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丁宏鸣的话上了心。她身在青楼,耳濡目染,在男女之事的观念上,本就不太谨慎,再加上听了丁宏鸣的话,心里更不踏实。于是让丁宏鸣三哄两哄,就顺从了他。
等过了一段日子,她自己镇定下来,心里便开始后悔。虽然容毓飞被他爹抓回去跪了祠堂,之后人就没有来过。可他还是经常派人来关照她,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想着她的,那么他们的事就还是有希望的。容毓飞是容家的大少爷,当家是早晚的事。如果自己肯熬几年辛苦,等他当了家后,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丁宏鸣,论家世论人品,哪一样不是跟容毓飞差着一大截?自己怎么能那么糊涂,就顺从了他呢?
但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没用,只能表面上还是敷衍着丁宏鸣,心里暂且安慰自己:罢了,拿他当个退路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与毓郎走不到一起,这位也算是个不错的靠山。
可是现在她怀孕了,这叫她如何是好?如果她现在跟丁宏鸣说,可能他就会接了她回府,从此以后她就是丁府的妾了,生了孩子,可能也会平安过一生吧。可是她细问自己:你甘心吗?那样一个英俊风流的公子,你从此以后就能不想他了吗?那样一份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自己几番思量,最后下定决心:再拼一把!
于是她让小红找了济世堂的胡郎中来,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安排他如此这般为她办事。胡郎中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当下就答应了。
当天晚上,她一袭单衣站在深冬的庭院内,一直站到四更才回屋,整个人冻得淤青发紫。这件事她是做了两手打算的,如果这一冻,孩子保不住了,她就让胡郎中来把孩子打掉,除了这个祸害,心里踏实。如果孩子没事,这么冻也是要冻病的,那么她就要拿这病和这孩子来作一场戏了。
结果她冻病了。
那天早上,当容毓飞出了府门,就看到小红瑟瑟抖着立在街对面,见他出来了,跑到他面前哭了起来:“公子,快去看看小姐吧,她快要死了!”
容毓飞一听,二话没说,打马就奔万翠楼去了。
到了屋里,上前一看,只见赵灵儿蜷在被子里,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怎么这样?”他问小红。
“昨儿晚上月圆,小姐跑到院子里去拜月,跪在那里哭了半宿,大冷的天,再加上她最近一直不思茶饭,哪有不病的?”小红答道。
容毓飞听了心里一阵惭愧:“小红,你去暖春堂请井大夫来,就说我请的。”
赵灵儿本来闭着眼睛抖着,这时候睁开眼,虚弱地说:“不必了,让小红去济世堂把胡郎中请来吧,他一直给我瞧脉,比较熟悉。”
容毓飞也没有反驳,就让小红去了。
他就出去要了盆热水,拿巾子浸了热水,给赵灵儿擦着汗,又喂她喝点儿水。本来这些以前他不会做,也想不起来做,可是最近在江月昭那里,被她支使地习惯了,这些就做得顺手了。
赵灵儿可不知道这个,她病倒是真病了,但人还清醒着。她见容毓飞如此温柔地对她,又为她做这做那,就觉得这个男人还是在自己手心里的,就放心下来。
容毓飞看着眼前这个昏昏沉沉的女子,心里百味杂陈。自从被父亲责罚了之后,他一直在反醒一件事,就是他和赵灵儿的关系。
他从前以为他们俩个人之间就是爱情,还有过誓死捍卫爱情,携赵灵儿远走天涯的念头。
只不过这个念头跟赵灵儿一说,赵灵儿不同意,她话说的是:“怎么能为了奴家卑贱之身,坏了公子的孝义之名,弃爹娘家族于不顾,断断不是孝子所为。奴家宁愿受点儿委屈,也不愿陷公子于不义。”心里却在想:跟你远走天涯,从此漂泊,那得受多少苦啊?
容毓飞哪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道她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越发爱护。
可是最近他才发觉,自己对赵灵儿,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沉迷。自己虽然自负文韬武略,可在女子一事上,其实是没什么见识的。所以在自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见了赵灵儿这种娇媚如花热情似火的女子,就以为女子都该是这个样子。
现在细细想来,赵灵儿除了容貌身段诱人,其他方面却处处不是他想要的。比如她对他表现出来的一味恭顺,她对小红严苛的态度,她对容府生活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向往,她对钱财与生俱来的热衷等等。在自己沉迷于她的妖娆热情的时候,这些都是被掩盖起来的。现在冷静下来,就都浮了上来。
而江月昭,他得承认,自从翻墙进江府那一夜开始,她就走进了他的心里。那日祠堂在自己身边盈盈一跪,她就占牢了在他心中的位置,当他听到那句“相公有错,我陪着受罚是应该的,”,他就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爱情之花徐徐绽放了。
那是个如梅如兰如竹如菊的女子,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就在他面前展现出各种韵味。
江月昭对他的冷落,虽然让他身体受罪,但心里还是佩服的,这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可以为你受苦,却不能被你所辱。
他想江月昭气的,大概就是赵灵儿这件事。他心里的打算,赵灵儿与自己是有一段情的,自己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总得对她有个好的安排。他最近就想托人向那万翠楼的老板求情,替她赎了身,安排一个院落,给些银子,让她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枉跟自己一场。
他想这件事要是解决了,他就去向江月昭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他的一番打算注定要落空了,因为他遇上的是赵灵儿。
胡郎中找来了。
他给赵灵儿诊了脉,拈着胡子说:“小姐这是风寒之症,本不是很难治,不过既然小姐有了身孕,这用药上恐怕要小心,好的就慢了。”
容毓飞当时就急了,抓住胡郎中的手问:“什么?怀孕了?”
“怎么两位不知道吗?小姐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胡郎中煞有介事的说。
容毓飞呆了:这可真是天意弄人。
赵灵儿一直盯着他的反映,初见他急急拉住郎中,还以为他是惊喜,又见他呆了,就有点儿摸不准脉了。
胡郎中开了方,拿了诊金就走了。
赵灵儿见容毓飞还是呆在那里,心下忐忑。思量了一下,她起身跪在了容毓飞面前,抽泣道:“都怪灵儿,让毓郎烦忧了。毓郎放心,灵儿不会让你为难的。灵儿本打算这一生都跟随毓郎,相亲相爱一辈子,可府里的人对灵儿成见那么深,我想再陪毓郎也不可能了。灵儿唯愿毓郎今生能平安幸福,再无所求。今日我就了结了这个祸胎,只盼毓郎百年之后,到奈何桥边来寻灵儿,灵儿必在那里等你!”
说完,跳下床就向门柱撞去。
这一招要在平时,实在是表演得有点儿过了。可现在容毓飞正处在心神慌乱之中,也分辨不清这些了。只是凭着本能和武者的敏捷身手,在赵灵儿触到柱子那一霎间,将她捞到了怀里。
赵灵儿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容毓飞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既然怀了我的孩子,还是早点儿将你接到府里吧。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我过些日子来接你。”
说完,给了小红一些银两,嘱咐她小心侍候,按时服药。就转身出去了。
第十八章 再提纳妾
容毓飞出了万翠楼,心里一片恍惚。
本来容府大少爷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爹娘责骂,他也是受得住的。
可是他心里想到了她,就疼痛起来。自己怎么总是在伤她?她听了这事会是什么反应?她那么刚强的性子,怕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自己要不要先去跟她解释一下:容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容府也不怕多养一个人,你放心,我现在爱的是你,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不做让你伤心的事。
可只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恶心。他知道,赵灵儿与周福珠、杜小翠不同,她是江月昭心里的伤。而自己多么可恶,居然总是不断地往这个伤口上撒盐。
他就这样恍恍惚惚,任着马儿自己随便走着,马儿没有了命令,当然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少爷,你怎么了?你已经在府门口转了好几圈了,有什么事吗?”门房容福出来,拉住他的马问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牵马进了府,让小厮把马送去了马房,自己径直往锦蕙院而去。走到半路,他停了,现在怎么有脸见她?再往苍芜院去,走了几步,又停了,|Qī|shu|ωang|苍芜院现在不是他住着了。
自己竟然无处可去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想了想,往后花园的秋水亭走去。
他就这样在秋水亭坐着,脑子里一直在转,可是又好象什么也没想。直到傍晚时刻,他听到身后响起容禄的声音:“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坐一下午了,什么景儿那么好看?老太君那边找你用晚饭呢。”
容毓飞收了目光,起身理理坐皱了的衣服,出了秋水亭。
进了屋,见上首下首两桌都摆好了,人也到齐了,只差他一个。
老太君关切地问他:“飞儿有什么心事吗?听下人说你在园子里坐了一下午。”
“老太君放心,孙儿没什么的,吃饭吧,我饿了呢。”自己就先端起一碗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家都瞧出他有古怪,饭桌上也不好说,怕扰了老太君吃饭。
江月昭看他大口大口地吃米饭,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心里着急。但容夫人都不吱声,她也不好问,就想等晚上回房再问问吧。
餐毕,丫环们撤了桌子。大家就坐在一起吃茶。
容毓飞心里一直在斗争,要说,就只能是这个时候,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过了今天,他怕明天更没有勇气说。
他起身:“老太君,孙儿有事要说。”
“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老太君……爹,娘…飞儿欲纳赵灵儿为妾,望老太君和爹娘能同意。”
容毓飞说完,只觉得有好几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但最冷的,还是来自右侧上首的第二个位置。
他感觉胸口堵着,口中发苦。
“怎么又提这事?家里刚安静几日,你便不好受了吗?这事没得商量,以后休要再提,气着了老太君,你如何担待?”容夫人厉声说道。
“娘……儿子岂能不知轻重,可是眼下情况不同,赵灵儿她如今…怀了我的孩子。”
最后轻轻的六个字,对于江月昭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刚开始容毓飞提这事,她心里虽然惊痛失望,但她明白这事通不过的。可是容毓飞这含在口中吐得很艰难的六个字,却彻底击垮了她。她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崔天民和妮娜在沙发上的丑态,想起了那晚容毓飞逼上门退亲,想起苍芜院赵灵儿对自己的趾高气扬,想起成亲几个月时间里自己的独守空房。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是容毓飞的孩子,是崔天民的孩子……”两世的恨和怨在江月昭脑海中冲撞着,让她觉得很痛,心痛,头痛,四肢痛,连眼睛都痛,象快要流出血来了。
“小昭!小昭!”
“小姐!小姐!”
“大娘…”
“妹妹…”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飞,可她动不了,太痛了,动不了,连眼睛都转不动,仿佛一转眼球就会掉下来。
老太君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小昭,你别吓奶奶,凡事有奶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