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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礼,请讲”。武安国见少年心情激动,赶紧温言安慰他。
少年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皮纸,上面,居然是一幅缩小了的地图。正是朱棣等人献给朱元璋的那张地图的临摹本,朱元璋曾让大内画工临摹了几张送给亲近大臣。这张图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看样子想必来之不易,分外珍惜。
“晚生喜爱地理,从未见如此详细之图。回去仔细考证,这中原附近地方,和晚生平日所收集,毫厘不差,但这里”他的手指向美洲的一侧,“这里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了,不知是不是古人所说扶桑,过了这里,苍茫大海中,是否是地之四极”。他望向武安国,眼里充满热切。
‘过了美洲和大海,自然又回到了欧洲’武安国几乎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这个时代如果告诉大家地球是圆的,肯定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海水不流下去,地球另一侧的人头朝下方怎么办,会不会晕等问题”。他那个时代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如果在明朝解释出来,恐怕要写一大本书,并且肯定没有人信。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是凭海客的口传所绘,有机会倒想去看看”。
“哦”,那少年满脸失望,悻悻的说道,“可惜我不能亲自去看看到底有没有”。
“那有何难,我引荐你加入水师如何,等平了倭寇,我和你一同出海去找”。十三郎见那少年十分扫兴,在一旁插言。
“我,我这样一介书生也可以随船出海么”。冯子铭犹豫的问。
“怎么不能”,定海伯方明谦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拍他的肩,拍了他一个趔趄,“上了船,还管什么书生不书生的,很快就把你的小白脸晒成小黑脸,和俺老方一样,那才是男儿本色”。
众人轰然,聊了一会,又提起起常茂白天戏弄陈宁的事,都说痛快。常茂谦虚了一番,忽然问道:“武兄弟,听说那天万岁想对你封妻荫子,而你至今孤身一人,无从封起,可有此事”。
武安国微微一愣,不知常茂为何问起这个问题,胸口如同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黯然答道“不错,正是”。
常茂长叹一声,“居然和老常一样可怜”转过身来对众人道“武侯现在还未成家,你们哪个看见有合适的,给武侯张罗一下,他少年得志,定不会辱没了你家女儿!”声音如洪钟一样,震得人耳朵直响。
众人大声叫好,你一言,我一语地提起谁家女儿即将及妍。正热闹间,翰林院学士潘庭坚起身道:“在下倒想起一个现成的人选来,贤良淑德……”
“各位好意,武某心领,但武某曾闻古人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某随不才,愿效古人,这婚姻一事么,就等武某随燕王殿下平了辽东再说吧“武安国见众人当真,赶紧插言。几句话慷慨激昂,登时博了个满堂彩。
“贤良淑德,纵使举案齐眉,又能如何”此时武安国心中暗想“小竹,我现在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你可知道”。当年莫愁湖畔携手并肩,相伴看夕阳的情景,历历在目。胜棋楼前他已触景生情,此时刚刚缓过神来,又被人勾起伤心往事,不觉酒往上撞,面上登时一片陀红。
徐达见状,笑道:“武侯面嫩,没喝醉竟然被尔等说醉了”,让长子辉祖扶武安国到客房暂歇。那边常茂抢过来,一把扶住,说道:“是老常多事,惹兄弟自怜身世,莫怪,莫怪”。
三人来到客房,命下人打水来给武安国擦脸,武安国走了这么几步,被晚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笑道:“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徐辉祖笑道:“那倒不会,这潘学士是个出了名的月老,这次给武兄弟介绍的,肯定是个绝世美女,为兄倒替武兄弟可惜了”。他和武安国因徐达故,混得已是烂熟,平日总兄弟相称,玩笑惯了。见武安国这么快缓过来,以为他刚才装醉逃避,因此打趣道。
“绝世美女,那又怎样”武安国酒壮英雄胆,“这时的女人,一个个大门不出,如坐牢一般,能有什么见识,对着这样的老婆,彼此不懂对方心思,说句话都听不懂,闷也闷死了。”见徐、常二人惊愕,略微有些得意:“目不识丁、四肢无力,怎能生出结实的孩子,怎能教出有见识的孩子,连下一代都给耽误了”!
“有道理,我听说怀柔女儿不缠足,原来出自此典”,徐辉祖装作恍然大悟般,“常兄,你把老婆休掉,另娶一个吧,大家闺秀原来是要不得的”。常茂的夫人是有名的河东狮子,对其监管甚严,常茂生性粗鲁,偏偏对夫人因爱生怕,所以徐辉祖、朱棣等人常常拿其取笑,常茂也从不以为杵。
“小声些”常茂假做四下张望状,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老常早有此意,但刚听武兄这么一说,想你嫂嫂虽然厉害些,却是女中豪杰,能轮刀动枪的,看在他能给老常生一个健康儿子面上,就饶了她吧”!
三人复大笑,一会家人把水端上,常、徐二人替武安国掩了门,到花厅接着饮酒,留武安国在房中休息。武安国用手巾擦了把脸,稳定一下情绪,胃里依旧翻滚,知道今天的确喝多了。叫过家人来,换一个大木盆,索性脱了上衣,对着铜镜把前胸后背用温水擦了一遍。抬眼望去,镜子中的自己比做‘驴客’时更加结实。
“快赶上施瓦辛格了”,武安国摆了两个健美比赛的姿势,孤芳自赏。可惜,这时代没人懂得健美。正顾影自怜之际,猛然从镜子中发现身后多出了一道黑影,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直奔肩胛而来。
“有刺客”,武安国赶紧低头躲过,转身用手中湿布巾向来人横扫。那人黑衣蒙面人低低骂了一句:“无耻”!,微微一侧身,又是一剑。
武安国刀不在手,在工人业余体校学的那些本事,此刻一点儿也用不上,饶是他膂力再大,也不敢用手去挡兵器。眼见着一剑紧似一剑刺来,惟有左躲有闪,狼狈至极,眼睛余光瞥见地下的木盆,不及多想,伸腿把木盆向蒙面人踢去。
“哗啦”那蒙面人哪里曾料到此招,用剑挡开了木盆,却被洗澡水当头浇下,登时湿淋淋如同落汤鸡一般。透过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几分曼妙的身材,竟然是个女子。
“不要脸”,那女子怒骂一声,翻身出了窗子,把一个躲避不及的家人踢了个滚地葫芦,三、五下,消失在夜色当中。等徐辉祖带了亲兵赶了过来,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问起武安国刺客面貌,武安国隔着蒙面哪里知道,只能记起一个女子的身姿,消失于湖畔。远远望去,只见湖畔梅影横斜,眼前一切,如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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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三章(下)献策献策下这刺客不知哪里来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徐达府上行刺,刺杀的对象居然是目前皇上大红大紫的平辽侯。几天的功夫,京城街头巷尾就传遍了武安国遇刺的消息。茶馆酒楼中,三三两两的闲人们如亲眼看到般,推断着刺客的来历。有说是蒙古人的,有说是高丽人的,更有甚者,说是波斯女子,被武安国始乱终弃,万里来寻仇。至于刺客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长相,为什么安排在徐达府上,武安国如何赤手打败刺客,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就是刺杀的策划者。可怜的是应天府和巡检司的大小官员们,京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办得不小心,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恐怕大家要一起抄家流放。不过让他们稍觉宽心的是,朱元璋并没有下令他们限期缉拿刺客归案。照理,出了这种情况,也应该封闭城门,搜索几日才是。可朱元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仔细办案,就不再过问了。横扫天下的徐大将军好像也不怎么在乎此事,应天府尹到他府上道歉,试探他口风时,徐达捋着胡子,客客气气的周旋了几句,就叫人把他送了出来,根本不想再追究。而受害者武安国更是有趣,不是在太子宫中,就是在燕王府第,连见他一见,都要提前打招呼。提起刺客,居然像刺杀的不是自己一般,大度的说了句“抓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受伤”。
“怪事,好像大家对刺客都不感兴趣”!应天府尹闷闷的想,慢慢的懈怠下来。他不知道,那黑衣刺客翩若惊鸿的一剑,虽然没有刺到武安国的肩上,却碰到了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止水般的心里,激起了点点涟漪。
那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只刺自己的肩头,看样子更想教训自己一下,而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武安国回忆起当晚的情景,百思不解。摇摇头,把思绪来回现实当中,此刻他正在太子宫中,帮朱标、汤和、曹振等人出谋划策。离开北平快两个月了,武安国内心里深深怀念着在怀柔几乎无忧无虑的生活,眼前虽然自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总有些高处不剩寒的感觉,每天上朝三叩九拜,让他有时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脑袋磕傻。可眼前的形势,不把整个平辽和平倭的策略拿出来,自己肯定脱不了身。
平辽还倒好说,朱棣在怀柔呆了那么长时间,对新式武器和新式的队伍训练都很了解,加上他的好朋友,主动向朱元璋请命随军的常茂、徐增寿都是深愔兵法之人,有他们帮忙出主意,很多问题迎刃而解。武安国借助在设计院写标书和施工方案的经验,把平辽的计划、各部的配合、我方有利条件、不利因素、需要解决的问题、以往在塞外作战可借鉴的经验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策略、计划的可行性和需要承担的风险等,一条条列了出来,经过朱棣等人的分析补充,郭璞的文字加工,写成了一篇近六十页的《平辽策》,献给了朱元璋。这前无古人的奏章,在没递上之前就让燕王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父皇不会不准奏的,这样的策论满朝文武谁也写不出来”,朱棣对此充满信心,“就看太子哥哥那边的《靖海策》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就可以杀奔北平,准备给高丽人送行了”。
这会太子朱标那边,愁的正是这靖海方略,所以才硬把武安国招来。重整水师,驱逐倭寇这件事并不是最难的,老将汤和水战陆战都是行家。定海伯方明谦出身于海盗世家,他父亲方国珍在元末群雄并起时割据庆元、温、台等地,也称得上是一路诸侯。方明谦十四岁领水师大战张士诚部,焚士诚舟十数艘,一军皆动,人送绰号“玉面小霸王”。后来迫于形势和父亲一起降明,被安置在水师中做一个闲职,每天筋骨都舒展不开。每闻倭寇骚扰沿海,恨恨不平。尝以御倭策献与朱元璋,元璋壮其志,以时机不合留之。这次方明谦终于得奉命出海,兴奋得如同困龙入水一般,和十三郎曹振两个人臭味相投,或列盘子于桌上,或浮木片于池中,演练水师侦察、炮战、偷袭、水下牵制、焚船之法,每天连觉都不想睡。
“元征日本,船九百艘,多为沧船(一种中小型古代战船),遇大风则沉。而十万雄师居然夜晚住在船上,简直是糟蹋水战,无怪乎其败”。方明谦讨论起水战来如数家珍。“若要抗倭,必先改船,江南水深而清,宜用福船,尖头尖底易于破浪,江北水浊,多淤沙浅滩,宜用沙船,平底方头,不易搁浅。若河道相争,车船最佳,迅若脱兔,此乃用炮制敌之利器。但是,你的炮也得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