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姑姑,看上去皇上还要忙好一阵子,本宫就先回去了。皇上国事繁忙,你要好好照顾皇上的生活起居。”临出勤阳殿时,我交代道。刚走到一半,就看见洛尔朝我迎面跑来。“娘娘”她看见我走来,慌忙跪下。
“什么事?起来回话。”自从上一次洛尔成功完成了我交代她的事,她在我心目中已不单单是一个宫女,我对她存着感激之心。只见洛尔上前几步,附在我耳边轻语了几句。我的笑容慢慢浮现出来。“你看清楚了?”我小声地问着。“嗯,不会错的。”洛尔信心十足地点点头。“那摆驾御花园!”御花园中虽然还是被打理地很干净,可是却掩盖不住初冬的萧索,树上的枝叶都凋零得差不多了,御湖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明晃晃的月亮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凄冷的光芒,原来冬天是真的到了。“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我朗朗地念出,惊得湖边亭榭中背我而坐的一个纤细身影猛然一颤,回过头来。借着月光,我看见那张娇艳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流下。那人也认出我来,慌忙用手帕掖干了泪珠,朝我盈盈下跪:“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坐下跟本宫叙叙话,都要做一家人了,不用客气。”我径直坐下,指着身边另一张圆凳,让她也坐。丁子宜犹豫了小片刻,方才欠身坐下。“这场战事来的真是不巧,再过几天,本该是你做新娘子的好日子啊。”我双目紧紧盯着她美丽的脸孔,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果然,她一点也不见难过的神色,反而只是淡淡地说道:“民女晓得当然要以国事为重,无国何以来家呢?”“说得好!”我赞许道:“像你这样深明大义,又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还有着如此的花容月貌,嫁给本宫的二哥,却真是可惜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向我,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疑问。“二哥对死去的二嫂念念不忘,恐怕此生都不会对其他女子再生眷顾了。你嫁过去,本宫恐怕你从此要过着守活寡的日子了。”我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握在掌中:“这样的青春年华,真是可惜了。”我也不禁眼眶红了起来。她仍旧默不作声,头却低得更深。我继续道:“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一个打算,硬是要让你们两个明明各自都心有所属的人结为夫妻。”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手一抖。
“心有所属?民女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她的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不是吗,丁姑娘?”我的笑容更加和蔼:“姑娘真正喜欢的难道不是皇上吗?”我决定开门见山。她匆忙将手从我的掌中抽了出去,一下子跪倒在地:“娘娘,民女没有。民女没有!”
“没关系,本宫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反本宫能够深切体会到你的痛苦。不瞒你说,本宫嫁入宫中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你的心情如何,本宫怎会不理解?”我语重心长地说出,虽然我比她要小四岁,但现在俨然我是一幅大姐的风范。她低着头,身子不停地颤动着,终于隐忍不住:“娘娘!”然后哭倒在我的双腿上:“他们人人都知道我的心意,可是爹爹,哥哥,姐姐甚至姐夫,每个人都逼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安慰地拍着她的背,晚风呼呼地在亭榭外吹着,我想此时她的心比这冬夜更寒吧。
“本宫的阿姐,也就是先帝的皇后,为了先帝殉情而亡。本宫没有了姐妹,甚为孤单。从第一次看见你,本宫就感到特别的亲切呢。不如本宫就和丁姑娘结为异姓姐妹吧,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提议道。“如果你愿意,本宫愿意帮助你达成心愿。”我轻轻抬起她的脸,正对上她泪眼婆娑的双眸。“本宫也不愿意自己受过的苦,再由别人来尝。”“和娘娘结成姐妹,民女怎敢造次?”她惶恐地再次低下头。“姐姐!”我叫出口:“义结金兰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外人在的时候,我还是皇后,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我就是妹妹!”我的语气如八月的桂花糕一样甜腻。
“娘娘,可是姐姐她。。。姐姐她是不会答应我入宫的事的。”她哭得肝肠寸断。
“本宫有办法让你一定梦想成真。待到木已成舟之时,你姐姐也不能多说什么吧。而外界看来,又是一段娥皇女瑛的佳话。你说好不好?”我的笑容仿佛是从心底里漾出来一般地暖人。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眸晶莹地仿佛入天上的星辰坠入其中一般;我的笑容仍旧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我们两个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她终于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好妹妹!”
第二十七章
上官裴预定3日后起驾亲征,这是上官皇朝建国280多年的历史中第三次御驾亲征。第一任皇帝上官达在登基22年后,为了平定云贵的叛乱决定亲自出征,大获全胜后却因为伤口感染不治而死在了归途上。第九任皇帝上官蔚决意吞并乌兰,久攻不下反而被敌方的神武大炮击中,当场毙命。虽然最后乌兰还是被继位的新帝给攻下,但是这样的代价未免也付得太大了。御驾亲征从此成了上官皇朝皇帝们的一个梦魇,在以后的太平岁月或是间隙的烽火硝烟中,没有一个皇帝愿意以身试法去打破这个魔障,直到现在。从上官裴口中,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又重新被提起。难怪朝臣们要面面相觑却又有苦难言。劝上官裴放弃这个念头无疑是大战当前扰乱军心,但是让他亲自出征,是否能够逃出这个不吉的怪圈,谁都没有把握。因此这3天内,整个朝廷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皇上驾到!”内侍高声宣布着上官裴的到来。这是我从宰相府回宫后第一次与上官裴正式见面。“臣妾恭迎圣驾。”我看见他款款走近,这才起来欠身行礼。“皇后免礼。”他一身淡紫的衣袍,口气竟然出奇地温柔,伸出手来亲自扶我起身,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不禁让我侧目。“朕这几日都忙于国事,无暇顾及皇后的身体。看这样子皇后体内的毒应该没有发作的迹象吧。”他在我身边坐定,人凑得很近,我可以看见他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外面已经开始冰冻结霜了吧。“多亏有宝宝的保护,臣妾这几日还好。”我说得很简单,实在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到底在卖着什么关子。而他能够在和我撕破脸皮对峙过后,还有本事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倒也佩服起他的“坏记性”来了。“那就好!解药的事,朕一定会留心的。”他轻轻地说道,看在我眼里完全是一幅言不由衷的嘴脸。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他被我这么一瞪,愣了一下,马上转过头去看向别处。我的笑容在瞬间又爬上了脸颊,既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倒也坦然了。心中并不期冀他是否能够最终将解药给我。只要让我在有限的时间内安排好该安排的事情,那我也就无憾了。“这个阮文帝真是贼心不死,先是妄图强取你阿姐,现在又发梦要豪夺你。朕这次不灭掉北朝,誓不罢休!”他突然转移话题,看上去气愤地可以,牙关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那臣妾就在此预祝皇上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我的眼睛只是看着地面,这次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阮文帝战书的条件中,确实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皇后”他又坐近了一点,不防间我的手已经被他握在了掌心:“朕远征在外的这段时间,就有劳皇后管理后宫之事了。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更何况现在是国难当头,大家唯有团结一致,方能渡过难关!”他的口气软软的,呼出的气在我的颈脖间乱窜。原来是这样!这样的曲意示好,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在他不在的这段期间,不要对丁夫人有所行动。“哈哈,皇上说得极是。家和万事兴,皇上不在的这段日子,臣妾一定会管理好后宫之事,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的。”他笑了笑,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也回笑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演示着各有所思。
正在我们两人极尽虚情假意能事之时,张德全一路疾跑冲进了昭阳殿。“皇上!不好了!”看来果然是事出紧急,连宫里的老人张德全都说出这么忌讳的大不敬话来。看了皇后,他也不及下跪行礼,只是一个劲地冲到上官裴面前。“皇上!丁夫人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摔了一跤,然后就肚子绞痛,眼看着下面就出血了。现在正发作得不行呢,看来是要临盆了!”张德全一口气说完,人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鼻尖上小滴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亮光。“丁夫人才怀孕7个多月,怎么就要临盆了?”上官裴猛然站起。“据宫里有经验的姑姑看,刚才那一摔摔得厉害,这会子丁夫人正痛得死去活来,看上去是要生的样子。”张德全任由着汗轻轻滴下,也不敢抬手去拭。“传了太医没有?”上官裴的嗓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上身前倾,一幅要扑上去的样子,吓得张德全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下。“丁夫人一定要先来禀告皇上!所以。。。”张德全的声音越来越低。“混帐东西!还不快去传太医!”上官裴咆哮着叫出口,人已经奔了出去。张德全被他这么一骂,在那里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答应着也向殿外跑去。“看来有人是一定要在皇上出发之前将这个孩子生出来啊!”我轻笑出声,转过头去对着身边的许姑姑小声说道。“娘娘,我们是不是要过去瞧瞧?”许姑姑脸上也略有笑意。“后宫里第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本宫当然是要过去凑凑热闹的。”我慢慢起身,向殿外走去。荥阳殿,灯火通明,宫女内侍进进出出,忙作一团。我进门时,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看见我连忙下跪,我看见盆中的一大盆血水,不禁皱了皱眉。“里面怎么样了?”我问她。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娘娘一直在出血,还痛得要命呢。邱太医和廖姑姑正瞧着呢。”她怯怯地回答。我回过头去与许姑姑对视一眼,继续向内殿走去,还没踏进门,就觉得里面吵闹声不绝于耳。待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上官裴正扯着嗓子要进屋。“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朕。采芝,采芝!”他身形高大,三个内侍使出全力拦住他,还差点被他挣脱。廖姑姑一头大汗的在旁边一边猛叩头,一边高声劝着上官裴。“皇上,产房血光污秽不是干净地方,皇上乃天子九五至尊,身子尊贵着呢,可千万不能进去。娘娘在里面知道皇上的这片心意就足够了!皇上,这是祖宗规矩啊!”说时迟,那时快,上官裴一脚就踹了过去,狠狠地踢在廖姑姑身上:“你们都给朕让开!”他怒吼的声音仿佛困兽一般的疯狂。“你们都松手!”我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皇上要进去,你们就让皇上进去!”我这么一喝,所有人都猛然回过头来看着我,廖姑姑听见我发话,一时愣在那里都不知所措。
“皇上如果不忌讳,不怕不干净的东西上身,那就尽管进去!”我上前走了几步,在他跟前停下,狠狠地瞪了上官裴一眼。“皇上出征在即,要的就是上天保佑,万事顺利。现在皇上硬是要进产房见血光,为了一个妃子放着江山社稷不顾,那臣妾也不会拦着皇上的!只要皇上能够跟列祖列宗解释清楚!”每个字都被我说的掷地有声。上官裴一下子停止了挣扎,站在那里只是呆呆地静止不动。“丁姑娘!”我的眼角瞄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