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可能提前让人候在外面把剑接走呢?”
那庄主听得怔怔的,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秦霜与他的仆人忙要去扶,他挥挥手挡开了,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泥土中。发鬓散乱,神色颓然,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众人窃窃私语着,看着他的目光中都是同情。
他耗费一生心血所铸的宝剑就这样离奇地消失了,连同他数十年的期待和希望,也跟着荡然无存……
夜里,当独孤鸣施施然地踏月而归,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身影站在门前时,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就上翘了:“哟,没想到还会轮到霜世兄主动来找我的一天,等我很久了么?”
这句话绝对不是礼貌的问候,他心里想的是,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早回来,让你多站上几个时辰才好。
不过见到秦霜低头沉默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大好,大大方方地推开门,做出个邀请的手势。
秦霜跟着他进去之后,立刻转过身将房门关紧了。
独孤鸣支起下巴打量他:“霜世兄这么小心翼翼地防着外人,是要和我和说什么悄悄话么?”
话音刚落,就听秦霜道:“独孤鸣,我知道,盗走宝剑的人就是你。”
独孤鸣的脸上僵了僵,笑意陡然消失:“哼,我以为我对那老糊涂的庄主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是,你的话逻辑不错,只是前提是,火猴这件事是一个意外。”秦霜看着他,缓缓道,“但如果不是呢?”
独孤鸣的目光闪了闪:“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精心计划好的。包括火猴,也是我破坏了铸剑炉放出来的?”
“是,”秦霜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听庄主自豪地介绍过铸剑炉,普通的刀剑去砍根本损伤不了。也还记得,独孤鸣在铸剑窟的时候两手空空,连一样武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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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哪怕用脚趾头去想想;根据一般影视剧的尿性;这件事都必然和无双城脱不了干系。除了安排好人在岩缝外里应外合之外,在蒸汽弥漫的偌大的洞穴中;要确定剑所在的位置,这也是需要事先看准的。独孤鸣自己说过;剑圣曾在此观摩过上一次的取剑仪式,留下了一份详细的笔记;也就是说,无双城有充分的时间和材料为这次盗剑做准备。
“我也没有证据;说明不了什么。”秦霜平静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师父对这把剑很看重,等查出了真相,发现是你们做的,哪怕是盟友,到时候他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独孤鸣哈哈一笑道:“盟友?你们天下会从结盟之后没有一天不在挖我们无双城的墙脚,那就是正当的作为?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的确,这半年以来一直都在执行雄霸“伐交”的命令,而从沙河帮一事上,就可以知道独孤一方已经察觉了。
只听他继续道:“好,我不妨就告诉你,剑就是我拿走的,那又怎么样?难道就只兴雄霸背信弃义,不准我们以牙还牙?”
秦霜皱眉道:“你是在玩火自焚,懂不懂!你们独孤氏又不会剑法,拿走天下剑有什么好处?因为一时赌气就冒这么大的危险,值得吗?”
独孤鸣的脸迅速涨红了:“秦霜,你别动不动就用这种教训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独孤氏不会剑法?少瞧不起人了!别忘了,我大伯就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剑圣!”
“可是他自年少时离开无双城,就已经与你们断绝往来数十年了。”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需要拜剑山庄的宝剑。”
秦霜一惊:“你说什么?”
只听独孤鸣悠然道:“我大伯留下的笔记全是关于剑的,现在我将这把百年一遇的宝剑送给他,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只要他回到无双城,雄霸又能把我怎么样?我阿爹说了,等他来了,不但以礼相待,还要承认他的剑术成就。他终归是独孤氏的后人,一定会与我阿爹联手!到时候,夷平天下会都不在话下!”
原来盗剑只是前奏,还有这样的后招。
“这么说,这些都是出自于独孤城主的策划?”
独孤鸣“哼”了一声道:“最初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大伯是真正的高手,我很想见见他。”
秦霜沉默。独孤鸣对剑圣可能是少年对神话的仰慕,但独孤一方却是老奸巨猾。对他而言,拉拢剑圣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想出了这样巧妙而周密的计划来盗剑。
独孤鸣道:“天下剑易了主,那名字也该换换了。剑是我拿到的,以后就随我的意思,叫做‘无双剑’。”
他靠近秦霜,挑衅似的一字一顿道。
可是秦霜浑然未觉。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无双剑”这三个字上,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拜剑山庄的这把剑明明很厉害,雄霸也很重视,为何在电影中没有只字片语提及。现在终于明白,其实,它出现过,只是不是以“天下剑”的称呼,而是凭借“无双剑”的名号。
在电影中,无双剑是雄霸覆灭无双城的直接导火线,他在吩咐步惊云的时候就说过:“为师要你带回来的,不单是剑,还有独孤一方的人头。”
也许在这之前,他只是想吞并无双城,将独孤氏一族变为阶下囚。
然而发生了这件事以后,他真正动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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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剑的任务失败,在拜剑山庄也就没有什么好逗留的了。
次日一早,秦霜便启程回了天下会,连望霜楼都不去,直接风尘仆仆地上了天下第一楼,向着雄霸跪下道:“徒儿无能,没能带回天下剑。”然后将在铸剑窟中发生的事件禀报了一遍。
面对雄霸的盘问,他一一如实回答,包括细节都不敢说谎。只是对那之后自己和独孤鸣的对话只字不提。
雄霸对这天下剑寄予厚望,此时脸色自然很不好看,沉声道:“那么说那个独孤鸣的嫌疑是最大的?”
“是。”秦霜低下头,犹豫了下,轻声道,“但他说的辩解之辞却都是在理的。”
“其他的人呢?”
“都看过了,身上也没有……”
雄霸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那为师的天下剑就是不翼而飞了?”
他一贯用“霜儿”来称呼,说“你”的时候必然是心情极其糟糕的当口,秦霜当下匍匐在地:“是徒儿此次太过疏忽大意了,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责罚?”雄霸寒声道,“你倒说说,让为师怎么罚?”
秦霜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
天下会对于任务失败者的处罚由低到高有罚俸、体罚、驱逐、刑罚,到最严重的剥夺性命。他以前也有过出师不利的情况,都只是罚俸了事,无关痛痒,就连体罚都不曾有过。现在丢失了天下剑,情况要严重得多,而且雄霸正在气头上,说得轻了反而会火上浇油。然而其他人会说的,自愿申请断手断脚以表明忠心什么的,他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做不到。
于是只是老老实实道:“徒儿……不知道……”
雄霸“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就任他绷紧了身子跪着,自顾自地看起了案几上的卷宗。
秦霜进议事厅的时候是烈日当空,这一跪一直跪到了夕阳西下,连膝盖都麻木了,但也只能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默默地自我安慰道,幸而现在不是寒冬,这样不会得关节炎。
雄霸事务繁忙起来,有时候就直接在议事厅用饭,这回也是如此。到了时辰,文丑丑便提着食盒扭着腰来了,见到秦霜还跪着,差点没闪着腰。碍于雄霸的脸色不好,也不敢说什么,偷偷地来回打量着二人。
秦霜本来还不觉得如何,闻到食物温暖的香气便发现自己实在很饿,只能低下头,尽量不去想。意志上克制得很好,肚子却不争气,“咕噜”了一声。顿时大窘,嗫嚅道:“要不……徒儿跪到外面去?”
雄霸停下筷子,看过来一眼道:“不必。”
秦霜应了一声,却听到上首又传来一句“过来吃饭”,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抬头看到文丑丑笑眯眯地向自己招手:“霜少爷,帮主准你起来了呢。”
跪得久了,血行不畅,前几步迈得很不稳,文丑丑活泼泼地蹦了过来,站在身边伸着手让他扶,秦霜这才慢慢地挪到了案几旁坐了下来,接过了他递来的碗筷。
比之之前雄霸盛怒的时候,现在虽然是面对面坐着,压迫感也已经小了很多,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想才发现,那是因为自己竟然在和他同桌吃饭的缘故。这样的情况,放在风云和孔慈那都是寻常,甚至和文丑丑一起也没有什么不适,但是对象换成了雄霸的话……回忆了下,果然这还是第一次。同桌吃饭所体现出的那种平等的默默的亲近,以前从未想过会和雄霸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联系到一起。
而且那一句“过来吃饭”,语气平平,但听起来似乎不应该来自于掌握生杀大权的上层,那种虽然生气但也不会把真你怎么样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家人?
呃,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秦霜默默地低头扒饭,文丑丑往他那里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肚子是满足了,嘴里却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雄霸看到他吃完了放下筷子,突然问道:“霜儿的右手没有受伤?”
秦霜不明就里,“啊”了一声。
“不是说被火猴碰到么?”
秦霜明白过来,忙道:“是,不过只是有些发红,现在已经全好了。”说起来也算是幸运,当时袖子全烧毁了,皮肤上的伤倒不严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么可怕。
听到雄霸淡淡地说了句“好”,继续道:“那为师便知道怎么处罚霜儿了。”
秦霜:“呃……”
文丑丑领命进了内室,不久便捧出了一样东西。
秦霜一见便睁大了眼睛:“这是……”这样东西他在电影中已经看到过,但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物。
这是一个铜铁所制的圆盘,具有一定的厚度。朝上的这一大面,中间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围绕在四周的,是一个个同心的圆圈,圆圈之间已经被切割开来,并不相连。每一个圆圈上又被金丝等分,每一环或标上十天干,或标上十二地支。此外在大圆周上,还钻了一个点,用朱砂染成红色。
这便是泥菩萨给予雄霸的乾坤挪移五行大宝盒了。上面的天干地支相当于密码盘,而那个朱红的点,也就是用来对应的地方。只有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才能成为开启的钥匙,看到其中所藏的后两句批命。在电影中,雄霸就是一直未能打开这个宝盒,才会派出秦霜和聂风去寻找泥菩萨。
果然这边雄霸道:“泥菩萨当年并未留下任何提示,只能一一去试,这些年来还没有结果。为师近日没有时间,那么这件事就交给霜儿来做吧。”
文丑丑在一边摇着他的镂花小扇,“嘻嘻”笑道:“这是好事呀!霜少爷若能让帮主提前预知天命,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秦霜在心里苦笑,雄霸想要知道的那两句话其实自己闭上眼睛就能默出来:“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加上“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四句批命就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