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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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余情-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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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要打他,十多年前,还不如现在这样思想开放,未婚生子是极其丢脸的事,他们那里地方又小,镇上一下子传开了,说她妈是第三者,把他们老连家一家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于是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生活了十年,几乎没有跟娘家联系过,就是艰难到揭不开锅了,也没有吭过一声。

    甚至连外公外婆过世,她妈妈都只是悄悄回去看了一眼。

    曾当过镇小老师的两位老人临死都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教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不配为人师表。

    直到她妈妈过世,才有派出所的人联系了舅舅把她接走,她舅舅有两个孩子,再加上一个她,本来就不富裕的日子就过得更紧巴巴了,表哥高中没读完就去打工,为此她舅妈对她也不亲,整天跟舅舅吵架,说他接了个累赘把家都拖垮了。

    舅舅只得白天在厂子里工作,晚上去打零工,没几年把身体熬坏了,在她高考那个月也走了。

    世上彻彻底底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然后她就出了城,再然后就遇到了蒋凤麟,就像宿命的轮回。

    “好,你都不知道。”连翘慢慢的说,“反正都过去了,就请你继续你的不知道吧,以后就不必再见了。”念及他有病在身,她才忍着不让自己再说些难听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妈……”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妈妈不会活过来了。

    快步越过付崇光,连翘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哪知付崇光小跑了两步追上:“小翘,你等一下,爸爸有东西给你……”这回他用了点劲儿,一只手紧紧拽着连翘的包,另一只手则从夹克内衬的兜里拿出一包用红纸包的东西,长方形厚厚的,继而说,“这个给你。”

    连翘推开他,冷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

    那大包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包装散开了,露出一叠红色大钞的一隅。

    付崇光咽咽口水弯腰捡起来,讨好地笑着:“给你和孩子买点好的,算是爸爸的心意……拿着吧……”他说着就要把钱往连翘的包里塞。

    这种已经过期的补偿并不能温暖连翘的心,她也不可能成就他这种补偿了自己心里就好过的行为。

    “都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是吧?不是人人都像你,以为钱就是一切!”连翘手一甩,红纸里包的钱就撒了一地,甚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她却没有心情管,也不再搭理付崇光,转头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可门口内侧站着的蒋凤麟,让连翘的脚步一怔,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好戏看完了,还满意吗?”连翘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贺骏驰当琪琪的爸爸更称职,因为他给了她站在人前的机会,而你却不知道,非婚生的孩子会有多艰难。”

    她比她妈妈幸运,在最绝望的时候有贺骏驰搭一把手。也是她比她妈妈看得更清楚,女人等不起。

    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的,或许对现在的连翘来说,就算蒋凤麟解释得再好,她也听不进去。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翘翘,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他这几天回了一趟家,去拜祭了奶奶,然后跟父母说了他已经有结婚对象的事。

    “人生是一本书,而我和你的那一页,已经翻过了。”连翘淡淡地留下了这一句。

    她扔下蒋凤麟,去收费处办好了出院手续,又拿齐了医生开给古明芳的药,再上病房,贺骏驰就搀着古明芳出来。

    古明芳见到连翘,眯起眼愣了愣,本就不好的脸色就更沉了。直到贺骏驰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勉强说了句:“好几天没见到琪琪了,她怎么样了?”

    经过几天的冷静,古明芳精神好了一些,把所有的事情想过来想过去,又有同样被蒙在鼓里的唐婉瑜劝慰,总算是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可她心里的难受却如影随形,儿子是她的骄傲,却被诊出患脑瘤,那像开心果一样可爱的孙女,居然还不是亲的。

    面对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她是想怪儿子,又心疼他的身体,所以最后把气撒到了连翘身上。

    连翘一向很顺着古明芳,见她和颜悦色,便也笑了笑:“您还不知道她啊,惦记着您做的好吃的,有几天没吃上就馋嘴了。”

    古明芳的脸色一暖:“这还不简单,我给她做……”又觉得这番亲近不合适,突然就没了音。

    贺骏驰给连翘递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说:“把药都给我吧。”

    今天唐婉瑜没有来。

    她本来还想再问问他们俩的情况,可是又觉得不是好时候。

    陪贺骏驰送了古明芳回家安顿好又做好了饭连翘才走的,怕古明芳有个万一,贺骏驰得在她这边住下来,不回家了。其实也是把空间留给彼此整理心情。

    临出门前,贺骏驰把连翘叫住,从装着古明芳住院东西的大袋子里又翻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连翘。

    “今天你去缴费的时候,有个人拿来的,说是给你和琪琪的,他没说是谁,当时理东西正忙着,也疏忽了。”

    连翘心里一跳,看到包装袋的红影她就知道是什么了:“我知道了。”说完就匆匆把东西往包里一塞。

    贺骏驰多口问了一句:“不看看是什么东西?”

    “嗯,我回去再看,赶着去接琪琪。”连翘不想贺骏驰担心,刻意说得随意些。

    贺骏驰送走连翘,才回去扶古明芳出来吃饭。

    古明芳才吃两口就停下,长吁短叹的:“没有胃口。”

    贺骏驰以为她是嫌弃饭菜是连翘做的。

    “妈,小翘真没什么对不起咱们的,她孝顺您几年,还把琪琪送来我们身边,这是缘分,她那时和我结婚也是迫不得已,加上我又……”贺骏驰已经词穷,这些天他一有机会就做他母亲的思想工作,说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当时都只是走了觉得能走的路而已,就算他们是做错了,事情也发生了,还能怎么办?

    还有婉瑜,昨晚还说,他欠她一个婚礼。

    他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希望,是想原谅他,给彼此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给她幸福?

    两人再一次吵了架。

    巨大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压力大得贺骏驰头疼。

    古明芳抿抿唇,见儿子脸色不好,赶紧说:“我不是嫌弃她,是担心你啊,这以后你要怎么办啊?”一想起医生说他要动手术,古明芳恨不得拿自己去换。说着说着又眼眶含泪,“本来都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

    “我就怕您这样,当时一点儿都没敢跟您提起来。”贺骏驰叹了口气,“我暂时就住您这儿了,把房子留给小翘和琪琪,主要是看她想怎么办。现在关系说开了,如果她想尽快离婚,就依她,对外就说是因为没了感情离的,这年头没人会在意。”

    “儿子啊……”古明芳握着他的手都有些抖,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的饭菜,满心难受地说,“我知道连翘那孩子是个好的,只是人心是偏的,我从前就相中婉瑜那孩子,以为你始乱终弃,所以对她没有好脸色。我又是个嘴快的,没少让你夹中间受气。不过我再糊涂,有件事还是分得清的,我看出婉瑜还想跟你,遇到这种事,她还能对你这样真是难得了,可咱不能再拖累她,至少,至少得等你把病治好了。”

    一提到贺骏驰的病,古明芳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抽疼。

    贺骏驰点点头:“您放心,我有分寸的,医生说了,我的病有得治。旁的您都别多想了,先把你自个儿的身体养好了再说。”

    晚上,等琪琪睡了,偌大的房子安安静静的,暗柔的灯光照出桌上厚厚一叠的百元大钞,终于将连翘孤独的情绪引至极限。

    她没由来地觉得害怕,她都分不清楚,是女儿需要她,还是她更需要女儿一些。

    小时候见妈妈躲在房间掉眼泪的时候,她就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她也会想,别人有爸爸,她为什么没有?可她不敢问。

    妈妈总是抱着她说:“翘翘是妈妈的小棉袄,能把妈妈暖得透透的。”因为那个男人把她伤得透透的。

    于是她学会习惯别人异样的目光,忽略别人的议论,和妈妈相依为命。

    后来生了琪琪以后,她才真正地明白了她妈妈当年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那是寄托,也是希望。

    可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过生活太难了,如同她不愿意重复母亲的路,她也不愿意孩子受一样的苦。

    不是贺骏驰,她可能会狠心打掉孩子,不,或许连她都不在了,她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贺太太这个身份是她借来的,现在原本的主人回来,她也是时候还回去了。

    鸠占鹊巢本就不应该。

    可她能去哪里?

    去找蒋凤麟?

    她是没有怪过蒋凤麟,可不代表历尽千帆后,可以心无旁骛地再接受他。

    接受他又如何?他的家族,他的身份,他的事业都在那里摆着,他把话说得再好,她却没有勇气拼力一搏。

    正确地说,她不敢让自己和女儿再次交给他。

    他到底欺骗过她。

    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事情仿佛又回到三年多前的那一个节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潜水员多得让某亦伤心,哭着跑走

 29未来(下)

    既然已经是苦;那再苦一些也无所谓。

    连翘主动联系唐婉瑜,请她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她知道必须由她来解开这个结。

    当时唐婉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第二天就来找了连翘。

    连翘的表情还算轻松,似乎有预感她会来一样,给彼此沏了杯清茶。

    唐婉瑜双手握着被子,暖暖的温度暂时驱离了秋凉,抿唇良久,才说:“你都考虑好了?”

    “唐小姐,你别这样凝重的表情;我只是把户口薄还回去而已。”连翘抿了口茶;对唐婉瑜笑了笑。

    唐婉瑜讶异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是我和骏驰的默契。”连翘耐心地回忆。

    在她离开蒋凤麟的公寓以后,其实她不是立即就出了城;她到了海边,那是她和蒋凤麟呆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依旧人不多,那个码头给海船指引的灯塔,她来回去了几遍。

    有一天,她的手撑上护栏,还没做什么,就被人从后面抱了下来。他就是贺骏驰。

    他皱着眉说:“我在岸上观察了你几天了,你不会想跳海吧?”

    “跳下去就一了百了,没什么不好的。”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一脸坦然,也许是哀到极致,死反而解脱。

    贺骏驰满眼不赞同,说话时还一直揪着她的衣服:“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非要想不开?有人拼尽所有或许都活不了,你活得好好的却要死。”

    “我没有信心把她养大,没有能力给她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连翘伸手摸了摸肚子,苦涩地笑了。

    她这么一说,贺骏驰马上了然她是个未婚妈妈。

    “可是你犹豫了。”他很快就说,“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吗?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那样说开了。

    也许他们都是同一种性格的人,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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