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应急灯挂在壁橱上,小半个客厅都亮了。
连翘这才见到他的样子,额上冒着汗还喘着粗气,这么冷的天连外套都没穿,应该是一路跑来的,而且电梯也停了,估计只能跑楼梯,这可是不小的运动量。
“好像是哪条线路出了问题,我上来前听保安说已经报了抢修,估计还得等。”他也跟着在地毯上盘坐下来,看到琪琪哭得眼都肿了,心疼得要命,试图哄一哄,“琪琪,要不要来我这里?”他随手在旁边拿了个娃娃逗她。
可惜琪琪不领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扭过身子趴在连翘身上,连话都不肯说。
“她一到晚上就这样,爱闹。”连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好像是不希望他难堪吧。
蒋凤麟倒是不在意,他觉得孩子闹别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连孩子妈妈都跟他别扭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也忍过来了?
女人,不管大的小的,都要让,都得哄。
连翘低眉就看见他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露出的一截疤痕,是上次救琪琪的时候留下的。
她别开眼,开口问他:“你怎么来的?”
蒋凤麟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不过反正也瞒不了,也没必要瞒。
“我刚才就在楼下,准备开车走就发现停电了。”他定定地看着她,又拿出了裤兜里的钥匙,“这是贺骏驰早就给我的,让我备着万一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照应。虽然我有些嫉妒,不过不得不佩服他,为你们,他真是把什么都考虑周到了。”
贺骏驰竟然连钥匙都给了蒋凤麟?这是连翘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一直是个好先生好爸爸。”她轻声对着蒋凤麟说,好像也在提醒着他什么。
蒋凤麟了然地自嘲:“其实我也想当好先生好爸爸啊。”
两个人在昏暗的照明下言语交锋,好没意思。
这时趴在连翘身上的琪琪,好一会儿都不闹了,连翘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小丫头是睡着了,眼角还挂着金豆子呢,这停电真把她吓着了。
连翘心软地又抱着她好久,才舍得将她放在沙发上躺着,再拿了她的小被子给盖得严严实实的,停了电就开不了暖气,夜里会很冷。
她也才想起来,于是转身对蒋凤麟说:“这电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晚上温度低,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们没事的。”
她话才说完就被蒋凤麟睨着看了好长的时间,看得她心里都有些害怕。
“等通电了我就走。”蒋凤麟自己做了决定,好像并不需要连翘同意。
连翘竟开不了口继续赶人。
在这又黑又冷的夜晚,有一个他在这里守着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
她起身到橱柜拿了条毯子,又拿了条新毛巾递给他,语气有些:“拿去擦汗吧,这个也披着,怎么连外套也不穿,回头病了也没人同情你。”
蒋凤麟抓着毯子咧开嘴说:“你不是怕黑么?我一担心就急着跑上来,外套就忘在车里了。”
他这时又有几分高兴,她多少有点关心他,而且也没有拿贺骏驰的东西来给他用,让他自在了不少。
他虽然拿着钥匙记住了门牌号,可是是第一次来,灯光不太够,就只能看清楚客厅的布置,这么温馨的风格肯定是出自连翘的,他们以前的家里也差不多这种色调。
想到这里,蒋凤麟嘴角的笑淡了下来。
连翘悄悄叹气,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就坐到了另一旁,半暗的灯光遮住了她的轮廓表情,蒋凤麟看不清她的脸。
彼此安静了好一阵子,客厅里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声。
“蒋凤麟,你瞧,其实你心里记着的一直是三年前的我。你不知道吧,现在我已经不怕黑了,至于我的恐惧症也早就治好了,在琪琪出生以后我就去做了心理治疗。”
幽闭恐惧症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们却是因此而相识的。
蒋凤麟一怔,这他还真的不知道,怪不得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冷静,他担心的都没有发生,她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当年他们也咨询过医生治疗这种恐惧症的方法,因为她是心理因素造成的,治疗的过程不会太愉快,他陪着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还曾经昏厥过去,他舍不得她再吃苦就放弃了。
因为他觉得他能护她一辈子。
蒋凤麟身体动了动,想挪到她跟前说话,他不喜欢他们隔这么远的距离来说话,好像陌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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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内疚
连翘的幽闭恐惧症是由于小时候的不愉快经历造成的心理疾病,中西药治疗也只是治标;主要还是心理疗法;这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这其中又分系统脱敏法和暴露疗法,前者缓和;但是花费的时间长;后者激进,见效快。
在有蒋凤麟在的时候,连翘却连最循序渐进的阶梯脱敏都熬不过去,可是后来她再次治疗选的却是最迅速的暴露疗法。
因为有一回她带琪琪去医院体检,再一次经历了被困在电梯里;这次没有蒋凤麟帮她;虽然只是短暂停了一分钟,她却汗湿了一身;她更没忘了,她还带着孩子。
她决心要把这个坏毛病治好,她不能依赖谁一辈子,什么都要靠自己的。
医生把她带到安静的地方,让她闭上眼睛,周围一切都是黑暗的,然后上锁……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被反锁在衣柜里,外面的人在吵架,从白天到黑夜,妈妈在哭,她也在衣柜里哭,她好害怕一个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蒋凤麟低低吼了一声。
他是亲眼见过连翘在治疗中受不住昏阙过去的样子,非常让人心疼,可她现在却平静地告诉他,她都好了,再没有他陪伴的时候,她去治好了。
过程一定很痛苦,而他不在。
在半暗半明中,蒋凤麟见到连翘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想伸手去抻开安抚她,被她抬手挡开了。
“越是害怕,越要接受,我记得当时医生是这么说的。”她顺势挽了下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她不是当事人,“就跟你和我一样,当时我害怕离开你,真的,可是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才能继续活下去,治病和离开你,我都做到了。”她竟然还对他笑了笑。
以前她做对做好了什么事向他邀功,就是这样的表情,想得到他的鼓励、奖赏,他通常会夸夸她给她一个吻。
显然他们都想起了这段过往。
因为蒋凤麟听见连翘问:“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不过我可以要求一个奖励吧?”
蒋凤麟也笑:“可以,除了让我离开,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两人再一次无话可谈了。
连翘想在沙发上睡毕竟容易着凉,就起身过去想抱琪琪进房间。蒋凤麟比她更快一步,轻声说:“我来抱,你拿灯照着。”
蒋凤麟脚步很轻,抬头问:“她房间在哪里?”
连翘抿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卧室走去,蒋凤麟失笑了一下,抬步跟着她走,琪琪还小,到现在还是跟她一起睡的。
蒋凤麟像珍宝似的轻轻把女儿放下,又仔细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说:“你瞧这孩子,连睡觉的姿势都跟你一样。”只不过抬眼就见到挂在墙上的她们母女俩和贺骏驰的合照,让他的表情又沉了沉。
连翘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请他离开,却听到他问:“翘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和孩子的照片?我都不知道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看一下可以吗?”说着还打了两个喷嚏,他赶紧捂着嘴,担心把孩子吵醒了。
蒋凤麟的语气很委婉,要求也不算不过分,连翘念在他大冷天的半夜怕她们有事跑来送灯,也没多说话,直接就去抽屉拿了两大本相册出来。
“这么少?”拿着沉甸甸的两本相册,蒋凤麟还觉得不够,皱着眉问,“拍这么少啊?”
“就冲洗了一部分平时拿来看看的,骏驰做了一个亲子软件,有关琪琪的东西都存进去了。”连翘想了想,把ipad也递给了他,“在这儿,你想看就看吧。”
一再听见贺骏驰的名字让蒋凤麟心里膈应,可是又舍不得不看,于是把相册和ipad都拿着不放了。他就这么盘坐在琪琪房间的地毯上,两三米开外的身后是他的女儿,他则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着她们的照片。
当看到琪琪的百日照时,他的拇指一直在母女俩灿烂的笑容上来回摩挲,表情怔怔的,甚至没有看连翘。
“你怀孕的时候,没有拍?”蒋凤麟这么问,他想看知道她怀孕是什么样子的。
连翘知道现在很多准妈妈都喜欢在怀孕的时候拍一些艺术照留念,可是她没有。
只见她摇摇头:“没有拍,那时候吃不下睡不着,又整天水肿的样子,自己都不想看,还拍什么照片?”
蒋凤麟抬起眼,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后内疚地说:“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你不用这样,是我选择的路,没有怪过任何人。”
“生孩子很痛吧?”
连翘一怔,看着他在读自己存的妈咪日记,想了想才说:“很痛,不过等她出生后,会发现所有的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辛苦还是痛苦。”
他每看一页,连翘就给他说着是什么时候拍的,都在哪里拍的,贺骏驰的身影时不时地出现,而最该出现的他,却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蒋凤麟一阵怅然,这一刻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嫉妒贺骏驰。
软件还放了好些和孩子有关的视频,蒋凤麟没敢再看下去。
他忽然回过头,拉了连翘的手认真地说:“翘翘,我们结婚吧。”他握着她的手,强而有力,这是个有能力又有魅力的男人,他能给你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惊喜,只要他愿意,他会让你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
她曾经那样贪眷他带来的温柔。
“三年半以前,你这样跟我说的话,哪怕是没有戒指,没有婚礼,没有一切,我只怕都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答应你。”连翘像看笑话似的看了看他,又低眸看看他们交握的手,上面她和贺骏驰的“婚戒”已经摘了,可是还有淡淡的痕迹。她笑出了眼泪,“可你没有,你只送给我一条项链,你想把戒指戴到另一个女人手里。”
蒋凤麟不肯松手。
“如果你无所谓,愿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逼问我,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你。”这一次连翘终于挣开了他,“只是实在没有意思。”
连翘觉得他们不能再待在一起,便出了客厅,她打电话去问物业大概什么时候能通电,对方回复说正在抢修,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客厅黑漆漆的,连翘就一个人坐在外面,蒋凤麟和女儿在卧室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的大灯亮了,一直发呆的连翘猛然清醒过来,关了大灯,开了小灯,转而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想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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