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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摆放很简单,正对着大家的是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火炉,应该是巴图鲁单独砌的。火炉的火已经被灭了,里面零散着一些杂碎的木头和焦炭。火炉上还连通着一个大的铁管子,应该是通往屋顶的烟囱,而分出的两条管子则通向了旁边的房间。
客厅左侧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有蓑衣,雨衣,土枪,弓箭,还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黑白照片,可能是巴图鲁年轻时候的写照。
“椅子不够,大家就先围着火炉坐下吧!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巴图鲁笑着将钢叉挂在了墙上,脱下棉衣,抖了抖上面的雪屑:“我给你们倒一杯热茶,然后去生火,过几分钟,整个屋子就暖和了,平时,我在屋子里,都只穿一件单衣呢。”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起居室,拿出了一个铁桶,小心翼翼的打开铁桶的盖子,抓出一把茶叶,放进了茶壶里,取过水瓶,往里倒了些热开水。
顿时,一股白色的水蒸气从茶壶里冒了出来,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老哥,你这竟然还有茶叶?”陈天顶先前只道巴图鲁是说说,没想到,他还真拿出来了。
“当然有,以前叫人捎来的。如今没剩下多少了,只能剩着喝,要不是看你们来了,我都不会取出来。”巴图鲁眨了眨眼,将茶壶里的水倒进了九个摞起的碗里,一一端给了众人。
浅绿色的茶水捧在手心,杨开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掌心直接通到了四肢,然后便是全身。
“受宠若惊呀!”陈天顶往碗里吹了口涟漪,浅尝辄止。
“别急,这是滚开水,直接去喝会烫破嘴唇的。”巴图鲁劝道:“先搁在地下,放一会儿。”
“哎呦……”等巴图鲁将碗递给华伯涛的时候,华伯涛嘴一抽,整个手后缩,便将一杯茶水打翻在了地上,陶瓷碗摔成了八瓣。
“华教授,你怎么了……”看到这一幕,杨开立马抢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华伯涛突然做出了古怪的动作,并不知道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
“没事……”华伯涛抽了口凉气,将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这碗有点烫。”他解释道。
原来是因为碗太烫的缘故,杨开松了口气。
“才烧开的水,能不烫吗?”巴图鲁笑道:“应该是你们几位都戴上了手套,捧着碗没感觉,而华先生没戴手套,直接去端碗,所以有些受不了温度。是我疏忽了,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们和我一样。”
他不说,杨开倒没发现。经巴图鲁一说,杨开还真发现了这一微妙的细节。他摘下手套,试着去碰了下搁在地上的碗,皱了皱眉缩回了手指。
还真不是一般的烫。
“巴图鲁老哥,你就不怕烫吗?”杨开的表情有些愕然,因为刚才,巴图鲁也是空手去端水壶,倒水,端碗的。或许是出于这一点,华伯涛才猜测水并不算烫,结果一接之下,坏了事儿。
“我……”巴图鲁眼睛不自然的一眯,随即笑逐颜开:“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瞧我一双手,满是老茧,又怎么会怕烫。”
“我再去给华先生重新泡碗茶,你们聊。”他说着,又去了里屋,不消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同样的碗,倒满了茶水,这次他不再交到华伯涛的手里了,只是放在了他的旁边。
“华先生,慢用。”巴图鲁客气的说道。
“谢谢。”华伯涛勉强一笑:“对不起,打碎了你的碗。”
“没事,一个碗又值什么钱?我扫掉这些碎瓷片,免得你们踩到伤了脚。”等巴图鲁用簸箕铲掉客厅里的瓷片后,用铁条往靠近众人的火炉里捅了捅,拨弄了一下,顿时,火炉深处被翻出的焦炭露出了红色一面,这些燃烧的部分很快越烧越剧烈,点燃了新添进去的木材,巴图鲁也不焦急,只是慢慢地来回翻弄,大约过了五分钟,第一缕真正的火苗出现在了炉子里。
巴图鲁说,大兴安岭天气严寒,要在这里长期定居,火炉和炕,这两样是必须的。山里的地方,火柴这种消耗品不容易采买,他就想了个点子,那就是每次出门,要熄灭火炉的时候,并不完全将它熄灭,而是将燃烧的焦炭埋进里面,用草木灰紧紧地盖住,这样既不会发生意外火灾,也不会弄灭火种,等需要时,直接扫掉草木灰就行了。
火炉点燃不容易,但真正燃烧起来就快了。巴图鲁还没解释完,众人便感觉到一股热烘烘的空气聚集在了屋子里,将原来冷冷的空气同化,或者赶跑。
“巴图鲁老哥,我看你这火炉中间的管子,连的是烟囱。另外两边的管子,连的应该是炕吧?”陈天顶凑近了一些,将手放在火炉外,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陈天顶口中的炕是一种特制的床,连着炉灶,可以接受暖气,也是东北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东北人的一日三餐,通常都是在炕上度过的。吃饭的时候炕上放一个炕桌,家里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盘腿坐在里面,男人通常都是坐在里面的,女主人坐在炕沿的位置,负责给大家添饭递东西什么的,是伺候吃饭的。孩子放学写作业或玩耍也是在炕上,来人了也是要让到炕上去坐的,通常每一家人都会有一个烟笸箩,里面放着烟叶、烟纸和火柴,来人了就把烟笸箩往坐在炕上的客人面前一推,说自己卷一支烟抽吧,于是大家就人手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这便是北方人特有的生活。
第一三一章 不死传说(6)
“陈老弟也是东北人吧?”听了陈天顶的话,巴图鲁颇为意外,他这火炉的布置,若非对本地民俗文化了解甚深的人,是看不明白的。
“我祖籍不是东北,但我来过这里很多次,经常半道上就在农家做客,就连岭下的简家寨,我都去过数回呢。”陈天顶笑着说道。
“好,好,那我俩也算是半个老乡了。”巴图鲁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
“噫!”陈天顶挥挥手:“半个老乡,可不如土生土长的老乡亲哩!咱们队伍里,这位赵勇德兄弟,就是东北人,来,老赵,你俩攀攀亲。”
此刻,室内的温度已经很热了。陈天顶解下了防寒装,拿掉了手套,指着赵勇德说道。
“赵兄弟,果真?”巴图鲁握着碗的手,顿了一顿。
“骗你俺是只乌龟,石河村的,年轻时就入伍参军了,直到现在。”赵勇德赌咒道。
他说话言辞,就带着一股极重的东北方言。而且身子魁梧,嗓门亮,又毫不犹豫的自报家门,这一系列特征无不让巴图鲁深信不疑。
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片刻,巴图鲁就激动地颤抖了起来,走到赵勇德身边,一把将他搂住:“咱国家地大物博,那么多省份,那么多江河。能在荒僻的林场里遇到一位同乡人,真是不容易呀!当然,在座的各位,都是打小日本鬼子的子弟兵,如果不介意,今天起,你们都是我巴图鲁的同乡。”
赵勇德本来就是个愣头愣脑的人,经巴图鲁这话一感染,立马眼睛就红了,看到这一幕,巴图鲁赶忙握住他的手,一阵安慰,之后便是问长问短,和这位汉子聊起家常来,可谓宾主皆欢。
“还是他俩有共同语言!”华伯涛的手经过刘雨薇的简单处理,基本上算是全无大碍了,只是在两个指头上,还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烫伤痕迹,伤口外抹了层透明的药膏,自然也是出自刘雨薇这个女医生的手笔。
“我们只管听着便是,有些故事,还挺有趣的。”杨开歪过肩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说着说着,他将手塞进口袋里,一顿翻找。
杨开这是要找烟,不过几秒钟后,他就哑然失笑了起来。因为烟早在喇叭口的时候就抽完了,就连烟盒都丢了,要不然,他这个烟鬼还能撕开盒子,闻闻烟味解馋。
“要是有烟就好了,烤着小火炉,点上一根烟,美滋滋的吸着,多安逸呀!”杨开憧憬道。
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华伯涛冷笑一声:“烟?能把命保到现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安逸这个词现在与我们无缘,等把任务完成了,你想怎么安逸,都没人管你。”
“也对。”杨开点了点头:“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瞧我这人,一松懈下来,就胡思乱想的没边没际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常怀忧患者生,偏于安乐者死。”华伯涛淡淡的说了句,用手掸了掸茶碗,感觉温度降下来了,这才慢慢的喝上一口。
他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当真应了井绳和蛇的寓言。
“受教。”杨开谦逊的说道。他觉得,华伯涛偶然冒出来的一句,看似无心之谈,却能让自己受益匪浅。如果要给华伯涛下一个定义,那就是自己此行的良师益友。
“没什么受教不受教,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我们都是学生,就像现在,刘小姐会的医术我不会,你会的枪法,我亦不会。凡事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华伯涛说道。
两人说话之际,巴图鲁已经出门忙活去了。杨开看了看表,也确实到了晚饭的时间。等巴图鲁进门的时候,手中多了个篮子,篮子里堆积的都是先前众人在栅栏外看到的蔬菜。说实话,这些蔬菜大多都很干瘪,外面附着了一层老皮,但在杨开眼里,却无异于山珍海味,人参燕窝一般。
喝了三天西北风,吃了三天罐头,谁见了蔬菜都会眼红。
“嘎……”巴图鲁放下镰刀,将木门带上,木门发出一声酸涩的响动,随即将呼呼的大风隔绝在外。
“想不到这天变得比小孩子的脸还快,才一会功夫,雪就下起来了,呼……呼……还是家里暖和。”跺脚抖掉了衣服上的雪屑,巴图鲁自言自语道。
“老人家,这戈达拉林,不是大兴安岭气候最好,最稳定的地方吗?怎么也会下雪,起山风。”华伯涛疑惑的问道。
巴图鲁的衣服确实湿了,篮子里的蔬菜上,也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华教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巴图鲁喘了口气:“林场的自然条件,的确比大兴安岭的其他地方强。但每到晚饭的这个点儿,都会起一场怪风,看见我身上的雪没?这些雪不是天上下的,而是被风带来的。因为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当地人习惯叫它回门风。”
“哦,原来如此。”华伯涛表示了解:“可能林场附近有峡谷,原来这股风的风势并不大,但经过峡谷后,由宽变窄,正对的方向又是这儿。所以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哈哈,咱们闹不懂的稀罕事儿,一到教授嘴里,就立马真相大白了。”巴图鲁笑着举了举自己的篮子:“大家要是喜欢,今晚我就给你们烧一顿大兴安岭的土家菜,有蒜,韭菜,白菜,外面还晾着半只风干的野猪肉,几根腊肠,连带着巡山带回来的短毛兔,飞龙,一并炖了。”
“有劳老人家。”华伯涛不好意思的说道。
巴图鲁的热情好客,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就拿着满满一篮子的蔬菜来说,那可是对方辛辛苦苦栽种的,如今一下子全给拔了,倒真有点可惜。
还有,山里人节俭,烧了野味,又切自己存的腌肉腊肠,那等众人酒足饭饱后,巴图鲁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