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大叔他们从镇上请来的大夫,光诊金就花了五两银子,其余十两是凑出来的,咱村里人都不富裕你是知道的,咱家一共出了五两银子,连给小翠备的嫁妆钱都用了,你大叔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孩子啊,小翠早就定了亲,再过些日子就要去婆家了,没个嫁妆钱,会让人瞧不起,咱人虽然穷却不能短志,我手上只剩下小翠她奶奶留下来的一个银镯子,可那是要留给小虎媳妇的,你看,你家也穷成这样,我本不好意思说的。”
“你这婆娘,在乱说什么?”李大叔从门外进来打断了李大婶的话。
他手里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
冲李相宜扬了扬手:“大叔刚进山打来的,给你俩补补身子,大夫说你们中了毒后身子虚得很。”
“李大叔,大婶说得是真的吗。”李相宜心底已经相信,却还是忍不住问。
“哎。”李大叔一声叹息:“是啊,可是人命关天,看着你和秀才丧命,我也于心不忍,我发动大家伙儿凑了钱,我家的就算了,咱俩是邻居,以前秀才娘也没少照拂我们,那一年冬天闹饥荒,野菜都吃不上,我们大人还挺得住,可小虎和小翠是两个孩子,小翠才丁点大,你大婶又没有奶水,若不是你娘拿了家里救命的粮食给我们,小翠早饿死了,我们一家是得救了,结果她因挨饿生生的落下了头痛脑热的毛病,若不如此,怎会去得如此快。”
李大叔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这个纯朴的农民仰起头把泪水倒回眼眶,拎了鸡进厨房去杀。
李大婶也默默的低头生火,似回忆起了往事。
李相宜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五味俱呈,什么味儿都有。
这种感觉很酸很涩,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
知恩图报。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过如此纯善的人心。
在她生活的那个圈子,只要不去算计别人就已经是好人了,哪里还有点滴之恩都记着真诚回报别人的人,李大叔和李大婶真的太纯朴了,想到这里李相宜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感到惭愧,可是却涌起一阵无力的悲哀。
就算是如此,她仍不能把红果的秘密告诉他们,因为那些秘密对于善良的他们来说,可能会带来灾难。
但就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拖下去,待潘玉醒来后,她必须得实施她的计划。
蘑菇是必须要种的。
鱼的秘密她可以保留,但是蘑菇却可以大面积的推广开,以那片蘑菇的长势来看,村里人一定也到过那里,只不过见其新鲜而不知其可否食用而没有采摘,眼下正好,她将鱼汤做出来后若真的一样美味,可以在镇上开一家汤馆,她对鱼汤的味道很有信心。
☆、感动(下)
到时候就需要大量的蘑菇供应,本来她可以自己种,这样节约成本些,但一没时间二没精力,不如把种蘑菇的技术教会李大叔和李大婶,至于村里的其它人,就由他们来做决定。等她赚了钱,就把疗毒的钱还给那些乡亲。
思及此李相宜站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提了一篮蘑菇进来。
李大婶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先是不解,待凑近看清楚了后,惊恐大叫:“秀才娘子,你拎着这作什,快扔掉,这是害人的毒药。”
“这个可以吃。”李相宜解释道。
“扔掉,扔掉。”李大婶脸色苍白:“秀才娘子,你难道忘了,咱村里的小六子就是因为挨不了饿,吃了这东西中毒死的,那时候你可是吓晕了过去,小六子惨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嘴上全是白泡,真可怕,秀才娘子,你失忆了没关系,听大婶的,快把它拿去扔了,扔得越远越好,阿迷陀佛,上天保佑,你可千万别吃,那东西,毒性可大着呢。”
李相宜看着李大婶恐慌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随即想到有些不礼貌,虚弱的欠了欠身,正色道:“大婶,前些日子我和秀才实在饿得慌,就摘了些和你家送来的野菜一起煮了,味道实在鲜得很,所以今日见您煮野菜,便又去寻了些来。”
“你,你吃啦。”李大婶结结巴巴脸色刷的一下更白。
“吃啦。”李相宜柔婉笑道:“我和秀才一起吃了大半盆呢。”
“你们两人都吃了。”李大婶怀疑。
“对啊。”李相宜故作不解。
“不对啊,小六子明明是吃这个死掉的,这个怎么可能没毒。”
“大婶,以前和娘去赶集的时候听镇上人说过,这东西叫蘑菇,炖菜来吃实在美味,不过也分好几种,这种无花斑的是没有毒的,那种有花斑的是毒蘑菇,所以不能吃。”
“真的。”李大婶将信将疑。
“嗯。”李相宜撕下一小块放入嘴里:“不信我可以吃给您看。”
“别,秀才娘子,若你出了事,我可担不起,大婶家还有野菜,你叔打了只鸡回来,咱先吃了那鸡和野菜,这个还是先扔掉。”李大婶还是怀疑。
李相宜知道这个时候再劝说也无用,可能是小六子的死令李大婶觉得记忆犹新吧。
她放下手中的篮子到院中,和李大婶一起煮菜。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落地。
李相宜飞快奔进屋子,看到潘玉躺在地上,见到她进来的时候一双惶恐中透着惊惧的眼睛露出惊喜的光芒,那光芒就像黑夜里的一道流星,一闪而过却璀璨的耀痛李相宜的眼睛。
至于吗。像看到亲妈一样的高兴。
潘玉扑上前抱住她的腿,匍匐在地上号啕:“娘子啊,我还以为你为了救我死了,我睁开眼睛看不到你,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娘子,你可吓坏我了,你没事怎么这么半天不吱声啊。”
“秀才醒了?”李大婶也闻声赶进来。
见状。
李大婶笑了,飞快的退了出去。
李相宜用力的抽了抽腿,秀才抱得太紧,抽不出。
不由得一阵恼,这丫的看起来瘦不禁风,怎力气还如此大。
她恼。用力的踹了一下才把脚拿出。
☆、幸福(上)
潘玉一声闷哼,似是吃了疼,却高兴得咧着嘴冲李相宜傻笑:“娘子,你踢吧,我不痛,只要你高兴就好,对了,那些蘑菇……”
“就知道吃,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那些蘑菇。”李相宜没好气的看着他:“先躺回床上吧,别又弄伤了,院子里在煮野菜,弄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谢谢娘子。”潘玉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李相宜。
李相宜看着这个傻男人小白兔一样纯洁的眼神,心底蓦然腾升起一种负疚感,不知道是谁在遭谁的罪,那天若是她相信他的话,站在那里不动,也许就可以避开蛇祸。
看着潘玉感恩加感激的神情,李相宜有些承受不起,飞快转身:“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弄得像个小媳妇,没出息。”
“娘子,我喜欢你骂我,你越骂就表示你越再乎我,我可开心了。”潘玉的声音追了出来。
李相宜一个跌咧差点摔在门外。
她气恼的回头看向屋内,潘玉正扶着床沿站起,许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没站稳软软的摔倒。
李相宜一个箭步冲上前:“爬不动也不知道唤我一声,万一又摔伤了怎么办,咱家……”
“娘子。”潘玉又热泪盈眶。
他睁着一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看着李相宜:“你在关心我?”
“我……”李相宜这才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由加重手上力气,捏着潘玉的胳膊将他扶起:“关心你个大头鬼,我是怕摔伤了家里又要花钱买药,咱家已债台高筑,可再伤不起。”
说罢将破烂被子盖在他身上:“你可答应过我要卖字画赚钱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反悔。”潘玉看着她,满脸感动,满目坚决。
李相宜握在被角的手微微一滞,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未见过哪个男人有如此坚毅的眼神。
像在许着一个重要的承诺,他苍白瘦弱的脸颊和眼里透出的光芒如此不相符。
李相宜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微微一荡漾,鼻子开始发酸。
“等你赚了钱再说吧。”这一次没有破口大骂。
潘玉满足的看着李相宜走出房门的背影,闻着被子上淡淡的沁香,虽然与霉味掺杂,却还是觉得幸福无比,这可是他家娘子的味道,从前从未觉得,现在却希望每天都可以闻到,只要他家娘子每天都在身边,他真的不介意是不是有损读书人的尊严,卖字画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娘子高兴,他愿意去做。
潘玉美滋滋的想着,闻着院子里的菜香味,自娘亲去世后,他第一次觉得快乐而满足。
李相宜蹲在院子里,往锅下添柴火,有点心不在焉。
刚才是怎么了,对这个生活白痴心动,不应该啊。
娘子,我冷。娘子,我饿。就差娘子我要尿尿了。
这种不折不扣的把她当娘一样的男人,她才不要。
想起潘玉可怜兮兮的眼神,李相宜不由得一阵恶寒,用力的摇了摇头,一定是最近太劳累所以产生幻觉,她怎么会对那种人动心……呸。
可怜的潘玉,独在屋内还沉浸在幸福里……
☆、幸福(下)
野菜炖鸡肉果然美味,李相宜美美吃了两大碗,潘玉身体尚未复原,李相宜没让他多吃,虽然潘玉屡次用可怜兮兮的眼光瞅她,李相宜不为所动,将剩下的菜打包,留了两碗,其余的全给李大叔李大婶带回。
夜深人静。
李相宜怎么也睡不着。
潘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李相宜悄悄起身穿上衣服走进厨房。
白天杀过鸡的腥味还残留在空气里。
李相宜揭开缸盖,一阵红艳艳的光芒扑面而来。
李相宜只觉得眼底一片迷幻。
鱼儿在缸底欢快的游动,吐着泡泡,有规律的扭着,像在跳舞。
李相宜伸出手去触摸,鱼儿没有躲开,用嘴亲吻了下她的手。
看来这红果真是好东西,鱼儿如人般通灵性。
可惜。
李相宜摇头。
怪只怪这地方太封闭,不然早早把你带出去。
奈何你生不逢时,只能做我刀下鱼。
李相宜掂了掂手里的菜刀,将鱼捞出来放到地面,嘴里默念着早死早超生,杀生如放生。
鱼很快停止挣扎,开膛剖肚后白花花鱼肉泛出好闻清香。
李相宜贪婪的吸着鼻子嗅了许久,点火,架锅。
加了满满的水,鱼肉下锅时汤汁立刻泛出乳白,把早先藏在院外的蘑菇扔进锅里。
蘑菇的香味夹杂着鱼肉的清香飘满整个上空。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谁在煮肉,好香啊,真香,是潘秀才家传出的。”
“他家?算了吧,听说李大叔中午猎了鸡杀给秀才吃,许是鸡肉残留的味道。”
“这样啊,那肉早被他们吃光了,咱是尝不到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
李相宜松一口气。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看来潘玉真是村里最穷的一家。
村人从门口路过闻到香味都不愿进来一看,认定他家无半点肉,这样也好,可以省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