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凄,孙子豪躺在沙发上。
他太高太壮了,小小的沙发容纳不下他。
他的一双腿都搭在了沙发的外面,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在意了,他只是枕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今晚上的好心情,就因为这个电话,全部粉碎。
他很烦躁,想抽烟,但是忌惮方知否,又是忍了下来。
抿了抿唇,最后他烦躁的爬起来,摸着那酒杯,最后咬咬牙,还是开了酒瓶。
当金黄的酒液慢慢的溢满那透明的高酒杯,他才是舒服的叹息一声。
“操,毛病!”
喝了一口酒,孙子豪全身舒爽的躺回沙发,看着窗外的幽幽月光,又是喝了一口。
“你说过的不喝酒的……”
一个声音在身后幽幽的响起,只是这么温柔的一句,让孙子豪的手一抖,透明的杯子连同那剩余的金黄酒液落在了地上,溅射在柔软的地毯上。
回头,孙子豪一脸的讨好,“班长……你醒来?”
方知否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一脸的冷傲。
孙子豪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下去,最后他懊恼的拨了拨头发,走过去,勾下了脑袋。
“班长,轻点……”他凑着自己的招风耳上去,声音无比的委屈。
“怎么又喝酒了?”可是,出乎预料的是,方知否只是拉着他的耳朵,两人重新的坐到了沙发上。
提到这件事情,孙子豪脸色有些难看,重新的躺回了沙发上,避而回答:“没事……睡不着……”
方知否看了那孙子豪一眼,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肚子上,拉着他的衣领,口气有点恶狠狠,“什么时候,你也对我撒谎了?”
无奈,孙子豪叹息一声,双手搂着方知否的腰,有些无奈的说道:“班长,你一定要知道吗?”
方知否点点头。
孙子豪移开了眼睛,“还不是那个人……”
方知否知道孙子豪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是谁,很早的时候,方知否都知道孙子豪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说实话,她对那个伪善花心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也没有几分喜欢。
只是现在——
方知否必须重新审视那个男人,好像,他影响了孙子豪不少。
嘴角微微一抿,方知否拉着孙子豪的耳朵,又是问道:“你和他还没和好么?这么多年了?”
“和好?”孙子豪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是么?”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方知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哼……”话完,孙子豪又是别过头去,“我没那种父亲……”
从母亲怀孕的时候就在外面乱搞,从不关心儿子妻子的父亲,他没有。
见到孙子豪这么嫌弃的模样,方知否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的躺在了孙子豪的怀中,手指拉着孙子豪的衬衣,轻声道:“孙子豪,你讨厌你父亲是因为他背叛了你母亲,还有你么?”
身下的肌肤一僵,随即孙子豪嗤笑的声音响起:“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最亲的人的背叛了……”
“是么?”方知否闭上了眼睛,手指却紧紧的抓着孙子豪,嘴巴动动,说道:“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背叛你的事情呢……”
“班长……你在说什么……”孙子豪扬起了身体,又被方知否压了下来,摇摇头,她往孙子豪的怀中缩了缩,“没事……我有些困了……”
说着,方知否好像真的睡着了,孙子豪叫了两声,她都没有回应。
夜深人静,孙子豪抱着方知否,收到了怀中。
拿来毛毯,盖在那呼吸平静的女人身上,孙子豪亲了亲她的额头,最后也睡了过去。
岁月在这一刻静好。
033
早上的时候,孙子豪是被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给惊醒的,小心翼翼的抓起电话,孙子豪压低了声音:“说,大清早的,啥事情!”
电话那头,刀疤慌乱语不成句的声音响起:“豪哥……我……我打你手机……关机了……豪哥……大象……大象要见你……他……他可能不行了……”
孙子豪手上的电话都忘了挂上,这个时候身边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了:“怎么了?”
孙子豪的反应是抱起方知否,往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班长,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你乖乖在家等我……”
孙子豪一边说着,一边套衣服,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他听到方知否的声音响起。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孙子豪捏了捏拳心,推开了门。
“为什么不送医院?”
刀疤摇摇头:“不行,大象有案底的,而且伤成这样,去医院会麻烦……”刀疤没有说完的是,大象的样子,就算是送到医院,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孙子豪牵着方知否的手顿了顿,转过头来,“班长,你在外面等我……”
“嗯。”这次,方知否倒是乖乖听话,松了手,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孙子豪捏着拳头,一路走到了那破旧的大床上。
那里,这个时候躺着一个人。
如果——
还能被叫成一个人的话。
他的四肢被尽数的折断,胸前的肋骨也断了几根,孙子豪只能靠着隐约的轮廓,能辨认出那个被打成猪头样的男人是他曾经的兄弟——大象。
纵然是大男人,见到这样的大象,孙子豪还是隐隐心惊和心酸。
捏着那已经软的像面条的男人的手,孙子豪压低了声音:“我带你去医院……我会治好你!”
仿佛是听到了孙子豪的声音,大象艰难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孙子豪,血肉模糊的嘴角似乎是挤出了一个笑意。
“不……不用了……咳咳……”男人难受的咳嗽了几声,“豪……豪哥……我只是求你……把我……把我葬在小静旁边……”
孙子豪捏着男人掌心的手又是一紧,他的声音有点干涩,“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只是被打得像猪头而已,你……放心……我会救活你的……”
大象艰难的摇头,嘴巴动了动,又是有鲜血溢了出来,“别……别傻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我……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说……对不起……豪哥……原谅我……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喂!你乱说什么!你对不起我什么!”孙子豪摸不到头脑,压着激动的大象,“如果你是因为这批货的话,倒是不用!你知道,我不在乎的……”
大象动了动,眼睛抬了抬,看了一眼孙子豪,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是,他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只是破碎着声音,“对……对不起……豪哥……我……真的对不起你……”
“喂,大象!”
沙哑的对不起,消散在空中,那血污的眼,这个时候也是不动了。
孙子豪一愣,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有些惊愣。
死了?
他的兄弟死了?
身后环上一温暖的手,接着是方知否温柔的声音传来,“阿豪,大象已经死了。”
孙子豪还是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好久,他才是慢慢的浮上那睁着的眼,轻轻点头:“你放心,你让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到。”
说着,没有再看那床上的男人,孙子豪拉着方知否走出大门。
他显然情绪低落,走的很快,方知否跌跌撞撞才是跟上孙子豪的步伐。
“阿豪……”
她柔柔的叫了一声,男人没有回应。
方知否于是没有在说话,只是在出门的那一霎拉,回头看了一眼那床上的男人。
血污满地……她忽然觉得好脏,好脏。
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的抓在孙子豪大掌中的玉白小手,她也是自我嫌弃的瘪瘪嘴,真的好脏。
因为大象的死,孙子豪的心情极度的不好。
回去的时候,虽然他还是温柔的笑,还把方知否送到了卧室。
但是,转身他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方知否听到了书房中传来的砰砰巨响。
方知否站在卧室的门边,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听着男人的发泄的声音。她知道这个时候,男人需要独处。
不得不说,死亡冲击了方知否的视觉,她的心,在这一刻冰凉冰凉。
什么都无法温暖她。
方知否慢慢的走下楼梯,撑着自己,在客厅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灼热的液体慢慢的滑到喉咙,她才是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的血色慢慢的恢复了起来,她做在沙发上,挑着酒杯,又是一口饮尽。
“方知否?”
是刀疤的声音。
“豪哥呢?”
方知否朝楼上大声响的房间努努嘴,刀疤犹豫了一秒,准备上楼,这个时候,方知否在身后忽然开口说道:“要喝一杯么?”
见到刀疤还有些犹豫,方知否又是拎着杯子,给刀疤倒了一杯,“给他一个单独空间吧……我想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发泄……”
这样一说,刀疤才是在方知否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刀疤喝了一口酒,回忆有些苦涩,连同美酒一般。
“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很好的,可谓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刀疤的脸,因为回忆有点微微的虚幻,抿了一口酒,他继续说道:“后来,豪哥去了美国……回来之后,我就和他干了,当然,我们也找了大象,可是,他说他现在很好……我和豪哥都是在工地上给别人搬砖头下苦力混出来的,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大象不够意思……但是豪哥安慰我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傻傻的等在原地的……所以对于大象的不入伙,我慢慢的接受了……只是……”
刀疤的声音有些涩涩的,男人不是没有眼泪,而是习惯把眼泪和血泪一起咽到肚子里。
刀疤摇摇头:“纵然最后这几年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是我们曾经是很好的兄弟,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被人打死……”
真是真性情呢!刀疤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他猛的一口干掉了酒,才说道:“我知道豪哥很重朋友的感情……所以,方知否,希望你好好劝劝他……”
刀疤说着,带上了门,出去了。
留下方知否捏着酒杯,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楼上开始安静的时候,方知否决定去楼上找孙子豪。
和她意料中的一样,孙子豪的拳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端着药箱,跪在了孙子豪的面前,托起他的手,开始给他上药了。
孙子豪有片刻的反抗,但是看着来人是方知否,又是忍住了。
“班长……”他的声音多涩然啊,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死在自己的面前的感觉就是这样残酷……
可是,不够的。
好友不是血缘至亲,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当亲眼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给予你生命,还有所有鼓励和支持的人,躺在血泊,他的生命在你手心滑落,那样,那样才更痛。
最疼。
方知否心里想到了很多东西,情绪微微有了波动,连带着手下的力气也大了。
孙子豪嘶了一声,她才是反应过来,看着孙子豪的手被她重新挤压出新鲜的血来,才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活该!”
孙子豪这次没有卖萌,就连平时那熟悉的笑容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只是一把抱过方知否,狠狠的搂在怀中,声音都带着颤抖:“班长……你会离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