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在堂上何等坚决,此时却只拿帕子拭着泪:“妾身只当从此与丁家就是一刀两断,两个弟弟又好歹有着童生名头,虽不算正经功名,但也勉强能够顶门立户了……谁知道那丁家如此狠心,竟……虽是义绝,也好歹亲戚一场,妾身带着两个弟弟辛苦支撑,也不曾怨怪他们没按着府尹大人判定的期限退回妾身被挪用的嫁妆,哪知他们辣手至此……若非冯大爷正好经过施以援手,妾身现在可就……”
说着嘤嘤哭了起来——这如香菱那等柔弱女子哭起来有一种美,但如师傅……哦,不,师傅那样强悍的大美人自然是不屑哭的,重来……像谢氏这样平日里坚强隐忍的美人儿,偶尔脆弱一把,那也是毫不比梨花带雨逊色的另一种美啊!
薛蟠看得杏眼都瞪大了几分,好在他浑是浑了点,义气还有几分,虽被老十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深信老十和谢家姐弟三个——起码其中之一——肯定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最起码,老十肯定有发展出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的心思,因此再怎么的,口水倒还忍住没留下来,不过那目不转睛的呆样儿,还是让谢氏身边的大丫头忍不住嗔了他好几眼,就是夏嬷嬷也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偏薛蟠半个眼风没接收到,半个声响也没听到,直到夏嬷嬷忍不住移了下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后方回过神来。
刚一回过神,就听老十淡淡一句:“丁家在金陵虽也有点根基,但经了前事,已然名声大损……想来一谢姑娘处理丁家子嗣时那等决断,对付起来应该不难,又何必到我堂上哭?”
薛蟠眨啦眨眼,谢氏对丁家子做什么了吗?那这女人看不出来也挺彪悍的啊!不过就丁广仁那样的,活该被老婆——不,是前妻——打死打残的!扪心自问,若是宝钗遇上这等事,就是拼着再挨几十板子,自己也非打他个半死不可!说来也是谢家两个小美人,不,小公子年纪太小了,这谢姑娘可怜一个女儿家,也不得不自己出手……
这么一想,薛蟠拍了拍胸口:“没事,你尽管收拾他,只要不打死人,薛大爷我都给你兜着!”
薛蟠这么仗义的一句话,却只换来原本听老十一句话、脸色立刻越发青白的谢氏一个古怪的眼神,老十更是抚着额头,连恨铁不成钢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老九八哥总说自己呆,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的呆子的!
20二房
不过薛蟠这么一打岔,倒让谢氏又将老十刚刚那话岔过去,抿了抿茶,也看出老十不喜欢她哭哭啼啼拐弯抹角的诉苦,就索性开门见山了:“家中弟弟年纪尚幼,妾身又是女子,诸事不便,丁家虽是名声大损,却到底在金陵经营了几代人……”
谢氏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得到老十的庇护,这次她的话说得明白,薛蟠都听懂了,他到不介意帮帮这个大美人,不过什么“英雄救美”的局儿他自己也是做惯的,倒还忍得住没大包大揽地出风头,只看着老十,果不其然听得老十淡淡一句:“我会和要庇护于你?”
谢氏肃然起身:“若君不嫌妾粗鄙,妾愿自带箱笼,为君暂持井臼,待君有主中馈者,自当求去。”
“???”
这三盏大灯是薛蟠头顶亮着的,当然那双左瞄右看的杏眼儿里也各有一个,可惜的是,谢氏只敛衽而立,微微弯下的脖颈恍若白莲在风中的一弯腰,而垂下的眼睑延伸出的两扇睫毛,则恍若蹁跹于这朵白莲之上的两扇蝶翼,偏腰背又都挺得笔直,婉转卑顺之中又不掩那一分傲骨,只毫无傲气,这份气度,恰到好处,委实难得。
老十的眼中都透出赞赏,薛蟠更是看得口水都下来了,之前那听不懂的一段儿对话也就忘了追究,于是当听到老十点头应下“那就如你所言”时,也没多大反应。
不两日就是年,别看薛蟠平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冯家混,这大年三十新年初一的,少不得要在家中守岁祭祖陪伴家人;就连冯家大管家穆仁公子,安排了冯家这几天的生活,也要急急赶着回家祭祀守岁,徒留老十一人,不免有些寂寞。
老十本不耐烦给冯家祭祀,就算换了个身体,他还是自傲于自己爱新觉罗的姓氏。但到底用了这身体,也认了外人口中冯渊这个姓名,少不得也要将冯家子的职责履行一二,祭祀冯家祖先是必须的,当然也没忘了给他皇阿玛供奉几杯好久。
当然,这娶妻纳妾传宗接代可就罢了,老十思来想去,一来这身体原主也不是个将家族血脉传承十分上心的,要不也不会等到为个香菱方枉送了性命;二来嘛,原先作为圣祖十阿哥时,虽娶妻纳妾养小厮□不耽误,可那是不得不为——就是老十放得开雄性生物传承血脉的本能,也过不了他皇阿玛那一关,只看当年毓庆宫那些倒霉的美貌小太监就能知道圣祖对男男□的态度了——但此时不比往日,如果真能找到老九……
或许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不错。
因此自从到了这个身体,老十发展出一件神奇新技能,后世简称五指姑娘。这么些日子下来,本是从初通人事起,就有人事姑姑侍妾通房服侍的老十,五指魔法也逐渐娴熟,很有以魔法学徒起步向大魔法师发展的架势。
这大年夜守岁冷清,不由想起当日乾清宫守岁的盛况,虽说那盛况之下其实各种苦逼——
那近百年里头,前几年太小记不清,只似乎无论乾清宫慈宁宫都没少和老九打架;中间二三十年冤家兄弟间各种倾轧,自己也不只一次受不了那些阴阳怪气在皇阿玛跟前掀了桌;后头几十年更是苦逼,老四坐了龙椅,对兄弟们先是各种打压后是各种压迫,只恨不得将石头都榨出油来,还有个明明已经千古了还老爱操心的皇阿玛不时来入梦,自己别说掀桌,连说话大声都不敢……
可再怎么说,打生打死打情骂俏你死我活栽赃嫁祸,也还是一家子。
而且老九总是坐在自己旁边儿的。
哪像现在……
老十一个人守岁实在无聊得很,一想起乾清宫的大年夜,又忍不住想起好多次,当着满殿皇阿玛或者倒霉老四,以及那些兄弟子侄的面儿,自己将酒盏喂到老九唇边儿,满殿主子奴才,个个只当自己在和老九混闹,就连老九自个儿,枉自称阅尽百花,却连那样的亲近都没往心里去,每每只傻乐着以为赢了自己,一口就将酒液喝下……
那不及吞咽而顺着红唇流下的酒液,那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每每让老十事后,总能过一个好生愉快的夜晚,无论拉扯到的通房小厮是美貌无双还是清粥小菜,都能混个梦中饱足。
可现在……
老十又默默劳动一回五指姑娘,只是在身体暂时得到饱足之后,心理的空虚更甚。
若是往日,好歹回头就能带着一家子孙去老九府中拜年讨红包,可现在……
冯家自从原管家冯来福谋害主人事发后,府里头上上下下都被打发了个干净,就是官府没判决的那些,穆仁也万不敢再留的。只后来老十一直没上心去寻管家管事的,只由着穆仁打点。穆仁出于小心,府中下人只买了两房老实谨慎的。可这老实虽有老实的好处,但像现在这样儿,老十一个人孤坐无趣、孤枕虚寒,可只要他不叫,就没个敢上前献殷勤儿的,也实在太不知情识趣了。
老十郁闷地翻了个身,虽说冯家不算家,可这平日有穆仁薛蟠在还不觉得,这么一下子,实在冷清得太狠了。
本还想吊着谢氏些时日,不过……
也许,不需要等到四月中,正月里也有不少好日子,反正纳妾嘛,就算是什么自带箱笼的良妾,也犯不着什么正经仪式。
不指望谢氏暖床,但早点有个女人正经管家,宅子里也热闹点。
老十素来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也不管现在是大年初一丑时末,立刻翻身起床,外头值夜的小厮听到声音赶紧进来伺候,老十挥挥手,自己穿上衣服:“让张家的起来,去谢家提亲,就说爷要纳他家姑娘当二房,今儿明儿都是个好日子。”
小厮阿二傻乎乎地瞪着眼:“谢家?二房?”
老十知道穆仁找的几个小厮都是老实有余机灵不足,这个阿二更是最老实也最不机灵的,却难得弓马上头有天赋,比薛蟠穆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比焦忠也不甚差,老十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倒也耐烦他,很是耐心解释一遍,方道:“快去,最迟明儿,也就要将谢氏抬进来。”
正好可以打点正月诸事,元宵也过得像样热闹些。
阿二傻乎乎地就大步跑出去了,张家的听完却头疼得很。她也老实,可是再老实,也不至于半点世故不通,虽说谢家前些年落魄得很,可现在有了两个少年童生,谢家姑娘的嫁妆又不老少,可纳为二房,还是最迟明日就要抬进来的……
可张家的虽想得明白,却是个穆仁特特挑了,最是愚忠执行主人命令的,因此拼着被人打出门,也连夜去了谢家,却不妨,谢氏还真应了,也不等明天,直接就抬着几个箱笼,趁着天色未亮,就进了冯家。
于是天一亮就前后脚跑来找老十的薛蟠穆仁都呆住了。
昨儿还半句口风未露,今儿就弄了个二房出来,这是怎样的神速?
别说之前半点端倪没看出的穆仁,就是一直相信自家师傅必然和谢氏姐弟有猫腻的薛蟠,也惊呆了,二房啊,小师娘啊,师傅果然是高手啊!这才见了几次面?说纳进来就纳进来了!
老十抚额,这傻徒弟,明明谢氏自荐枕席时他也在场的,原来……
他那时候果然都么将话听明白么?可谢氏说的是汉语吧?薛家是纯种汉人吧?自己这个满人都听懂了的说……
真该让老九八哥他们都看看,什么是不学无术!好歹自己虽做不出来好诗,可一两首打油诗还是写得,汉人文绉绉的话儿也还听得。只这呆子……
该说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一呆还有一呆锉么?
21九爷
但无论真呆假锉,老十就是有了个美人儿二房,也不过是将她安置在二进小院子里头,只当养了个知情识趣的管家罢了。
他心里,还是只想着他家老九。
只可恨,这个身体太弱了,老十也不是个会经营田地经济的,做不来老九那般靠着商贸眼线遍天下的事儿,如八哥那样儿长袖善舞收拢人心文采风流更是没戏,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武举晋身,得了权势之后再大范围搜索他家老九的消息了。
偏偏,武举院试还要等三月底,乡试更是要等来年,会试又是再来年……这一套套的,麻烦狠了,就是大清以武立国,也没将武举当文人科举一般儿的折腾,这个大青倒好,武举比文举还麻烦,考的也杂,什么马上骑射刀剑枪戟,什么阵营战车兵法地理天文时事,甚至火器战船都可能考到——这招的哪里是什么武举人?一个个真能项项名列前茅的考出来了,只怕又是一个诸葛亮,或者,一个赵括。
若非智计无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就是纸上谈兵贻笑大方祸国害己。
但老十也不得不承认,从长远计,确实是大青的做法,更有利于挖掘军事人才。
难怪,这个世界的瓦剌,那个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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