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只会拖累我。我已经通知琛哥了,也报了警,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快去吧,别再耽误时间!”
他说得对。
方纪茫然起身。
“等一等。”
那人掏出一把手枪,咔嚓上膛,然后将枪放到方纪手里、帮她握紧。
“拿着这个,如果有人伤害你就直接开枪。”
方纪握着手中的枪如握住一块烙铁,“你……”
“这是刚才缴来的枪,我还有。记住,万一有人伤害你,直接扳动扳机就行了。”
***
方纪拿着枪,高一脚低一脚地在黑暗中茫然狂奔。
一定是梦,今晚的一切一定是梦。那些狞笑的男人、阿越、那张恶魔般的脸……一定是梦,我们常常恶梦缠身,以为那都是真的,其实不过是一场噩梦,第二天就会醒来……
前面隐隐看到了灯光,快到了吗?那是不是就是噩梦的终点?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身边的景物开始虚化,她不知自己奔跑在小路还是小巷,抑或是山间江边,只要遥远的灯火是唯一的目标,她狂奔而去……
忽然前方的黑暗中凭空窜出一人,瘦高个、苍白脸、两只饿狼的眼睛兴奋地紧紧盯着方纪。
方纪凄声尖叫起来。
他怪叫一声,张开双臂向方纪扑了过来。
方纪举起手中的枪拼命扣动了扳机……
***
待云越找到方纪时,她木然缩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不远处躺着一个面目扭曲浑身是血的男人。她偷偷瞟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浑身不停发颤。
云越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像抱着一个轻盈易碎的梦,“没事了,方纪,没事了。”
她抬头望着他,一向明亮坚定的眼睛此刻竟脆弱无措地像个孩子。“我杀人了,阿越,我杀人了……”
“嘘,没事了,”他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抚着她的头发,“好了,闭上眼睛,方纪,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在他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泪水一阵一阵把他的衣襟漫湿,云越一语不发,只是牙关渐渐地咬紧,凌厉如削。
远方有遥远地警笛声传来,云越不动声色地将地上的枪拾起轻轻用手指擦拭,放入裤袋之中。然后他拍了拍方纪的背,说:“方纪,警察来了。”
方纪回头看着远方闪烁着的警灯,面容沉寂下来,缓缓站起了身。
这场梦不知何时才能醒。
身后,云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方纪,那件事情你知道了吧?”
她微微回过头,“什么?”
他低头吻了下去。
没有用力的辗转、没有疯狂的吞咽、没有如想象过无数次那般凶残地揉碎她唇上饱满的色泽,只是轻轻地印在她的唇上,犹如露珠滑过花蕊,抑或飞鸟掠过天空,轻盈无痕。
方纪的心中却如五雷轰顶!她退后一步,震惊地瞪着他,脸上血色全无。
云越微微一笑,“记住,是我杀的人。”
方纪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你说什么?!”
他看着渐渐驶近的警车平静地说:“姐,当我求你。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这次就再顺着我一次。”
方纪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疯了,一切都疯了!!!
三名警察走下车看着这个场面不禁脸色一肃,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纪回过身说:“是我杀的人。”
云越从衣服里掏出手枪,缓缓举起双手,“是我杀的人。”
***
三名警察面面相觑,一名年纪稍长些的警察打电话回去请示,然后云越和方纪被分别带回了警局。
***
方纪被带到笔录室整整独自坐了两个小时,她站起身用力拍门:“有没有人?快点开门!”
门被打开,外面是名年轻的女警,“有什么事?”
“为什么还没人来问我笔录?”
“自然有人来问你笔录,你先在里面坐着。”
说着她“啪”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另一间羁押室里,一名警察打开房门,说道:“云越,你的律师来了。”
只见从门外走进两个人,前面一个带着眼镜提着公事包面目斯文,后面一个面容英俊目光沉静无比。
云越盯着他站起身来。
虽然法律规定律师是可以单独会见嫌疑人,但在侦查阶段,公安机关大都还是会派员在场,不过,这一次却是标标准准的单独会见。
羁押室里,警察关门出去,另一名律师退到相对远些的位置。
云越道:“哥……”
云琛打断他的话:“阿越,我看过你的笔录了。你真想好了要这么说?”
云越面容微微一敛,平静坚定地看着哥哥,“是的,方姐是和我一起出来的,她的安全应该由我负责。而且,我们云家从来没有让女人承担罪名的习惯!”
云琛目光出现一丝松动,哑声道:“好兄弟,大哥欠你这一次!”
云越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到底是谁欠谁,哪里分得清呢?
云琛微微压低声音道:“阿越,等会会有人再问你一份口供,你只要说那把枪是你从死者手里抢过来的就是了。”
云越抬起头讶然盯着云琛。
云琛微微一笑,深邃沉峻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别担心,照我说的做。”
***
方纪正在焦躁难安地等待着,就在她的情绪临界爆炸点时刻,房门终于打开了,那名女警官说:“方纪,出来,你的律师来保释你了。”
方纪一怔,跟着警察走出了门。
外间,站着一个长相斯文戴着眼镜的男子,看到她微笑道:“方女士吧,我受云琛先生的委托来办理你的保释手续。请跟我出去吧。”
方纪一怔,“我可以走了吗?”
“是的。”
“阿越呢?他也可以走了吗?”
“其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还是直接问云先生吧。”
方纪跟着他走出去,门口停着一辆加长型的商务车。
律师替方纪打开车门,只见一身黑色西装的云琛静静坐在上面。
他略微打量了她一眼,说:“上车。”
方纪上车拉住他问:“云琛,阿越呢?他怎么样了?”
云琛没有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吩咐司机:“开车。”
汽车缓缓开动,中间的挡板落下,封闭的空间内安静无声,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方纪快要崩溃了:“云琛,到底怎么回事?求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云琛开口道:“我们到了,先进去再说。”
这是A市某处的一栋别墅,方纪没来过,不过她也没心思多想这个,她跟着云琛下车进了屋,其他人留在院子里。
走进大厅,方纪喊:“云琛……”
云琛回过头来盯着她足足看了两分钟,忽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强健如铁的双臂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勒断。
“云琛……”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阿越。方纪,放心,没事了。”说出来的话音竟然暗哑低涩得难以形容。
方纪心里又是一阵崩溃般地酸涩,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她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推开他,大声道:“没事没事,你们两兄弟就会说没事!我杀了人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可能没有事!阿越呢,他现在在哪里?”
云琛面容略微一僵,顿了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双肩,“方纪,这件事你就放心地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阿越暂时还不能出来,不过我保证,绝对用不了很长时间……”
她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会不会看的绷不住了呢?这真是我写过的最凛冽的故事,每个人都要直面刀锋般的人生。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个不是悲剧。
☆、52拒绝
云琛看着她沉声不语。
方纪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你让阿越替我顶罪?你疯了吗?他是你亲弟弟!”
“这是最好的选择;”云琛道:“如果是阿越,这个案子可以打成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当;最糟一两年就出来了,而你;会被控非法持械和故意杀人。枪在你手上;他手无寸铁,你不可能从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手上夺过枪,只能是你先袭击了他。”
方纪心乱如麻,一瞬间有无数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枪是救她的那个男人给她的,供出他或许会给他惹麻烦,“非法持械我可以认;防卫过当也可以认,可为什么是故意杀人?那些人是绑匪,他们要伤害我,我只是保护我自己,说出实情法官会酌情考虑。如果我有违法的行为,那么让法律来惩罚我,我愿意承担。”
云琛目光沉敛下来,过了一会,说:“方纪,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不是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不要再多想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云琛,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规则,或许你是出于好意,可你不把你自己的规则强加到我身上,更不能践踏法律!天网恢恢,你如果真为我好,就让我光明正大地了结这件事!”
云琛沉默着,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喜怒。方纪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臂,微微抬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坚定和祈求。
他从来不曾真正拒绝过她……即便是离婚……
“不行,”云琛的声音冷硬无比,“这件事不行。”
方纪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她退后一步轻声问:“难道……我打死的那个人不是绑匪一伙的?”
云琛的脸色微微一变。
方纪确认道:“我杀的是一个无辜的人?”
云琛伸手想拉她,她又退后一步笑了起来。
“方纪……”云琛看着她,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慌乱心疼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笑着点点头,猛然间转过身往门外冲了过去。
云琛跑过去扯住她,“不是这样的,根本就没什么无辜的人!那个人是个吸毒成瘾的地痞,曾经因为抢劫入狱,出来后又借着吸。他拦着你也许是想抢劫、也许是想强|奸,也许会干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你打死他没有错,否则死的人可能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法官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许我自首把这些话说给警察听?因为再多的也许都只是也许,实际上他什么都还没干!五枪,我打了他五枪,也许少打一枪那个人就不用死了,故意杀人?没有错,确实是!”
“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烂到顶的烂仔,他死了没有任何人会可惜!他的家人我们可以好好照顾,让他们比以前过得更好。方纪,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不该为此受到惩罚。”
方纪挣开他的手,“我该不该受罚?这一点不该由你说了算。”
云琛的目光冷了下来,“那你想怎么样?去警察局自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牵连有多大?顶包、作伪证、收买官员、破坏证物……你就这么说出去,别的人不提,我、阿越、还有舍命保护你的冷军都脱不了身。你是不是想我们一家三口都去做牢,然后小东一个人去当孤儿?”
方纪脑子里一片混乱,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泪水不停闪烁,“云琛,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的云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