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舞蹈,却是从来不曾看到。
前面曾经介绍过,转年过后,君帝会带所有的后妃子嗣到光明神殿侍神祈祷半个月,不理朝政。所以年前一 个月里,叶诚嘉曾经是忙到彻夜不归,停宿在自己的寝宫承乾宫内。因为公事太忙,所以极少传唤后妃侍寝。明后忙于‘闲’务,后宫如今得宠者不过贺氏与曾经恩宠颇重的刘氏,二人经常以送茶送饭为名,前往探望。叶诚嘉政事繁忙,顾不得调情爱笑,但对于贺氏却总是偏爱稍许的,惹得刘氏每每气极败坏,在后庭处找了贺氏不少的麻烦。其它嫔妃不敢直接惹向明后,但对于这个半道插进一杠子的贺氏却是难得齐心协力,下套子耍计谋,一天到晚折腾得贺秋涟忙碌不堪、气恼不堪。想发火惩戒,却忌于萍影一天到晚在旁,恐手法一个不慎被其抓到了把柄,惹来更大的祸事,只能隐忍。可她越是这样忍让,那些女子便闹得更凶,两相助益下,萍影这个协从女官自然成了‘做主’之人。
看着贺秋涟一天到晚敢怒不敢言,憋气委屈的模样,萍影的心情自然是较好。只不过她要的并不仅仅是如此。
“娘娘,请让奴婢也学习此舞,可好?”一日傍晚,萍影赶到舞姬散场前,赶回了碧波宫。
她的要求很是简单,可目的吗?佟霞相信并不简单。可是不管如何,自己总归是要应承下来的,谁让明光圣世有欠于她呢?
“你答应让萍影参舞了?”是夜提及此话题时,叶诚嘉有些讶异于佟霞的反应:“你不是认为萍影对贺秋冼已然绝情吗?”而且还变相的表示不欣赏她们的‘复合’,既如此,为什么同意让萍影做这种事?
佟霞轻轻一笑,象是自信更象是一种骄傲的神情,负手背于窗前,望着蔚暗晴空下的重重宫阙,问道:“陛下,宫中为何建造如此之多的红墙?”墙垣,古时用来防御自卫之用。紫禁城高墙耸立,甲兵卫巡不断,已然足够的安全,却为何各宫各处间仍然建立样多的红墙相隔。
所答非问!
不过叶诚嘉已然习惯她不直接回答问题的习惯,至于她话中的隐意吗?转念一想,便已经明了。各墙有各用,有的实用防卫,有的却只是为礼制隔阂,或者仅仅为了整体的美观而虚设于此。墙之用到了如今已经绝不仅仅是为了防御,何况人哉?
如今:“只愿贺秋冼到时候不要太丢人!”毕竟,许多人都知道往事,到时候看笑话的人怕是很多。当季功臣如果应对不常,丢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脸。
这一点,佟霞自然想到,只不过她的用意却在了别处:“如果他连样的局面都应对不了,那么他之用途也仅仅于此,不会再前了。”
这话怎么听得很是悬疑啊?忽然间,叶诚嘉对于这批舞娘的用途有了一丝疑惑:“爱妃,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这些舞娘,不仅仅是用来献舞取乐?
明后娘娘亲挑了一批舞娘乐师的事情,早已然传遍了京城内外。年宴开场之后,上百名官员列席于乾清宫大殿之内,帝后列席于尊阶之上,文武大臣左右分布两侧,年宴之前半部分总是与封赏奖励相关的,后半程才是节宴的本戏。珍馐美味,饕餮佳肴外,自然是繁歌妙舞,一助酒兴。今年,亦有歌舞,只不过此歌此舞,却大是与众不同。
首先是伴乐。既不是古曲,又不是吉乐,曲调之怪从未曾听过,悠扬婉转之余节奏之感十分强烈,是征歌吧?却又一丝不含威武雄壮之伟音,当然更与哀凄悲楚扯不上关系。这样的音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呢?
开始时不太明白,而当二十个舞娘装服上场后,却好象是明白。乐典中的节奏之感,完全是应对着舞者的脚步而定。只是这些舞者着实奇怪!二十个舞娘,两种皆然不同的服饰。十个女子的装束华丽柔媚,翩迁灵动,妙曼如仙;而另外十个女子的装束则有男儿之风,长袖宽袍,束冠弃钗,若非衣料纱薄,将身姿若隐若现,这彩羽面具下还真的不好说是男是女。
二十个舞娘应乐上场后,分左右两队。‘男’队先行向女队半弯施礼,然后女队则轻拉裙舞,曲膝低颈还礼。礼毕后乐起,一种奇异非常的舞蹈便展现开来了。‘男’女两对,组成十组,一组二人。说是‘男’女相拥起舞,却偏偏指肘臂弯之间,不与对方产生片指的相挨。说是授受不亲,咫尺天涯,却偏偏舞步之间姿势暧昧,眉目传情。且‘男’亦好,女亦好,其衣料都通透非常,抹胸平低,静立时尚且不觉怎样,舞动起来时,却时时可见香肌微露,玉腿稍显,楚腰时现。
很是怪异的舞蹈,同样的舞步更怪异般的连续跳了三回。曲子是不错啦,舞姿也很是新颖好看,但是三遍连演是为了什么?
文武大臣皆不明所以,可叶诚嘉却好象突然明白了。扭头瞧向佟霞时,一脸的笑意,满目的捉狭。这种表情自然亦落到了阶下御臣的眼里,可他们还不及领悟到其中深义时,坐在头一排的二十名文武重臣席案前,却是伸来了一只纤纤玉手。抬眼所见时,就见二十名舞娘是分别站到每位重臣之前,弯腰曲腿,半礼相待。那姿势一同于刚才起舞时,女者的姿势。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文武大臣和这些舞娘一起,当众起舞?满殿大臣无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齐齐望向御阙。叶诚嘉自然不会扶逆明后之意,点头示意众卿从帝后之命。
无奈之下,前二十名文武重臣只好是从膳案之后起身,学着刚才‘男’舞者的模样,与一起舞娘共蹈起来。刚开始时,简直是跳得一塌糊涂。刚才观舞时,直嫌舞步简单,可真正轮自己跳将起来,却发现一姿一势皆难比登。年迈者胳膊腿不听使唤还情有可原,但青壮年笨如拙熊、举止无措就很是搞笑了。一批上去跳将起来时,底下同聊们便是笑得不可自抑,刚开始时介意场合人脉,还都只是低声暗笑,可慢慢轮场下来,官阶越来越低,而且大家都已跳过之后,便逐渐放肆起来,说笑指点者比比皆是,自嘲无抑者更是数不胜数。
朝阙之下,一片喜乐哗然之相,御阶之上呢,帝后却是相视而笑。
喜乐同源,年宴节尾时,佟霞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纸字阙递到了叶诚嘉的面前,由其宣布了这一道看似无厘滑稽,但却在半月后,让普朝众臣无不心悸的圣旨:“兹将此舞命名为雀戏,取孔雀相戏之意。今日众臣不论文武皆以此为题,于半月之后交呈文一篇。上元佳节时,帝后将共邀朝员诰命欢度佳节,介时夫妇二人将于御阙前共起此舞。望众臣回庐后,勤加练习,不负帝望。”
古怪的命题,更加古怪的要求。
据传很多代前,曾有帝后共舞,以未吉庆的古例,但却从来不曾听过要朝臣揩嫡妻在御驾面前起舞的例子,而且还是舞这样一个名曰‘雀戏’的舞蹈。
雀戏雀戏,虽然旨上明言是取孔雀相戏的意思,孔雀亦不失为雅鸟高贵之意,但不知怎的这样的名字却总透着一种别样的意味。而且还居然要求以此舞为题,呈文一篇?写些什么?明后乱七八糟的主意,还是君帝不应以此法轻辱朝臣?
自帝后初一时起,携后妃起入光明神殿起,京都之内便是乱沸起来。针对这个古怪的题文,自然有大把的闲题诽话可说。而对于这个从来不曾学过,但半月后却必须当众起舞的古怪要求,虽有大把的腹怨在心,却也不愿意在同聊面前丢丑,只好请了舞娘回家来细细学演。各府诰命,自是女子,虽出身高贵从不曾在外人面前起舞,但对于这样的事自是新奇的,况且又有圣命在前,斗艳之心更是不允许她们有丝毫的闪忽,练得格外起劲。
前十日,一派纷乱,说什么的亦有,大多朝臣都认为这是明后的无理哗众之举,而君帝更是不应如此宠待后妃,轻漫朝臣。呈文之中,十成倒有七八成人取了规劝帝后之意来写。可是当第十一日,一篇不具属名的呈文贴到了贡院呈文墙上后,满朝的文武却是再也不敢将‘无理’‘胡闹’‘轻漫朝臣’这样的字眼放在心里了,纷纷撕毁了原先准备了的呈文,细梳心序,重表心迹。
“雀者,百鸟之名。孔雀,凡鸟之冠,外饰华美,自命高傲。群居而索时,常为一已之艳丽,争雌取代,纷扰不休。甚有恶者,占多为已,仍不足心,贪食霸地时,尖喙相啄,丧羽血服。
帝后今以此舞为题,实乃鸣钟警臣之千古佳法。先在凡花入眼,扰乱群臣视线。平庸者自以邪理居心,不深思圣意,妄自揣测帝后此举不合仪制种种,却不知群臣起舞间,拥舞者有邪视舞娘,摇心乱动者。看舞人中诽言流语,信口放肆,更有讥俏嘲谩者讳语伤人,借机滋笑,全不念同朝为臣,情义为先,礼义为重。的
平以小家,后以治下。同聊不顾者,可曾顾念亲眷夫妻之情?是以帝后命下臣揩妻共舞。心相通,步才相宜。以舞者见人心,吾皇圣心独照…………”
70 春耕记
帝后揩妃到光明神殿侍神半月,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除却前朝先帝乖戾残暴,不予遵循之外,其它君帝即使再昏愦无能者,亦不曾舍弃此项传统。叶诚嘉自登基以来,遵规守制,自是年年率后妃进殿祈神。只不过这样的盛事,佟霞却只参加过一次,并且那次由于‘失忆’种种并不曾到处欣赏此间的风景。这番前来,纷扰已休,便是趁着膳后,独自信步于园林各处,清心赏景。
光明神殿作为本朝第一圣殿,新建时自是修建得自是华贵非常,几百年风雨洗礼却慢慢淘尽了其间的奢丽,处处古韵幽长,意味千然。因神殿之内居人甚少,所以空阔之余,似也多了几分寂寥,尤其是后殿,外人少来,更是凄静。
今冬的雪本多,殿中信路处自然是清扫得干干净净,可亦有许多僻角之处积着厚厚的白雪。几番雪化又降,竟积有尺余深,因附近并无杂土荡尘,所以白雪依旧皑皑,只是可怜雪铺之上洒落的并不是梅花,而是几枝残干落叶。有些丧风景,亦有些让人觉得心凄。伸手欲捡去枯枝,却奈何相距甚远,若尽要捡去,双足必踏进这一方净雪之内,又觉得有些破景不忍,左右为难之时,就见一只红线是从楼阙之上垂下,线头空绕套,直至垂到枯枝之上,才有金环下坠,然后自然是红绳束紧残枝,吊离了雪地。不伤一丝雪痕,倒也真是个雅致的法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呢?
抬眼一看,只见二楼朱廊檐下,悄立着一名白衣少女,年纪不大面色苍白,芳唇无色,似是有病,但却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之时,只穿了薄衫几许。秀发甚黑,但却不曾挽髻梳环,只是散散的披在身后。几分凌乱的衣着,却有着很是坚定的眼神与手腕,手中长杆悬着红线,一枝一枝的垂钓雪上的残杆,态度很是认真。只可惜其气力不足,才调了四枝,便身形略有摇晃了。停杆养气时,却瞧见了楼下阴影之处的子,微微一怔后,唇边却逸出了一丝冷笑,刚想说话,却觉得心肺之处一阵阴冷,不由得咳出声来。
她这边一咳,另一处遍寻不着主子的浅碧便是寻声飞也似的奔了过来,见主子又咳嗽了,赶紧是将手中的毛氅给其披在了肩上,然后张嘴就是想唠叨。可那女子却是伸手摇摇,然后撇头便是欲指楼下女子,才想说些什么,却见楼下已然无有一人。
“公主,怎么了?”浅碧不明所以的看着公主所指的方向,那里什么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