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道:“为师并没有尽到为人师长的责任。”
李珞清浅无邪地一笑:“可是,师傅却救了好多条人命呀。”顿了顿后她道:“轻尘都和我说了,师傅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呐。师傅的名气这么响,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师傅你也因为此举俘获了无数女子的芳心,据说,有无数江湖女侠,名门闺秀前赴后继锲而不舍地英勇献身呢,师傅,美人在怀,感觉如何?”
听着她明显的调侃话语,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李珞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师傅做不了柳下惠。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会领着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师母来给我看看?”
“娃娃可是生气了?”生米煮成熟饭,他是那么不检点的人吗?
“我有什么好气的?”她才不气,一点都不气。
看着她是人都看得出来的心口不一,他笑道:“娃娃不必担心,为师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所许下过的承诺。若将来有了心仪之人,必定会先让你看过,你说,这样可好?”
不眠之夜 ˇ不眠之夜ˇ
那清亮的眼眸中,有着仿若生来就有的平静睿智的了解,还有那止不住的调笑意味,李珞撇撇嘴道:“我才不稀罕呢。”
“是,是。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了吧?”他笑意涟涟。
“这还差不多。”心中偷着乐,面上却丝毫都没有彰显出来。李珞只觉得自己的演技被沐修琪他们磨得是越来越好了。想到了沐修琪,她忽然想确认一件事。
“师傅,这世间能使隔空点穴的人有多少?”
“说多也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心下却开始盘算过滤着种种可能的人。
“那还不是说跟没说一样。”
他唇角微弯:“只要娃娃不嫌烦,我倒不介意一个个都说出来。”
李珞怔怔地注视着他,他的表情很诚恳,并无一丝说笑的意味在其中,李珞想起沐修琪时而妖孽时而天神的模样,还有这六年来在那终年绿意缭绕的竹轩中度过的那些喧闹的时光,只觉得心底某个如同水草般柔软的地方,生生地掀起了些许波澜。她一扫脸上的倦意,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云祈桑身上,头微微地仰起,讨好地笑笑:“还是师傅了解我。”
他笑笑:“娃娃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错。”她立马出声反驳。
“哪里错了?”
她手指着自己的脸,毫不羞涩地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变漂亮了吗?”自恋不可怕,可怕得是,没有自恋的资本。
闻得此言,他故意将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翻,他的娃娃,比起当日之所见,诚然是漂亮了许多许多。
真正是“素若春梅绽雪,洁若秋菊批霜,静若松生空谷,艳若霞映澄糖,文若龙游曲沼,神若日射寒江。”
唯独眸中那慧黠的光芒,纵然流年如水,沧海桑田,却从未曾褪却过。
只是……看着她那止不住的得意神情,他迷惑地喃喃:“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似乎,还是轻尘要好看些。”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赞美,李珞倒也不失望,她知道,她这师傅肯定是本着为人师者,要对徒弟尽可能地泼冷水的想法来打击她的。
“师傅,轻尘可是男子,怎么可以和我相提并论?”
云祈桑微微一笑:“娃娃说什么,便是什么。”
平静无波的湖面,在黯淡的月光下,泛着莹莹幽光。
夜幽暗得带着点让人窒息的沉。
耳畔传来空旷又嘹亮的打更声,一下,又一下连绵不绝地抨击着她的胸腔。
时间的斑驳在此时淋漓尽致地展开,细细蜿蜒。
她骤然放开握紧的他双臂的手,霍然一个转身,身姿轻盈的如同燕子一般,向那遥远的天幕飞去。
一袭香软的风,自她身上泛出,百转千回,开出了瑰丽绝世的花。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左手小指上那透亮明澈的玉戒,这突如其来的明媚,云祈桑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涩涩的疼,一丝丝一缕缕蔓延入骨。
女子斜靠在大红色的床垫上,一头青丝光滑如绸缎般柔顺地落下,如血的红衣,将其美丽的脸蛋衬得更加的明艳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魅惑人心,细细看过去,自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夜影,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含笑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卧室中,她淡淡的目光射向半跪在床前的黑衣男子,眉目清秀,然身上自有的那别具一格的坚韧气息,让人在第一眼就能被他吸引住。
想起以前那瘦弱的模样,她微微一笑,这些年,自从李珞神智清明后,他在王府里过的似乎愈发的滋润了呢。游戏,似乎,越来越好玩了呢。
“回主上,是有十年了。”男子头微垂,不卑不亢,然放在腰侧隐隐颤抖着的手却泄露其内心的不安。
“十年,足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了呢。”女子悠闲地翻身下床,伸出保养良好的白皙如羊脂的手,有些轻佻的挑起男子的下巴,指腹在男子的脸上爱怜的摸着。
“主……主上。”明明是温热的触碰,男子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从下巴那传来的触感那样的不真实。他好似被一条巨蟒缠住,巨蟒认真地绞缠,一圈又一圈,慢慢地,把他的呼吸夺去。他有些惊恐地想要后退,然却被女子强硬地捏住了下巴。那种仿佛骨头碎裂的疼痛一瞬间蔓延了全身。
女子轻轻一笑:“夜影,这么多年,她居然还没有碰过你?实在是让我,很失望啊!”
看着女子肆意的笑容,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小姐她……”
“不用多说了。”女子用手捂住他的唇,半蹲下身,美艳的脸上泛出凛凛微光:“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话音刚落,她已经一把扯开了男子身上的腰带。
衣带散在地上,孤零零地被遗弃在一旁。男子的瞳仁骤然收缩,急急地向后退去,女子却已经一手环上了他的腰,低低地道:“夜影,别忘了你的身份。”声音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厄狠厉决绝。
夜影忽然全身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摊成了一团。从一开始,从一开始,成为夜影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存在。
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般地快。他惨淡一笑,原来,那些日子,终究不过都是奢望。命运,终究是踏上了它原本的轨迹。
怎么逃,都只是徒劳。
看着怀中僵硬的身躯,女子淡淡一笑,俯身吻上他的唇,一点一点,轻柔的似乎是在对待最亲密的爱人。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夜影,你要记住,我手中,多得是对付她的办法。不要妄想来考验我的耐性。”过后,又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这活死人做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思。”
她正准备离开,怀中的人忽然主动吻上了她的唇,开始青涩地挑逗起了她来。女子眼底没有丝毫的讶异,只手将男子身上半褪的衣衫丢到一旁,手紧紧地贴住他紧致的肌肤,如火如荼地吻了起来,然眼中,却是半点情欲都无。
散乱的绿衣蜷缩在一旁,在这满目的红色中,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那种苍凉无比的空,好似生命还未绽放,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恨苍茫,相逢刹那缘早灭。
心已死,红烛泪烬化成灰。
有些狼狈奔回屋中的李珞,即使是在喝了整整一杯茶后,心中依然不能平静。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太冲动了,冲动到了失去了原本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每次,每次,都是相聚那么短短的时间,然后就要分别,再然后便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或许……或许的不确定性太多,多到让她奔溃。
因为不想面对无法避免的分离,所以,她选择先走,而且是,毫无预兆地突然离开。
先走的人,总是比较潇洒,不是么?
她才不要让没心没肺的师傅知道,自己有些在乎他。
哼,能不在乎么?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师傅啊,而且还是个医术无双,武艺超群,相貌清俊的师傅啊。她承认,刚开始的时候,相貌清俊这一点占了很大的份额……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和师傅是聚少离多,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不能用认识时间的长短就能恒量的。
对于师傅,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依赖,是信仰或是其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
如果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局。那么中间所做的一切,全都只是徒劳而已。
而她,最不不喜欢做的便是无用功。
不过,说到底呢,李珞是个很开朗的人,让她来伤春悲秋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当她从正面反面侧面面面俱到地来给自己开解了一翻后,心中的那点小乌云也就被轻松地拨了开来。
烦恼至此如烟徐徐散了开来,渐渐地消失不见。
她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黑的半点星光都无。她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摸黑躺到了床上。屋内没有点烛火,只因为不想惊动他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只是当她躺在床上后,翻来覆去许久,却都不层睡去过,连带着将刚才那沉重的睡意都已经被飘到了九霄云外。
那在夜色中那跃得极为快速的身影是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心中的疑问,渐次幻化成带着尖刺的针,轻轻一刺,不见血,却是锤心的疼。
他,不是最恪守礼教的人吗?怎么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若是访友探亲,以他在府里的地位,支会一声,出去一趟又有何难?何须如此,偷偷摸摸!
只是,就算是探亲,又怎么可能晚上去?
若是其他,呵,原谅她的浅薄,她真的想不出,以他的性情,会因为其他什么事而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离开。
府内护卫虽多,然因为夕照重文轻武之故,大多武艺不精。所以,像她在学习了轻功三个年头后,便可以不动声色地避开府中护卫悄悄离开。那么此事对于习武多年的他来说,自然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
不是她,不愿意信啊!只是,那黑色的身影,她怎么会看错?就算安慰自己这天下相似人比比皆是,可是,自欺欺人的话,终究是无法将自己取信。
这六年来,朝夕相对,对彼此的熟悉,又岂是那薄薄的夜色阻挡得了的?
她自嘲一笑,原本不想庸人自扰的,可是为什么却还是会……原来,想象总是要比现实来得容易。
她确实不应该这样高估自己。
越睡越清醒的效果,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既然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没多大意思。她果断地翻身下床,身上只着一件由柳氏执手,她自己再拿过来改良加工后的吊带睡衣,只身走了出去,想透透气。
为什么是柳氏执手,而不是菲仪雅致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俩个对女红是一窍不通,因为原本该学女红的时间都被拿去习武了……
庭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她所站的方向。漆黑的长发掩映在夜色中,一身宽松的长袍随着微风时而疾速时而缓慢地飘扬着。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看不出此刻脸上的表情。
“菲仪?”李珞犹自按下心中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