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说:“你甭废话!”
那俩抢劫的一看这形势不太对,慌神儿了,转身想跑,迅速就被罗战薅着领子揪回来,掷到程宇面前:“程警官,咱帮你抓了俩人,光天化日之下骑摩托车抢劫,您审审呗!”
刚才正在跟程宇报警的一个女的,这时候回过头来认出那俩人,叫道:“就是他们俩,就是这两个人!”
罗战乐了:“呦?你也被他们俩抢了?”
女的说:“不是!是他们俩强奸我!”
罗战眨眼:“呦……”
那俩人也懵了,百口莫辩:“谁强奸你啦?你明明是自愿的!!!”
于是那仨人开始指着鼻子吵,当着一屋子警察互相申辩,女的说那俩人强奸,那俩倒霉蛋哭诉说俺们没强奸,俺们哪有那个胆子啊,我们就是去嫖一把的。
程宇拿手指敲桌子:“有完没完?吵够了你们?!”
涉及女嫌疑人的案子一般都要由女警审讯,但是所里唯一一个女民警这几天歇产假,于是这活儿不知道为啥就被同事们推给程宇。理由是程宇长得耐看,脾气又好,性子闷闷的,让女人接触起来母性大发,油然生出某些难以言喻的吐槽坦白亲近欲望,女嫌犯最喜欢这样的男警察了!审起来容易!
程宇问那女的:“你去医院验伤了么?”
“没伤……”
“那俩人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有证物吗?”
“那俩王八蛋什么都没留下,还把我的手提包、钱和手表都偷走了!”
程宇慢条斯理儿地说:“这种事儿吧,如果要证明对方强奸你,你总得有证据给我们看吧,比如医生开的证明,能显示你身上留了那俩人的那什么的……”
女的小声咕哝:“都扔了,那玩意儿我还能留着啊……”
程宇冷哼道:“避孕套儿扔了?”
罗战搭茬儿:“这俩小子挺守规矩的,强奸还戴避孕套儿啊!”
程宇点头附和:“那俩人做完了就拍屁股走人了吧?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了,都没给你钱吧?”
女的应声骂道:“就是的,太不是东西了他们!没给钱不说,还倒抢我的钱,王八蛋!”
罗战捂着脸乐了半天,拿眼睛瞄程宇,挤眉弄眼儿的,程宇没搭理他。
罗战觉得咱小程警官就是人长太帅了,魅力太大了,这小婊子自己就招供了。
卖淫女被请进小黑屋,蹲墙角面壁反省去了。
俩劫匪被铐在长凳上,耷拉着脸,后悔死了今天犯傻劫了罗战。这俩小子年轻,刚出道没多久,抢劫哪抢得过罗战啊,结果自己送上门儿来。
程宇指着那俩人:“什么玩意儿啊?你说你们俩丢人不丢人啊?”
那俩人点头哈腰:“警官同志,俺们丢人,俺们真丢人……”
程宇冷哼道:“痛快都招了呗,一共抢过几回,抢了多少钱?”
那俩人哭丧个脸:“警官同志俺们知道错了,您看在俺俩每天没日没夜地挣这几个辛苦钱,从轻发落,少判几年成么呜呜呜……”
“抢别人的钱你们俩还辛苦了?!”
那俩人继续哭,可怜巴巴得:“俺们真的特辛苦呜呜呜!白天偷平房,晚上偷酒店,一天至少干十六个小时俺们容易么呜呜呜……这不是傍晚随便出来遛个弯儿么,都不是正式上工,就想顺个包结果碰上那家伙,就是他!他他他还打俺们!您看他把俺脸都踹肿了,他还抢俺们的摩托车呜呜呜呜呜呜……”
程宇狠狠地瞟了罗战一眼,用拳头掩住嘴,绷不住想乐。
程宇压粗嗓子哼道:“那辆车也是偷来的吧?身上还有什么赃物,老老实实都掏出来!”
那俩贼乖乖地把身上带的改锥钳子水果刀还有偷来的钱包手机打火机都掏出来,好么,哗啦啦摆满了一桌子,摆摊儿似的。
程宇沉着脸:“就没了?你俩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就偷这点儿东西?待会儿别让我翻出赃物来!”
那俩人被唬得手脚哆嗦,互相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程宇皱眉:“你们俩脱衣服干嘛?”
俩人哆哆嗦嗦地说:“警官同志您要找赃物么,俺们身上的衣服鞋都是赃物,俺们用脱光了么?能给留一条小裤衩儿么……”
那俩劫匪脱成个没毛的鸡似的,穿着小裤衩儿,抱头捂脸,夹着腿掩住羞处,蹲在长凳上。
华哥过来跟罗战寒暄:“哥们儿,可以啊你,有两下子,这回立功了哈,一下子帮我们破了俩案子!”
罗战爽快地笑道:“那没的说,为人民警察服务,我的荣幸啊!”
华子问:“你当初犯什么事儿进去了?”
罗战看了程宇一眼:“咳,我就是做生意没遵纪守法,锒铛了……程警官知道。”
罗战又说:“几位警官快下班了吧,到后海沿儿上找个饭馆撮一顿,喝两杯?”
程宇垂着眼皮没接茬儿,罗战的眼睛却一直瞟着程宇。
罗战笑嘻嘻得:“程警官,咱这可是第二回见义勇为了哈?没事儿,我抓的这俩贼都记在你账上,月底你们所长考察业绩的时候,就算是你抓的。”
罗战指着那俩没毛发抖的鸡,吆喝了一声:“嗳,你们俩,‘嫖娼从来不给钱’,打一个酒名儿,知道是什么不?”
那俩人傻了吧唧地摇头:“不知道……”
罗战邪笑道:“老白干儿!”
“噗——”
潘阳把一口带沫子的热茶水喷了他们警务督察一脸。一屋子警察抖着肩膀狂笑。
男人之间都喜欢凑到一起说几句带颜色的笑话,最给劲儿了。
程宇抿着嘴唇,实在抿不住了,酒窝都爆出来,却还硬撑着矜持。
罗战最受不了程宇那个狂憋的样儿,勾得他心痒不耐,想扑上去狼啃。他在想,程宇这人放开了会是啥模样儿呢?程宇这种人在床上撅着被他干的时候,能不能爽得呻吟叫唤出来?
几个同事心情不错,附和着罗战的建议,下班一起吃饭。
罗战跟程宇凑上头,透着与旁人不同的亲近,笑得颇有一丝暧昧:“程宇,一起呗?来一瓶老白干儿,喝几杯放松放松?”
程宇吭了一声,罗战这人真能忽悠,把一屋子同事都煽动起来了,自己要是不去反而显得不给大家面子似的。
罗战压低声音,喉音沉沉地起腻:“嗳,我再给你说一个,‘包公嫖娼不给钱’,打一个啥?”
程宇低着头,从眼皮下狠狠地瞥了罗战一眼,耳朵根儿竟然有些红了。
那天一屋子警察连带罗战一起,在后海边儿某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席间喝掉五六瓶老白干儿,喝得一个个心情畅快,热汗横流。
程宇的同事们对罗战不太熟,在酒桌上把这人按住头,八卦拷问了一番。
罗战最不惧人多嘴杂的场面。他这人一向好热闹,于是把自己当年横行八大胡同的光辉事迹拎出来,胡吹乱侃,口水生花。
他然后又活灵活现地给一桌警察比划,自己是如何如何干脆利落地徒手制服那两个彪悍的摩托劫匪。
潘阳舔着嘴唇拍桌赞道:“牛掰得可以啊你罗战!嗳?你这样的人当年怎么落入法网的啊?是程宇抓的你么?”
罗战和程宇飞快对视一眼,双双摇头:“没有,没有。”
潘阳又起哄:“罗战,你跟程宇交过手么?你打得过他么?哪天练练啊?”
罗战连忙摇头摆头:“甭介,我可打不过!绝对打不过——再说我也不敢啊,我哪敢跟咱们程警官动手啊!我见着他都是直接蹲下,抱头,护住我的下巴颏子!我这张脸挺招人的,别他妈给我一脚踢毁容了!”
一桌人狂笑。
潘阳点点头,跟罗战碰杯道:“程宇以前那条胳膊能用的时候,应该挺厉害的,虽然我也没见过有多厉害……但是我觉得他踹翻你肯定白玩儿啊!”
罗战笑得有些勉强,没好意思再接茬儿。
罗战吃饭的时候总是跟程宇挨着坐,寸步不离。
程宇左撇子,罗战就坐他右手,吃饭的时候凑着头不停地说话,有意无意似的碰碰、捏捏程宇的右手。
其实程宇跟罗战在一起聊天胡侃的时候也挺开心的,不知不觉酒都喝得过量了,饭量都长了。
他只是不太习惯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冒出来,闯进了他的工作和生活,跟他套近乎,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晃悠显摆。
当年的事儿不过就是两面之缘,一场意外,完全没有料想日后还能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程宇觉得罗战这个人接触起来,就像是按着他的头一口给他闷进去一杯衡水老白干儿,没有缓冲的余地。罗战身上那股子劲儿,热,辣,呛,冲鼻子,前味儿强劲,后味儿悠长,让他从心口和胃里开始一点一点地烧起来……
热力最终浸润到全身的皮肤毛孔,浑身燥热的冲动,不知缘何而来。
14、内部卧底 。。。
程宇很快发现,罗战这个彻底没长脸皮的玩意儿,就这样按部就班似的打入他每天上班儿工作的势力范围,一步一个桩子,踩进他的地盘。
吃过那顿饭之后,没几天,罗战再次踏进派出所的门槛儿,带着他的一大堆刑满释放人员档案材料,往桌上一拍:“警官同志们,老少爷们儿们,今儿个呢,老子就正式到你们所里报道了!”
华子纳罕地问:“罗三儿,你来我们这儿报什么道啊?”
罗战一本正经地说:“我连档案都带来了,我以后就是你们管片儿的人了,你们得管理我啊!”
华子乐着揶揄他:“你打算让我们怎么管理你啊?”
罗战很潇洒地一骗腿儿往华子的办公桌上一坐,晃悠着一只脚,说:“随便怎么管理都成啊!
“嗳?你们这所里开讲座或者学习班么?有那种什么志愿者劳动服务的机会么?或者让我干点儿什么都成,穿便衣巡逻?反扒?在街上帮你们抓刷小广告的,碰瓷儿的,传销的?”
一屋子警察再次乐得东倒西歪。
吃过牢饭的犯人都最怕见条子,条子们从来就没见过像罗战这般主动纠缠警察要求被管理监督改造的好同志。
程宇实在忍不住了,把罗战拎到一边,用精明透亮的目光上下打量:“我说你,你是我们管片儿的人么?”
罗战装傻似的眨巴眼睛:“怎么了,我不能来啊?”
程宇一点儿都没客气:“你户口是哪个片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呦?你还真调查过我的底细啊……”罗战乐着咂嘴,“我说程宇,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老土,屁大个事儿都要查我户口本儿啊?”
程宇:“甭废话,该是哪儿的回哪儿去,你回你自己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瞎折腾去!”
罗战把胳膊搭在程宇肩上,歪着头,嘴角横出一丝挑衅的神情:“程、警、官,我今儿一早上已经跟我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都打好招呼了,不信你往厂桥派出所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们王所长?我以后要在后海这片儿开店,租房,营业,我就住在这儿了而且就在你的管片儿辖区里做生意赚钱!所以我就应该来你们所里报道!”
程宇瞪着罗战,没话说。
罗战那个死皮赖脸的流氓样儿,有时候特欠抽。
罗战还不依不饶地叫唤:“程警官你可别不仗义啊,我现在放出来了我落魄了我没人要了,你不管我谁管我啊?!”
程宇觉得罗战这厮永远都是这么一种货色,胡搅蛮缠还整得好像别人都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