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有些喘不过气来。
爱迪尔海德虽然对眼前人像是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情况感到惊愕,但此刻,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的,是另一个惊讶的念头:
“你竟然不知道?”爱迪尔海德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久律,“你竟然不知道——也对,要不是无意中发现先祖留在密室的私密手札,我们也不知道会被那个虚伪可恨的彭格列蒙蔽多久!”
“虚伪可恨的彭格列?”
心脏蓦然停跳了半拍,他皱眉重复着,同时,一股让他不安的怀疑种子,悄然落在他的意识之中。
“当然!”
爱迪尔海德恶狠狠地咬牙,似乎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该死的彭格列!利用我们西蒙家族,又打压迫害我们西蒙家族,家族之仇,世代之耻,我们一定要讨回!”
“怎么可能……”望着爱迪尔海德与古里炎真眼中喷薄的憎恨,久律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隐忍仇恨的二人。他的视线焦距在不知名的一点,以谁都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喃喃,“一定是哪里不对,这怎么可能……”
“你果然不知道,”爱迪尔海德激愤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看向久律的目光趋于柔和,“我早该猜到的,如果你知道彭格列那群刽子手的真面目,又怎么会建议我们去寻求彭格列的解答?”
久律没有澄清爱迪尔海德的误会,他勉强抑制住混乱的思绪,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彭格列……对西蒙做了什么?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爱迪尔海德好不容易柔和下来的脸再度绷紧。她冷笑两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刺眼的讥嘲,“怎么可能是误解?那可是除却西蒙一世以外的历代西蒙的秘密手札,里面的记载句句锥心刻骨,详细地描述了彭格列对我们的迫害,哪来的什么误会?”
她冷眼睇着久律,目光如针一般尖锐,“你想替彭格列开脱?彭格列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竟把你洗脑成这样,宁愿怀疑同族人也不愿相信彭格列的奸邪用心?”
“我只是就事论事,想问清楚详细的情况而已,”久律若有若无地扫了加藤一眼,“据我所知,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是同盟,不是吗?如果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伪造虚假的假象,借以分裂彭格列与西蒙之间的关系,这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哈,假象?!”这回出声的是从一开始就莫名保持沉默的古里炎真,他原本涣散无神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嘲讽与怨恨,刺得久律的意识如同感同身受一般产生针扎的痛感,“我西蒙家族一百年前被彭格列算计追杀导致元气大伤,不得不背井离乡,偏居荒岛不敢离开半步!整整一百年,我们一族默默无闻,认人欺压,过着谁都能踩一脚的生活——这还不够!那佛面蛇心的彭格列高层,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为了遮掩他们的丑行,杀死了我的全家!”古里炎真的眼中爆发出极强的火光,清晰地勾勒出眸中被晕染黑色的四芒星,“我古里炎真,以西蒙大地血脉最后继承者的名义发誓,不复此仇,万死不休!”
古里,音近科札特,是西蒙家族科札特·西蒙与托马·西蒙这一脉的后代。
可是,眼前这个本不该露出这样仇恨表情的少年竟然告诉他,他们这一脉的血脉就快死绝了?而且,凶手还是彭格列高层的人?!
giotto的后人……到底做了什么?!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席卷了久律的所有理智,让他几乎就要将怒火与质问全数脱口而出。
然而,受西西里时代经历的影响,一直濒临失控的理智此刻仍然占据着主导。
“为什么?!就算撇开彭格列与西蒙的同盟关系,giotto……彭格列一世与西蒙一世不是挚友吗?为什么彭格列会打压西蒙家族?”
他知道一百多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明白即使两个家族的初代关系再好,百年时间的隔阂与利益的纠缠也足以让两个同盟反目成仇。但是,反目的前提是“利益”。西蒙家族早在二世接手之前就韬光养晦,淡出暗世界的舞台,只守着自己的一寸片土。一个已没有任何威胁价值的“小家族”,为什么会被同盟家族打压?
何况,他不信giotto会没有留下宽待西蒙的谕令,而且giotto——
「他会坐视彭格列‘打压’西蒙家族吗?」
听到久律的疑问,古里炎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中的讽意与悲色更浓:“挚友?若不是一世被彭格列初代的假仁假义欺骗,把他当做挚友,又怎么会被彭格列初代算计而死?如果不是我父亲发现披露彭格列初代丑陋真面目的绝密手札,又怎么会被彭格列门外顾问所杀?!——证据?如果家族的秘密文书不算证据,如果亲眼目睹全家人被杀不是证据,又有什么会是证据?!”
“……”
爱迪尔海德将浑身颤抖的炎真抱进怀中,目光直直地盯着神色难辨的久律:“真相就是,彭格列初代giotto·vongola忌惮甚至嫉妒西蒙一世,并设计害死了他!”
giotto·vongola害死了科札特·西蒙?
久律忽的诞生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可笑感。
“你们……真的弄清楚百年前的真相了吗?”他抬起头,视线平静地扫过院子外的三人,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我不知道彭格列是否有打压西蒙家族,但是,关于百年前西蒙一世真正的死因,我恰巧知道一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加藤突然出声打断久律的话,锐利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不善地注视着他,“你,与彭格列初代云守的长相相似,又知道彭格列与西蒙家族的事,还一直为彭格列开脱,试图消散我们对彭格列的敌意……”
爱迪尔海德与古里炎真同时一惊,望向久律的眼神开始变得戒备。
久律皱了皱眉,只微眯起眼盯着面色阴冷的加藤,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
“无论怎么看,从外貌还是动机,你都不像我们西蒙家族的人,反而更像与彭格列的云守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加藤冷笑一声,目光变得更加鹜沉,“其实你,并没有西蒙家族的血统吧?为什么连炎真这个血脉最纯正的西蒙继承者都不能点燃‘被封印’的指环,你却可以?说吧,在你把西蒙指环送回来之前,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人’,对西蒙指环动了什么手脚?”
爱迪尔海德和古里炎真的神色同时一凛。
不错,西蒙指环被全部封印,无法使用,只有拿到彭格列口中的“罪”,也就是西蒙一世科札特·西蒙留下的那一针血剂,才能解开西蒙指环的封印,重新激发指环。
除了封印西蒙指环的西蒙一世,以及和一世有着相同血脉的胞弟西蒙二世,没有人能使用西蒙的大地指环,即便是西蒙二世托马·西蒙的儿子西蒙三世,也无法点燃被封印的指环。
就算眼前这个人拥有西蒙的血统,可他会比西蒙三世的血统更加纯正吗?
连西蒙三世都无法做到的事,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一连串不合理的疑问冒上爱迪尔海德的心头,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被愤怒淹没,睁得极大。
“你——难道你喝了西蒙一世的血剂?!”
的确,连西蒙三世都无法使用被封印的指环,若要使用被封印的指环,呼唤指环中力量,就必须拥有西蒙一世或二世气息,或是沾染他们气息的血液!
这是唯一的可能——除非,眼前这人就是西蒙一世或西蒙二世!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彭格列云守有着莫大关联的人,喝过西蒙一世的血!
“亵渎者!你竟敢亵渎一世的血脉!”爱迪尔海德双目爆红,目眦欲裂,似乎下一秒便能冲上前去将眼前的人撕裂。
但在她冲上去之前,一只瘦弱的胳膊拦在了她的身前。
“爱迪尔,让我来吧。”古里炎真眼中的四芒星彻底被黑色浸染,如若黑洞一般,只余仇恨与疯狂,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恻隐,“我要用他的血,替西蒙指环解禁。”
“没有人能玷污一世(西蒙一世)的意志,没有人。”
“我要——杀了你!”
见加藤轻描淡写就勾起其余二人对自己的仇视,久律心中隐隐闪过不对劲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加藤,只见加藤镜片后的眼幽深无匹,像是能吸纳一切光芒的黑洞,能轻易地将人引向深渊与绝望。
这种感觉是……精神摄取?通过不断的负面精神的暗示,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失去理智,被仇恨操控?
久律脸色一变,被他忽略已久、极度熟悉的感觉强烈地占据心头,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强烈得,让他如遭雷亟一般钉在原地。
“……戴蒙·斯佩多?!”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了好开森!
感谢liyu亲的长评!又收到长评好兴奋*^o^*
开始努力还债
第51章 鬼梦之外
怎么可能;,
久律心中一震;过于强烈的惊愕使他意识凝固了半秒;就连古里炎真手上的火焰熔断了铁栅门、攻击逼近眼前了都没能反应过来。
而他那句低不可闻的“戴蒙·斯佩多”虽声量极低,但对于精修精神力耳通目明的幻术师来说,足以听得真切。
“加藤”瞳孔骤紧,一个早已被他推翻、在他看来非常荒谬的猜测再一次涌上心头;让他顾不上细究,第一时间冲到古里炎真身前,挡住他被薄薄一层火焰萦绕着的拳头。
“等等炎真,还有一些疑点,你让我先问了他再说。”
古里炎真愕然抬头望了“加藤”一眼;眼中的疯狂与恨意迅速褪去。他憎恨彭格列;但同样珍惜伙伴,即使被仇恨逼得丧失理智,他也不会不顾及朋友的意愿与感受。何况,他相信“加藤”忽然阻止他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古里炎真很干脆地收回蓄势攻击的手。只是……他抬头看了看加藤的背影,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加藤的声音,在隐隐的颤抖?
在炎真的印象中,加藤朱利是他们几人当中最强大的人,不是指实力,而是内心。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了什么,加藤朱利都是玩世不恭完全不在乎的模样,但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能让他事态的人,用嬉皮笑脸的方式将他们拉出灰色世界,一一回敬曾经欺辱他们的人,完成了他们都无法完成的事。
而现在,加藤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加藤,你怎么了?”炎真担忧地询问着,原本站在铁栅门外的爱迪尔海德穿过被溶穿的铁栏,站在炎真的身旁,同样目露关切地看着“加藤”。
此时的“加藤”却是没有理会身后的二人,他瞬身来到似是怔住了的久律面前,面容僵硬地凝视着他,一双剧烈震荡的眼中,有着不敢置信、愕然、期许……以及一丝恐慌。
“你到底是谁?”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野兽压抑在喉口的低吼,并不高昂,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狂躁。
就在加藤近身的一瞬间,久律便已回过神。
他盯着眼前的人,种种剧烈而难以描述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