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风的一张合照,照片应该是在莫未名的订婚典礼上拍的。旁边分别是谢志存和黎慕笙的近身照。我一边细细地品读着这洋洋洒洒绝对过万的文字,一边惊讶于记者这个行当捕风捉影的本事。要说哪个行业最值得钦佩,那绝对非记者莫属,都是人才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正文 我想成为那条鱼(二)
我无比同情地又瞄了几眼照片上的那三人,可怜他们的祖宗八代都被挖得差不多了呀!我又粗略地扫了一下三幅照片底下的长长的头衔,终于还是不感冒,哎,记不住呀!不过还是田佳雯总结得好,简单了说,那就是——高风,高干!谢志存,富商!黎慕笙,才子!
说完,她还不忘在我头上狠狠一拍:“小样,你算是掉进桃花坑里了,这一朵一朵的那可都是极品桃花呀!”
“得,这么一极品桃花坑,我让给你了!”
“你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俺家那株烂草要是知道了还不拿把刀劈了我。”
送走了田佳雯那尊活菩萨,看着桌上花瓶里的百合与玫瑰,我又无比纠结了。原本,我对于路上一直没碰到高风,在校门口没看到谢志存还有点奇怪的,可是谁知奇怪的念头还没结束,就看到张大爷笑眯眯地从门房间伸出头,冲我招招手,我疑惑地走过去,便看到大爷面前的桌上放了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真不知道这俩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接下来的几天,高风和谢志存一直都没有露面,不过百合和玫瑰倒成了他们的代言,那是每天报道,从无缺勤,周一到周五送到学校,周六周日送到家里。黎慕笙授课的进修课程三天后也准时开课了,曾自诩中文不好的家伙,在课堂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呀,而且他讲课诙谐幽默,短短一节课,便征服了我们这些曾怨声载道的“学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呀!只不过,我是其中的一个异类,因为听他讲课,我总会走神,只有这样近距离的长时间的接触,我才发现他跟莫未名的身上有太多的相似,除了长相,还有许多的动作上,他竟然也是用左手写字的!我成了课堂上最不专心听课的学生,可偏偏黎慕笙就是喜欢找我起来回答问题,于是几乎每节课上都能看到我站起来哑口无言的身影,大家对我的一如既往唏嘘不已,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好好听课,只是面对这个与他如此相似的人,总让我想起那些与他一起的日子,那些他曾说过的类似的话,那些他曾做过的类似的动作……我始终做不到平静地去面对与他有关的人和事,即便是让人如此尴尬难堪的情境当中,脑袋里晃荡着的也全都是他的影子。坐在我旁边的田佳雯,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我冲她笑笑,示意我没事。只是我忘了,有些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我没事的。只听见黎慕笙不怀好意地呵呵一笑,然后说:“看样子有些同学是比较享受我单独授课时的感觉,只是采用这种迂回的战略来接近我,似乎比较麻烦,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这样多方便呀。”
我咬牙切齿了,姓黎的,你不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会死呀,啊?老天呀,赶紧来场龙卷风,卷不走他,就干脆卷走我吧,我宁愿死也不要看到这个折磨人的毒舌了。
时间在我一遍一遍地无声地问候着黎慕笙的时候,终于一分一秒地走到了这节课的尽头,我如遭特赦,赶紧收拾东西,拉了田佳雯就准备开溜。
“墨萧萧,留下来补课。”
我静静地看了田佳雯十秒钟,她也回看了我十秒钟,在我们的眼神对视中,完成了以下对话:
“佳雯,我可以装着没听见吗?”
“不可以,因为他的声音足够全班人听见。”
“那我可以不听他的话直接走人吗?”
“当然不可以,你知道他是谁吗?黎慕笙呀!他要是不高兴了,直接甩胳膊走人了,你可就成了咱学校的罪人了,到时候你不被校长批死,也得被各位老师的唾沫星子淹死!”
“真这么严重?”
“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我该怎么办?”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先走了哈。”
你个不讲义气的,回头我不给你剥皮拆骨我都不姓莫!哎,威胁终究只是威胁,田佳雯最终还是在我的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走吧,请你去吃宵夜。”
“嗯,啊?”这人思维跳跃太快,我有点跟不上,不是说要补课吗?
“我有点事要找你帮忙。”
正文 我想成为那条鱼(三)
跟着黎慕笙又走进上次吃饭的那家餐馆,上次因为是傍晚,光线有点昏暗,所以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家餐馆并不大,招牌上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味之缘。店内装潢很是雅致,古色古香之中又透漏出一份宁静超然。整个大厅沿着墙体隔出了一指宽的地方栽种了一排文竹,每张餐桌上都摆放着一盆品种各异的兰花。黎慕笙推开包厢的门,只见正对着门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字画。我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句——无边落木萧萧下,病树前头万木春。那个萧字的两点是习惯性地被连成一横,这个习惯……落款是萧萧无名!
这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也不记得到底吃了什么。黎慕笙习惯性地默默无语,直到餐桌上被收拾干净了,他才开口:“你很难过?”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我还以为我的眼神已经够不好了呢,没想到黎先生似乎比我更糟糕!”
“你已经等了他五年,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你还准备蹉跎多少年?”
“黎先生最近似乎很闲,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是,最近很无聊,所以急着想听故事。”
“可惜你找错人了,我莫萧萧就是白纸一张,没什么故事好讲。”
“那你想不想听我讲呢?”
“悉听尊便!”
“这间饭店是洛静雅开的,这里墙上挂的字都是黎谦泽写的,而大厅里挂的画则是高风画的。原本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他们才会相识的,结果却不是。高风和黎谦泽早在美国便已相识,而且交情很深。”
“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你虽然不够聪明,可也不笨吧,难道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好好想想。说到黎谦泽对你的感情,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会怀疑,可是他却突然就跟洛静雅订婚了。还有,半年前,高风突然回国,而且回国之后,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追你。还有,黎谦泽现在天天对你避而不见,可是每天晚上都会到你的公寓楼下,静静地呆一会,而且每次都是一幅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被人撞见。……他到底是怕什么呢?以他的性格,怎会是这样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你难道就没想过要问问他?”
我努力强压下心中的波动,用此时此刻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说:“他既不肯说,我有何必要问!”
“其实你是不敢问,因为你猜不到他到底在顾忌什么,所以你怕,你虽然不怀疑他对你的情,可是你怕他对洛静雅也有情,因为你与他有五年的空白,你对这五年没有把握!”
我狼狈得拍案而起,这是一种被人看穿后的惊慌失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所以我只好作出一副盛怒的样子,随时准备落荒而逃。而黎慕笙却没有给我逃跑的机会,他紧紧压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已经迈出了的右腿不得不收回来。
“逃避有用吗?你觉得在你们的兄妹关系被如此高调地宣扬于世人的面前,你们的关系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他这句话狠狠地刺激了我的神经,所以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做事从来都是进可攻退可守,凡事都会留条后路。所以,一切只在于他想还是不想。”
“果然还是你了解他!那你倒是说说他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呢?”
我一下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再讨论下去也是惘然!
“黎先生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帮忙吗?不说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黎慕笙邪邪一笑,然后便又无所谓地点点头。
“是,我确实有事要你帮忙。坐下来聊!”
他按了按我的手背,微微用力。我暗暗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慢慢地坐下来。
正文 我想成为一条鱼(四)
黎慕笙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地泯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最近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的家庭伦理方面的研究,因为材料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你帮我整理一些资料。”
“报酬怎么算?”
“你不觉得讲这些东西有点伤感情吗?”
“我倒是觉得我们之间实在是没什么感情好伤的!”
“自此莫道谁无情,无情不过莫萧萧!”
“要是杀人不犯法,我估计像你这种毒舌早就可以轮回几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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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挂钟的时针指到十的时候,我正对着满屋子的旧报纸旧杂志欲哭无泪。原本以为就基本资料需要整理,谁知道黎慕笙从后备箱里那是整捆整捆地往下搬呀,来来回回跑得我眼花缭乱,当他终于停下来我逮着机会准备责问他的时候,我的屋子便已经成了废旧报纸的海洋,沙发上、地板上、餐桌上……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凌乱?
“你个臭毒舌,怎么会有这么多?”
“你没问过我有多少?本来我还准备留一半自己整理的,但一看你答应得那么爽快,那就全都给你吧!”
“你信不信,我早晚会劈了你!“我气得咬牙切齿,这人就一典型的欠扁料,什么大才子呀,就一臭流氓!
“来——来——,将刚才那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在做一次,若你生一次气不容易,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个臭流氓,你等着,我去找刀子去!”
“哎呀,你慢慢找哈,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门被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留下憋了一肚子气的我,对着脚边上的一捆旧报纸狠狠地踢了几脚。
泄愤完毕以后,我便不得不面对现实了,拉过离自己最近的一捆旧报纸,开始一张一张地翻阅,想想其实黎慕笙这个人做起学问来还是挺严谨的,所选事例一律要求是有据可考有理可循的真人真事,因此竟然将近三十年来的市面上比较畅销的报刊杂志找齐了大半,虽然在平时的接触中有那么多的可恨之处,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种敬业精神,只不过在这种敬业精神的背后,我就成了一个可怜的无辜牺牲品,在这样寂静的深夜,还要面对这么多的泛了黄的散发出一种腐朽气味的旧报纸,更为悲剧的是这样的艰难相对还不知道要坚持到何时才能结束?
不知不觉地一捆旧报纸已经查完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想想明天是周日,反正也没什么事,也就不急着睡,肚子刚好有点饿,于是拿起钱包便出了门,准备找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店吃顿宵夜。
凌晨一点多的街头,人影少了,车影稀了,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