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真的爱音乐,弹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来自回忆
的声音温柔地反问,渐渐抚平恐惧忐忑的心。
“她要是会弹!纯真,我请全部的人喝一杯。”另一名男子扬声宣布,引得
众人连连鼓掌欢呼。
纯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勇气慢慢凝聚,而后将双手平放在琴键
上,回过头对那名大放阙词的男子甜甜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带的钱够付帐。”
悠扬的旋律随之响起,虽然有些地方显得生涩,有些音符的力道不够重,但
没有人能怀疑她弹的曲子不是那天未完的“纯真”。
一曲既罢,惊讶的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才听见连串厚实的掌声从吧台传
来,纯琬感激地对酒吧老板露出浅笑。
“她弹得比希欧多尔差多了。”那名男子不甘愿地嘟囔道。
纯碗闻言,浑身震了一下,目光无神地望着使不上力的右手无名指。
这不是他的错!她无声地提醒自己,拒绝让嫉妒再次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僵硬地起身走回吧台。
“请你的。”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甜酒给她,“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浓密的长睫讶地扬起,又缓缓垂下。“意夕卜。”
“对于一个有天分的人来,这种意夕卜太残忍了。”
纯琬默然不语,无意回味那种椎心之痛。
酒吧老板见她不想提,也无意再撕开她或许已经结疤的伤口。“有人看到希
欧多尔在郊区的育幼院教孩子弹钢琴,你可以去找找看。”
“谢谢。”纯琬喃道声谢,拿起背包就要离开。
“希欧多尔也受过伤。”他忽然出声道。
纯碗愕然回过头。
酒吧老板指指心脏部位。“只是他的伤在这里,现在还在淌着血。你认识以
前的他,对吧?”
纯琬僵硬地轻点一下头。
“救他。”
第二章 简陋的木床上斜倒着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方正的下颚冒出一片
青森的胡碴,紧闭的双眼有着深深的黑彩,他身上的白色羊毛衣和浅棕色长裤皱
成一团,还透着一股令人掩鼻的酸臭味。几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脚,没喝
宪的麦酒发出酸味,不难想见这名夕卜表和气味均比美流浪汉的男子已经过了不
少天这样糜烂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再出现?”他喃喃呓语道,困难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手垂落床
侧,打翻了一只半满的酒瓶,发臭的黄褐酒液立刻流了一地。“再次提醒我错信
一个人有多愚蠢吗?”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哈……怎么可能忘得掉……”他又翻了个身,泛着
血丝的黑眸倏地睁开,无比清醒地瞪视着阁搂的木制天花板,干涩的声音再次呢
喃道:“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一直都记得她带给他的教训,就像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这三天来他过
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喝掉一瓶又一瓶的酒,直到他买来的酒
全都喝光了,他的意识仍旧是该死的清醒,酒精从来都没能如他所愿地麻醉所有
的意识,也麻醉不了他对她的……
“该死。”他懊恼地低吼一声,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个可笑的字眼。
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他扶着床头站起,跌跌撞撞地赶去接起电话。
“俞子真先生在吗?”
“我是。”干涩粗嘎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入耳膜,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鸭子般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静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担忧
地轻问“俞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刚睡醒。诺玛修女,有什么事吗?”
“朵拉这几天为了参加比赛的事很紧张,你能不能拨个时间来看看她?”
朵拉……两年多前他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朵拉,但他习惯叫她纯琬,有时候
也会戏谑地喊她“纯纯”,她总是皱着鼻子抗议那个昵称听起来像在说她“蠢蠢”,
但有是时候她也会咧开笑脸回叫他“真真”。记忆的船飘离了现实的锚,载着他
搠着时光的河流慢慢往回走……
“俞先生?”诺玛修女轻声唤道。
他淡出回忆,回到现实,记起那个名唤朵拉的小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蓝绿色的眼睛和长着雀斑的小脸。
“如果你真的没空……”诺玛修女误将他的沉默当成是为难,立刻谅解地为
他找理由,但语气中仍不免透着失望。
“诺玛修女,我很乐意去看看朵拉。”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我大概一
个半小时后会到。”
“俞先生,真是谢谢你。”诺玛修女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那些可爱的孩子贡献一些心力。院里一定还有很多
事要做,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到去。”
“俞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愿主保佑你。”
讲上了电话,子真走进阁楼里附设的小浴室,望着镜中自己狼狈颓废的摸祥,
苦涩地一笑。
或许,他需要的不只是上帝的保佑,而是像他的小妹诗奕一祥,对于伤痛的
往事可以选择遗忘……
育幼院中所谓的琴室只是一间小房间,靠墙摆着一架旧钢琴,另一面墙边则
摆了几张小椅子和小桌子。
纯碗踏入空无一人的琴室,目光立刻被贴在墙上的照片所吸引。相片中的子
真抱着一名金发小女孩站在中央,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笑得很开心,他也是笑着,
但他的笑感觉上很空虚,仿佛少了什么。
救他!不期然,酒吧老板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她震了一下,定定望着照片
中他的笑容。或许他的笑容并不像她感觉得那么空虚,只是酒吧老板的那句话影
响了她。
她有什么能力救他呢?她只是为了她曾做错的事想跟他说声对不起罢了,就
只是如此而己。
“姊姊、姊姊。”一双小手轻拉着她的衣摆,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纯琬低下头,看见一个一脸雀斑的金发小女孩昴着小脸,蓝绿色的眼睛好奇
地盯着她。
“姊姊,你叫什么名字?”
纯琬蹲下身,和小女孩平。“我叫朵拉,你呢?”
小女孩讶地眨着眼睛。“我也叫朵拉。”
“好巧,我们都叫朵拉呢!要是你们院长突然叫‘朵拉’我们可能会弄不清
楚她在叫谁。”纯琬笑道。
“我不会弄错。因为院长叫我一定是‘朵一拉一你又跑哪儿去了?’”小朵
拉尖着嗓子,努力模仿出院长高八度的叫声。“可是,院长叫你一定是——。”
“朵拉。”温润的男中音从门口传来,大小朵拉闻言同村转到头。
“哥哥。”小朵拉尖叫一声,奔入门边那名男子的怀中。
子真弯身抱起小朵拉,目光却是定定望着纯琬的脸。
纯琬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他的眼神让她心虚,仿佛元言地问她为什么又
要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她有点嫉妒小朵拉现在所在的位置。
“哥哥,我觉得我弹得好糟糕,有几个音老是怪怪的,我一定会输的啦。”
一提到比赛的事,小朵拉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你先弹一遍给哥哥听,我们再一起找找看问题在哪儿,说不定你只是太紧
张了。”子真将小朵拉轻轻放在钢琴前的琴椅上。
小朵拉将比赛的指定曲和自迭曲各弹奏了一遍,几乎没有出任何差错。
子真赞许地直点头。“很好啊!可见朵拉只是太紧张了。”
“哥哥,你以前去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像我一祥很紧张啊?”
“当然会啊!记得哥哥第一次去比赛的时候,紧张得直发抖,连脚都站不稳。”
小朵拉沉恩片刻,又抬头问:“那你紧张的时候都怎么办?”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马铃薯。”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玉蜀黍。”
在场的两个大人异口同声道,跟着一愣,互看了一眼,匆匆别开视线。
“马铃薯加玉季薯?!哈!那我把他们做成沙拉好了。”
小朵拉咯咯笑道,忽地从钢琴前探头问纯碗:“姊姊,你也会弹钢琴吗?”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停了。”
小朵拉不解地偏着头看她。“为什么要停?弹钢琴是一件很棒的事,如果是
我的话,我一定要一直一直弹下去。”
纯琬不自觉地轻抚着右手无名指。“我也根想一直一直弹下去,可是出了一
点‘小问题’。”
“这祥啊。”小朵拉似是了然的直点头。“对了,哥哥是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喔,如果姊姊还想继续弹钢琴,可以找哥哥教你。”
“我知道。”纯琬偷偷看他一眼,子真的表情有些僵硬。
“咦,姊姊,你来我们院里要做什么。”
“我……”纯琬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坦白说她是来找
他的,或许他会故意装作不认识。
“姊姊和哥哥约在这里见面。”
纯琬谅讶地看向子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替她解围。
“喔一。”朵拉长长地“喔”了一声表示了解,跟着又问:“可是为什么你
们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打过招呼?”
“因为……”
蓝绿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小嘴随即漾起了然的笑容,
露出两个小巧的梨窝。小朵拉故作成熟地摆摆手道:“我了解,我了解,你们要
讲的话不能让小电灯泡听到。去约会吧!这两首简单的曲子留给我慢慢练就行了。”
说完,她果真转过身,认真地练起琴。
纯琬安静地跟着子真走出琴室。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路,始终没有交谈。
“我……。”她清了清喉咙,试著开口,但他绝然的背影又让她失去说话的
勇气。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育幼院的红色大门就在眼前,纯琬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说
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再看到我。”
他向前移动的规律步伐陡地停顿了一下,又前行。
温和淡然的语音夹带着一丝丝嘲讽随同微风飘向她,“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来扰乱你平静的生活,可是……”
纯琬咬着下唇,望着他整齐地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两年不见,他的头发变
长了许多。“我想我欠你一句抱歉。”
子真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依旧背对着她。“为了什么事?”
纯琬无言。她不懂他的意恩。
她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恼火,他回到头微愠地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说抱
歉。”
“我……。”她哑然。
“你该死的不知道你真正伤害了什么,何必说抱歉!为了求心安,还是因为
你害我丢了那份教书的工作?”子真怒气腾腾地对她吼道。
他罕见的怒气让纯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很抱歉……”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怒气全消,只剩下苍
凉和无奈。他的眼神让纯琬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重
重压在她胸日。
“老天,你伤我最深的是你根本就不懂。”他自嘲地一笑,迈开步走出育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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