又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走进。平安心想,只怕是傻大姐说的,不然贾母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宝玉的屋子。也没多说,只跟着贾母进去。
屋内当头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屋。贾母拉着平安往主位上坐去,下面的人都站着,无一敢坐。.
“刚听说姑娘光临,忙派人请了去。我那傻孙子呆闷,还委屈了姑娘了。”贾母说的十分恭敬,旁人皆惊诧,又听贾母为了这等小事骂了宝玉,对坐上女子的身份越加猜疑起来。
离贾母最近的凤姐心里先是起了疑,刚只听说是东安郡王府的一个远方亲戚,怎么老祖宗这么礼遇,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想到这儿凤姐打定主意要巴结侍候好这个姑娘,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越发注意两人的对话。
平安眉目转了一圈,这屋子里她也认识几人。黛玉,三春,还有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再有就是袭人和晴雯了。不过她们都不敢正视,眼低低的,倒是大家闺秀的摸样。
贾母见她盯着自己的孙女外孙女也十分高兴,指着几人先后道:“郡……姑娘,这三人是我的孙女,取名迎春,探春,惜春。这一个是我的外孙女叫黛玉。”
平安眉目一转,知道贾母刚开头是要唤自己郡主,她大概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这样也好,免得提心吊胆的,平安索性坐好顺着她的手指一一望去。
迎春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倒也没多大变化,只是别人头上都有戴金凤就她一人没戴。再看下去,探春倒比之前丰满了很多,顾盼神飞,眼神也比之前更加犀利。
惜春脸展开了,和迎春倒有些像。最后一个看去的是黛玉,面色似不太好,越发消瘦,看她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喘气的样子。平安心有不忍,唤贾母让几人都坐下。众人行了一礼,按着亲疏远近排序坐好,平安还看着黛玉,见紫鹃已经送上罗帕悄悄替黛玉抚胸。
坐定,贾母又指着几个妇人向平安说道:“这是我的大媳妇,这是二媳妇。剩下的两个靠近的是二孙媳妇,她后面的是长孙媳妇。”
平安微微一笑,点头示好。邢夫人王夫人忙站起作福,凤姐和李纨原本就陪在贾母身旁也跟着一福。李纨是寡妇穿的极为素淡,风头全被凤姐抢过。
平安上下打量了凤姐一番,果真和红楼梦中描述的一样: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只见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紫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挽着一头青丝,头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十分富贵。
“这是老大儿子的媳妇,叫王熙凤,她性子辣,南省俗称“凤辣子”,您叫她凤辣子就是了。”贾母说到凤姐,乐得合不拢嘴。
凤姐顺水推舟,两眼水弯弯,好似受了多大委屈,娇嗔:“老祖宗,您又作弄我了。要是姑娘真当真了可怎么了的。”
说着大胆看向平安,迅速打量一眼乐道:“老祖宗,您看这姑娘真真是画上走下的仙女,我今儿才算见识了。这通身的气派竟没有一个姑娘比的过的。怨不得老祖宗刚才直念叨,就是我这小辈也迷了神,还以为仙女下凡了!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芳龄又是如何?”
凤姐话音刚落,邢夫人白了一眼,又用罗帕压住掩嘴假笑。这些正好落入平安余光,平安也当做没看见,回道:“你就叫我秋狄吧,虚度光阴一十六年。”
凤姐一拍手,俯下身,扯着贾母的衣襟笑道:“真真好名字,秋狄妹妹不但人长得美,说话也文雅。”
贾母啐了她一口,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泼皮破落户似的!”凤姐不依,便要撒泼耍赖。
底下众人无不掩面轻笑,贾母乐的最欢,作势要让人撕开她的嘴,看看里头藏着什么竟说出这好话。
凤姐嘿嘿一笑,又上前拉起平安的手,看了下继续道:“这手跟葱白似的,把我都比下去了。这叫我如何不爱?今儿个我斗胆向姑娘讨个赏,叫声妹妹如何?”说着接下身上的一块玉佩要替平安系上,却见她要将半月的玉珏,愣了一下,转身到贾母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惹得贾母也是一惊,一会儿看那玉佩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平安身后四个侍女,张大嘴巴,哑然许久,却半句话未曾出口。平安蹙眉,捡起玉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