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做得太狠了?”我走过去责备道。
“没事,伤口不是很大,我已经派人从韩国请来了最好的整容师,”他若无其事地瞟了我一眼,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可能要花我几十万呢,我保她旧貌换新颜,整出来的样子比那些个韩国女明星不会差到哪去,到时候只怕她感激我都来不及。”
说着他居然还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像他做的是善事,末了,又补充道:“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张嘴脸,贪得无厌,贱!”
“可这不是君子所为!”我还是觉得不妥。
他冷笑:“君子?考儿,你跟我相处也有这么些年了,我何时称自己是君子?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好’只是对你而言,撇开你,杀人放火我都不在话下。”
我横他一眼,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肃穆起来,“有个不好的消息,想告诉你。
“什……什么消息?”我本能地缩了下。
他看着我,眼神透着悲凉和无奈。
我一看他这样子就急:“什么事啊?你快说!”
他叹口气:“从新西兰传来消息,Steven他……他母亲病危……”
我用所有报答爱(1)
耿墨池的病情时好时坏。
又先后两次进了抢救室。
我更加不敢将他母亲病危的消息告诉他。
有一天他的状况较好时,对我说:“我这几天老做梦。”
“你都梦见什么了?”我故作轻松地问。
“我……梦见我母亲了,”他神情恍惚,嘴角微动,吐出每一个字都很吃力,“她可能不太好,躺在床上,不停地朝我招手,我……我忽然好想见她,算算看,我已经半年多没去看过她了……”
我瞅着他发愣。脑子里反复闪现耿母端庄优雅又伤感的面容,在新西兰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她如圣母般的美丽和慈爱让我倍觉温暖。我甚是感叹,难道他们母子有心灵感应,这边病入膏肓,那边也生命垂危?
忽然觉得他们母子好可怜。
一个在海外郁郁寡欢了半生,一个被病痛折磨至今,彼此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莫非是老天的蓄意安排?莫非他们母子真要到天堂去相聚?
他何其的敏感,我六神无主的样子让他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犀利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抬起头,躲躲闪闪,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有些不悦:“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干脆点,干吗吞吞吐吐?”
我知道瞒不住了,心一横,支吾着说:“前两天,从新西兰传来消息,你……母亲她老人家……”
“别说了,我知道!”他打断我,闭上眼睛,眉心都在跳,“她……过了,是不是?”他低声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又是一场空前的灾难,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内心山崩地裂般的声音。
“不是,还没有,她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知……知道了。”
耿墨池喃喃的,泪光闪动,强忍的悲痛又怎么藏得住。他扭过头,想必是不想让我看见他脆弱的样子。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没事吧?”我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让我静会儿就好。”他蠕动着嘴唇,像在说梦话。
我只得离开,轻手轻脚的,生怕刺激到他。
一个护士刚好进去给他量血压。
我还没出病房十米就听到护士冲出门来大叫:“不好了,快叫医生,308号病床心跳停止……”
安妮突然提出要搬出去住。
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祁树礼伤心欲绝:“难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多余的吗?”
安妮只是答:“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没有人把你当累赘,这阵子因为你哥哥的状况很不稳定,所以忽略了你,难道这就是你弃我们而去的原因吗?”祁树礼的声音都在颤抖。
安妮看不见她哥哥,但目光终于还是有些不忍。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阵子她很少到医院探望耿墨池。而且听保姆讲,她经常一个人坐车出去,去哪里了,去见谁,没人知道。祁树礼想问个明白,她却别过脸一声不吭地摸索着上楼,重重地关上了卧室的门。我和祁树礼面面相觑,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环顾富丽堂皇的客厅,竟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和阴沉。
我在内心还是责怪安妮的任性,她是否知道,她的哥哥在死亡线上挣扎得有多痛苦、多艰难,那次心脏停止跳动达十分钟,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才恢复生理运转,在医学上称得上是奇迹了。可即使从上海、北京请来最好的心脏病专家,每天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地对他进行观察和检测,但若离开那些仪器和管子,他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就在他昏迷后的第四天。
每天,我都趴在病房的玻璃窗户上,看着他靠用机器维持着脆弱的生命,看着床边的各种仪表不断显示的不同的数字,我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模糊的泪光里他的脸遥远而陌生,千辛万苦啊,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却都是枉然。说什么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那样久,是他放弃,还是我坚持不了,到了现在时光的钟摆突然就止步不前,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永恒”,我宁愿不要!
我用所有报答爱(2)
但我没法恨他,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可怜的人,生命的存在,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仪表上闪烁着的枯燥的曲线,现实世界实际已经远离他,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他母亲离世了吗?他睡得那么沉,是不是又做梦了,他又梦见他母亲了吗?
很想大声呵斥他:耿墨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即使你会在西雅图的那块墓地里等着我,可漫漫人生,凄凉无边,你要我如何可以撑到那一天?我什么都答应了你,什么都满足了你,甚至做了你一天的新娘,可是你连最后的存在都给不了我!
新西兰。惠灵顿。仰望天空的地方。
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原来,已经这么久远。远得成了前世的废墟。而我站在玻璃窗前,几乎没有望他的勇气,我这样懦弱,这样在意他的存在,发狂一样的在意。可是怎奈何曲终人散,我和他的这一辈子,终于还是完了。无法容忍,不能接受,他竟以如此沉默的方式离开,还说什么如果实在不忍,就让我转过身,他自己其实比我更不忍,所以才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可是闭上眼睛我就不心碎了吗?他闻得到我泪水的气息,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让我心碎!
可是,他昏迷的第七天。我还是趴在玻璃窗上看他。
“我们都输了。”米兰突然走了过来。事实上她站在一旁已经观察我半天了,我伤心无助的样子应该让她觉得很痛快。
“我们谁都没得到他,不是吗?”她淡淡地说,头上的纱布已拆除,一张脸陌生得让我不能相信站在眼前的女人就是米兰。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恍惚问了句。
“我是他太太,我不来谁来?”
这个时候她倒想起自己是他的太太了。
我别过脸,懒得理她。
“听说耿墨池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你,”米兰直奔主题,也不看我,望着她的丈夫自嘲地冷笑,“他对你真是爱到骨子里了,同样陪他睡觉,我什么也没睡到,你却睡到了天文数字的财产。”
“米兰!你够了没有?他是你的丈夫!”
米兰哼了声,冷笑:“丈夫?谢谢你提醒他是我的丈夫,可是我好像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妻子。”
“那你为什么嫁给他?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不离开他?他现在躺在这里,你心里很好受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爱?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他的爱不会比你少一点,你信吗?你信吗?!”她嚷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像个泼妇,“没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把我看成是一个只认得钱的人,我既然已经是你们眼里的婊子,还有必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吗?”
“你相信报应吗?”我忽然问道。
米兰一怔,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信。”我望着她说。
米兰嘴角动了动,在思索怎么反击我。正僵持着,一个护士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跟我说:“白小姐,快去,祁董事被送进急救室了……”
我脑中嗡的一响,四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连转过头去的力气也没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乱跳,头晕目眩得就要跌倒。
“报应来了!”米兰眉开眼笑。
祁树礼的胆结石让他痛得昏死过去,这些天,他一直在强忍着病痛,整天捂着胸口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被迫住进医院。院方组织了强大的专家组给祁树礼会诊,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躲躲闪闪的,见到我总是满脸堆笑地说:“白小姐,你尽管放心,祁董事的病不碍事,只是个小手术,一做就好。”
“那你们怎么还不做?”
“马上做,马上做……”
我总是得到相同的回答。
这下好了,两个男人都进了医院。
他们还真是有缘,在彼岸春天作了数年的邻居,在日本也是,后来到了西雅图,两个人还是邻居,现在倒好,连住院也一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而像约好了似的,祁树礼手术刚做完,耿墨池就醒过来了。
我用所有报答爱(3)
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不能说话,鼻腔中还插着氧气管子。我不能进去看他,远远地站在玻璃这边朝他挥手,他看到了,死而复生般,眼中竟有流星划过般的光芒,他依稀眷恋地看着我。笑容像花儿一样地在嘴角徐徐绽放。
我的脸贴在玻璃窗上,也朝他露出同样的微笑。
我不想落泪,我只要他记住我的笑。
但我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着,感觉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冲他笑。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压制心中的痛楚。
他在我脸上看到了坚忍的力量,依托着这力量,他又奇迹般地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两个礼拜后,他居然能下床走动,也能到花园里晒晒太阳了。而祁树礼手术后也渐渐痊愈,这两个昔日的劲敌经常在一起晒太阳,说笑聊天。我很少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们也好像不欢迎,一见我过去就岔开话题。
“男人的话,女人最好不要听。”祁树礼故意气我。
我嘲笑:“哟,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快拜把子了吧?”
耿墨池说:“正有此意。”
“我们连血型都是一样的,拜把子绝对没问题,”祁树礼笑着看我,目光闪了闪,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从眼底掠过,“你当证明人如何?”
“我才不干呢。”我扭头就走,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冬日的阳光让这个世界很温暖,虽然阳光普照,我怎么感觉一片黑暗?是因为刚才祁树礼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吗?还是这恍惚的日光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转眼元旦到了,祁树礼提议回家过节,耿墨池非常赞同。“死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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