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点点头,“那好吧,给我来八个。”
大婶立刻手脚麻利的装捆起来,方纪拦住她,“等等等等,这个不要,要这个……”
这时一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捻起旁边的一只螃蟹,“这个不错。”
方纪回头:云琛。
***
两人一起往回走,云琛看看她手里的螃蟹笑道:“一个人吃这么多?”
“先放在清水里养一天,吐吐沙,明天我想把小东接过来一起吃。”
云琛又问:“你们两个人吃这么多?”
方纪顿了顿,说:“还有云越。”
云琛点点头,“那行。对了,忘了告诉你,明天小东下课后要参加一个培训,可能都有没时间。”
方纪停下,回头瞅着他沉吟片刻,问:“要不等他培训完了你把他送过来,咱们晚点一起吃。”
云琛笑了起来,“明天我也没时间,要不,你明天回家做给他吃,省得他跑来跑去。”
方纪沉默地看着他。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笑容一如当年耀眼而温存,“方纪,回家吧。”
她依然没有说话。
云琛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遵守这半年之约。你回家住,我搬出来。”
方纪微微一怔,“什么?”
云琛缓缓道:“你和小东之间的演习也该结束了,你准备再找什么理由不回去?直接告诉他我们在闹离婚?”
方纪沉默。
这也是她最为难的事情。她不愿小东牵涉进她和云琛的离婚大战中来,即便要和小东说,那也得等到她和云琛的事情尘埃落定、达成共识以后。
云琛道:“小东看着顽皮开朗,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孩子。我们之间这种奇怪的情形他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他现在很无措。”
方纪眼中闪现出压抑不住的痛色,“云琛……”
他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和你一样,最不希望的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影响到他。所以,即便我们真的离婚,那所房子也会留给你。
它是你的,我希望你和小东能一直在那里面住下去。”
方纪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深邃的仿佛是一片让人沉沦的海。
……方纪,我把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这个房子里的一切……
她缓缓启开双唇,“不——”
云琛目光骤然一变,脸色一下子冷峻铁青,严厉的声音犀利无比:“方纪,你就不能扔下那些无谓的自尊心多为孩子想一想?他还那么小,你究竟指望他有多坚强?你这么不管不顾就真的一点不担心?别忘了,阿越发病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我告诉你,即便我们真的离婚,小东的生活也不能一下子有太大改变,他需要时间慢慢接受一切!”
两人静静对峙着。
过了许久,方纪缓缓开口道:“既然……你明天没有时间,不如今天把小东接过来一起吃个饭。”
云琛目光又是一变,紧紧盯着她,眼里燃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希翼和欣喜。
她继续说:“你说的也对,要多为孩子想一想,咱们虽然当不了夫妻,但至少可以争取当一对友好的离异夫……”
云琛扭头就走。
“云琛!”方纪不由喊了一声。
云琛没有回头,绷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出老远,顿住,僵立片刻,回过头对她笑笑说:“我去接孩子,你在家先做着。”
说完转身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进去,“砰”地一声车身一震,接着面无表情地开车离开。
方纪站在那儿,低头看看手里的螃蟹,不知为何,脸上浮起一丝不明所以的苦笑。
***
方纪回到家用牙刷细细把螃蟹刷干净,然后把它们泡在清水里,静静看它们在清水里吐着细小的泡沫。
她没有关房门,等会小东和云琛来了可以直接进来不用敲门。只有做客才用敲门,她不希望儿子有这种感觉。
没过多久,渐渐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跑步声,接着是小东脆朗悦耳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方纪调整好表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东,快过来看螃蟹。”
小东兴冲冲地跑过来,“在哪里在哪里?”
方纪指给他看,小东蹲到红桶边仔细研究,“……妈,哪一只最好吃啊?”
“嗯……可能是这一只和这一只。”
“为什么?”
“你看着两只个头最大、蟹脚上的毛最威风、而且也最精神。这说明它们最好吃。”
“最大最威风最精神?我知道了,就是说哪只螃蟹最会打架就最好吃。”
“呃……也可以这么说啦。”
“那就把它们捞出来决斗吧。”
“小心手!你这孩子,不要瞎胡闹。”
……
身后,站在厨房门口的云琛看着他们不禁微笑。
两人笑闹一番,小东被云琛带出来在客厅看电视,方纪在厨房里忙着把螃蟹上锅。十几分钟后就一切准备停当。
方纪大喊一声:“准备吃饭了。”
客厅里忙着玩手机游戏的两父子没听见似的继续玩。
她有些生气地说:“听见没有?谁不过来谁洗碗。”
两父子连忙狗屁地跑过来帮着端菜。
方纪只蒸了螃蟹、做了两个家常菜,但都是小东爱吃的,他吃的嘴巴都顾不过来。方纪和云琛被他七零八落的吃蟹大法弄得哈哈大笑。云琛摇着头拿起一个螃蟹掰开,肥美的海黄象煮熟了的盐鸭蛋黄般诱人食欲,他细细挑出蟹黄和蟹肉,沾好佐料,放在小东和方纪的碟子里。
小东吃完了还要。
方纪摇头,“小孩子一次不能吃太多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啊?还是你做的饭好吃!老爸天天煮面条吃的我都烦死了。”小东边咬着筷子边问。
云琛剥蟹的手微微顿住。
方纪沉默一会说:“这个周末吧。这个周末我就回去。”
***
晚上九点,小东睡下后,方纪和云琛一起走下楼。
两人一路沉默。
方纪本想说谢谢他今天带小东过来,可想想这也是应当,便说:“你准备一下,周末你可以搬过来,我搬回去。”
云琛说:“谢谢你,方纪。”
方纪一怔,而后有些自嘲地笑笑说:“被赶出来鸠占鹊巢,有什么好谢的。”
云琛微微叹道:“谢谢你还肯回去,谢谢你还肯要那所房子,我知道这对你不容易。”
方纪怔然。
云琛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以前,想我们为什么会弄到这一步,想……你。方纪,我很想你。都怪我,弄糟了我们的婚姻。我们相识十年、结婚九年,你一直都支持我,为我付出很多,是我辜负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们会很幸福,就像今天这样。每天能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这就是我所求的。
以前我总是忙、总是让你独自一个人,以后不会了。等阿越毕了业,我就把公司慢慢交给他,到时候我可以好好陪你和小东。你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为了你们做什么我都愿意。小东六岁生日时说想让我们带他去迪斯尼,就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一直没能实现。等他这个假期我们就一起去?”
说完他目光紧紧看着方纪,平素总是坚毅自信的眼眸里流露出极为少见的柔软以及那般小心翼翼的期盼,方纪看着他,心里沁出一片近乎悲凉的萧索。
十年前,他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天知道,她当时根本无法拒绝他的求婚!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么幸福。
过了不知多久,她缓缓道:“云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介意那些事情。我不介意你忙,也不介意总是一个人,所谓付出也是心甘情愿,我付出的很开心。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你我渐行渐远,不再是一路人。你说你所求的不过是每天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真好,我也希望……可是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了,你有壮志和雄心,你的世界很大,从来就不限于一家人围在一起共享一粥一饭,而我,也不屑于这种虚伪的圆满!”
云琛蓦然色变,“方纪!”
她打断他,“不要不承认,我知道你顾念你我多年的情分,也不愿意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我也不愿意,可这就是事实。现在即便仍让我们呆在一个屋子里、躺在一张床上、坐在一个桌子旁,我们也不再是夫妻!夫妻不只是一起吃饭、一起带孩子、一起上床,更重要的是能够心在一起,我没在乎别的,只在乎过这个。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你的事对我而言全然陌生,除了孩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你知道我不甘心,我尝试过,可每一次尝试都只能以失败告终,追问永远得不到坦率的回答,敷衍和谎言在你我之间越来越斯通见惯……到最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妻子,我早已不再是那个能够理解你、能和你分享一切的女人……所以,你才会去找别的慰籍!”
云琛厉声否认:“不是!”
方纪不带表情地沉默着。
这样的情形让云琛感到由衷的无力和混乱,他烦躁不堪地解释道:“方纪,你别瞎想,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也不会去找什么别的慰藉,那些……只不过是一些逢场作戏罢了,根本不值得你介意。忘了吧,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逢场作戏、过眼云烟、不值得介意?”方纪笑了起来,笑容嘲讽而锐利,“云琛,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已经斯通见惯、习以为常,而我,永远不会对你说出‘那些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不值你得介意’这样的话,咱们不再是一路人了!怎么?你又要强调你我之间的不同,又要说男女有别?是,现在的男人好像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简直不足以证明其成功。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样一个随波逐流的男人!”
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双臂如铁、目光如焚!
他低头看着面容凛若冰霜的妻子,一个问题几乎脱口而出:“方纪,你还爱不爱我?”
可那个答案让他惊惧。
他动了动唇,哑声说道:“方纪,你说什么我都认,你要怎么罚都行,但是别再说我们不是夫妻!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是,除了这件事,其他所有的大道理都是狗屁!”
方纪气得脸颊涨红。
艳丽的双颊引人欲吻,胸口燃烧着狂暴凌乱的火,隐隐的绝望让他发疯!他一松手放开了她,退后一步,又还复成那个深沉冷静、从容不迫的云琛,“你放心,说好的半年之约我自然会遵守,星期六我来接你。”
说完转身就走。高大傲岸的背影头也不会地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中。
☆、心关(小修)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只能后天更。将功折罪推个文:莫菲勒的《重拾倦爱》,快完结了,俗套的故事,非常不落俗套的文笔和细节http://blog。sina。。cn/s/articlelist_1591809114_3_1。html
第二后,云琛刚参加完例会便接到了潘寒的电话。
那家伙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云琛,你老婆行啊,关键时刻斩仓!很少女人这么果断,一下子割这么多肉不像割她们的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