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决心放弃抵抗,任由对方收拾宰割。而不是自恃本事高明,故意不理会对方。
艾琳在他的迅快一瞥中,却感到他另外的意思,好像是向她表示过,为了赎罪,情愿死在她的眼前。
她的心一软,几乎就起身出声制止宣大红了。
可是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深知自己终必也须杀死他不可。
这是一件曾经使她回肠百转,失眠了不知多少个晚上之事,而最后她已下了决心,务必要杀死沈宇,为父兄复仇。
她的决定,深深烙在心头上,是以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阻止了她挺身干涉之心。暗念与其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倒不如此刻咬咬牙,让他死在别人手中,也可以了结这一公案。宣大红右掌举起,作势欲劈。
他虽然还没有劈下去,可是目下他已完全占取了优势,除非沈字有出神入化的绝技,否则纵想招架还击,也来不及了。
他双目中射出鄙夷不屑之色,冷冷道:“原来是个懦夫,连一条赖皮狗也不如。”
他骂得十分恶毒,显然他心中当真万分看不起这个青年人。
人人都替沈宇感到难过,包括艾琳在内。可是她没有作声,别的人更不会出声干涉了。
就在此时,沈宇眼睛一睁,目光锐利如刀,威棱四射,神态甚是骇人。
宣大红虽是心头一震,但仍然冷冷道:“你装出再凶的样子,也去不了懦夫之名。而且老子也不怕你。”
沈宇道:“我不是懦夫。”
宣大红道:“老子说你是懦夫。”
沈宇道:“你胡说,我是为了别的缘故,才愿意借你之手,寻求解脱。”
宣大红认为这话全无根据,当下退后两步,威胁之势无形中消失了。
他道:“老子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你不妨证明给大家瞧瞧。”
沈宇站起了身,道:“凭良心说,我倒是要谢谢你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四下扫瞥,似是找寻什么,而完全没有与宣大红动手之意。
宣大红不耐烦地喝道:“你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沈宇伸向地行鼠纪老二道:“你的刀借来用用如何?”
纪老二自然不肯,摇头道:“这是什么话。”
宣大红却道:“没有关系,借给他。”
纪老二可也不敢得罪这几个由他请来之人,当下摘下长刀,道:“好,姓沈的你接着。”
他随手一扔,那口锋刃森然的长刀,便向沈宇飞去。
有几个食客看了,骇得惊出叫声。
要知长刀乃是精钢打制,份量甚重。但纵然带着刀路,但单单是此刀的重量,便足以砸伤人。
何况这刻刀已离鞘,刀刃光芒闪闪,显然锋快之极。接刀之人,一不小心,定必受伤无疑。
这便是客人发出惊叫之声的原因,可是在艾琳。宣大红等武林中人眼中,要接此刀,并非难事。
果然沈宇一伸手,便绰住刀把,轻轻易易的将刀接住。
他一刀在手,身子略略下沉,使出坐马待敌的姿势。
登时一股强大绝伦的森杀刀气,潮涌冲卷。首当其冲的宣大红,实在忍熬不住,不禁连退了四步之多。
沈宇剑眉轩举,豪气飞扬,仰天长笑一声,道:“宣大红,这一招的境界,你恐怕还难梦想。”
全楼之人,不管懂不遭武功,都为之骇然发愣。
原来沈宇这一股刀气,不但迫退了正面的喜大红,连全场其他之人,也都感到森杀的威势,心胆寒悸。
常人只知他一定很厉害,可是武林好手,却深知这一股刀气,已等如心刀合一,实是具有无坚不摧之威。
换言之,凡是能发出如此坚凝可怕的刀气,这个人已属一流高手之流,普通的高手,都不能相比。
宣大红倒抽一口冷气之时,忽见沈宇一抖臂,那口精光耀眼的长刀,登时震颤不已,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接着锵的一声,那口锋快长刀,竟然齐腰断为两截。
沈宇这一招纯系以内劲为主,强大得硬是将一口精饲长刀震断了。
所有的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最先有动作的,是宣大红。
他并非上前攻击,而是又退了两步,此是下意识中的反应,离敌人越远,心理上自然越觉得安全。
沈宇丢掉手中的半截断刀,回头向艾琳看了一眼,便举步向楼梯行去。
他下楼之后,过了一会儿,别人才如在梦中醒来。
纪老二道:“好啦,那小子走了,这回可轮到彭雄你啦!”
彭雄胸脯一挺,道:“不错,轮到我了。”
宣大红憋的一肚子气,打算向这个凶悍的黑道高手发泄,他首先大步迫去,右手竖掌作势,似削还劈。
彭雄横刀待敌,可是感到对方掌力坚凝,宛如锋利的刀斧一般,格式奇诡奥妙,难以洞测。
迫不得以,只好移步后退。
这两人虽然尚未接战,可是形势已显示出,那出身于衡山九黎派的宣大红,武功是非同小可。
突然间楼梯响处,刚刚走了的沈宇,又回转头。
他一出现,九黎派的刘崎马上发出号令,宣大红迅即后退。加上田丕,顿时成了联手之势。
谁也弄不清楚沈宇为何去而复回,包括艾琳在内,亦是如此。
她正为了自己居然任得沈字走开,心中甚感后悔。因为业已证明自己深心中,实是不想杀他。
但她如何能向父兄在天之灵交待呢?她岂能忘记了这些家门的血海深仇?现下沈宇回来,她的心情最是复杂,一方面既暗喜自己又有复仇的机会,不必多费手脚追踪。
另一方面,又很他为何要回转来?使自己不得不杀死他?她忍不住问道:“沈宇,你回来干吗?”
沈字眼中流露出抑郁神色,道:“我刚出门,远远望见厉斜,只好退回来。”
艾琳道:“原来如此,他可曾看见你?”
沈手道:“我不知道。”
纪老二一听他的口气,似是大为畏惧那个名叫厉斜之人,毒计忽生,迅即奔下楼去。
艾琳看着沈宇,道:“那家伙去把厉斜勾来了。”
沈宇道:“一定是的。”
艾琳道:“你不躲起来么?”
沈宇道:“我能躲到什么地方。”
艾琳道:“其实以你的功力,若是出手,厉斜未必能占到便宜。”
沈宇道:“不,他的确高明之至。”
艾琳道:“看来我想杀死你,还真不易呢。”
沈宇道:“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我性命。”
艾琳道:“你如想我得个痛快,最好放手与我一拼。倘若我杀不死你,那叫做没有法子。如果我赢得你而杀死你,大家心中都舒服些。”
沈手摇摇头,道:“我不和你动手。”
楼梯发出响声,首先是纪老二上来接着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摇摇摆摆的上得楼来。
艾琳先是一怔,因为她发觉这个俊美书生,不是厉斜。但当她看见沈宇的神情,立即恍然大悟,道:“来者可是胡玉真么?”
那俊美书生见了沈宇时,唇角含笑,正要打招呼时,忽听艾琳娇脆之声,顿时一愣,向她望去。
艾琳道:“我是艾琳,也是沈宇的旧友新仇。”
俊美书生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沈宇逃避的,竟是像你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么?”
艾琳道:“美丽不敢当,逃避我却是事实。”
在旁人眼中,这一对男女,都是年轻美貌,却一点儿也没有任何顾忌地交谈着大胆的话题。
例如那个美书生当众称赞艾琳美丽,而她也立即谦虚表示不敢生受。这种对话,在他们的年纪而言,委实十分大胆。
艾琳上下打量对方,态度肆无忌惮,好像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不错,你一定是胡玉真,沈宇却说是厉斜来了。”
纪老二先前已听到胡玉真之名,但现在才能证实,心中大为沮丧,一时又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个俊美书生果然是胡玉真,她含笑道:“是的,只不知艾姑娘何以得知小弟之名,同时还要请问姑娘一些事情。”
艾琳道:“我与沈宇是旧识,关于你的姓名和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胡玉真笑一笑,道:“艾姑娘休得骗我;你们纵然见过面,谈过话,可是你们焉有机会,谈到小弟的事?会不会是厉斜告诉你的?”
艾琳道:“你倒是聪明得很。”
胡玉真道:“岂敢,岂敢。”
她的目光转移到彭雄、纪老二和九黎派三人的面上,观察了一下,道:“这儿可以说得是藏龙卧虎,竟有不少名家高手在场,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彭雄拱手道:“胡兄如果与沈兄没有什么过不去,便请稍微让开。那几个人本是来对付兄弟的,与别人无关。”
胡玉真道:“你意思说,他们是来向你寻仇的,是也不是?”
彭雄道;“正是。”
胡玉真道:“你自问独力就能应付他们么?”
彭雄摇摇头,道:“兄弟尽力而为。”
胡玉真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的武功虽然有限得很,但眼力却相当高明,一望而知在你们五个人之中,以这边三位实力最强,你是其次,因此,你如独力对付他们,只怕凶多吉少。”纪老二刚才急急把胡玉真弄上来,原意是因见沈宇回转来,生怕沈宇从中作梗,是以一听沈宇是躲避一个叫做厉斜之人,便出此一着。
谁知沈宇没说真话,来人竟不是厉斜,而这个胡玉真,态度暧昧,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种扑朔迷离的复杂情势,使他大为困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九黎派的刘崎等三人,本来十分自大,目中无人。可是刚刚被沈宇露的一手,折了锐气,现在可也不敢嚣张的了。
刘崎道:“这一位彭雄兄,乃是黑道中的名家,雄霸成都,我等仰慕威名,特来向他讨教。”
胡玉真道:“原来如此,但你们曾经把沈宇牵涉入内,是也不是?”
田丕道:“只是误会,后来沈兄也就先走了。”
胡玉其道:“以我推想,沈宇一定曾经被你们胁迫,他的离去,想必也是不得已的。”
宣大红道:“沈兄是自己离去的。”
胡玉真一笑道:“但你却抛开了胁迫他这一段,是不是你动手的?”
宣大红哑口无言,田丕忙道:“那只是一宗误会而已。”
胡玉真面色一冷,道:“我可不这么想,此事从彭雄身上发生,以我观测,彭雄虽是黑道上的人,但他敢作敢为,大有英雄风度。而沈宇则向来不肯与人动手,你们对付的既是这两人,可见得你们恰是与他们相反之人。”胡玉真的推论,头头是道,艾琳听了,不禁大为心折。
她道:“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胡玉真道:“艾姑娘本可一手了结此地之事,但你既然与沈宇有仇恨,则作一直袖手旁观,乃属当然之事。”
艾琳道:“正是如此。”
胡玉真道:“现在情况已经弄明白,你们有何打算?”
她问的是纪老二和刘崎等人。
纪老二可不敢鲁莽,堆笑道:“胡兄怎么说怎么好。”
刘崎也道:“假如胡兄打算做和事佬,我等看在你的面子上,任凭吩咐。”
胡玉真面色转弄,笑道:“我有这么大面子么?”
她一眼看见地上的断刀,便俯身拾起来,瞧了一下,道:“这是以少林秘传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