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干青看这老道人年约六旬以外,脸色红润,一脸俱是笑容,大是蔼然可亲,这就连忙拱手道:“观主好说,在下如何敢当?”
那老道抬手肃客,说道:“凌施主请里面奉茶,请。”
凌干青说了句:“观主请。”跨进屋中。
这里敢情是观主会客之所,窗明几净,布置得相当雅洁。右首一张椅子上,早已坐着一个身穿蓝纱长衫白胖老者,生得浓眉巨目,身躯伟岸,年在五十六七,目光炯炯逼人,看到凌干青走入,依然傲不为礼。观主让凌干青在左首一张椅子上落坐,早有一名道童送上茶来。
凌干青拱手道:“在下还没请教观主道号,如何称呼?”
“不敢。”观主含笑道:“贫道灵云。”他一指蓝衫老者说道:“这位是贫道五师弟戴良规。”
凌干青拱拱手道:“原来是灵云道长、戴兄,在下久仰。”这声「戴兄」,听得戴良规不由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要知华山派商掌门人,在武林中身份极高,他是商掌门人门下的五弟子,自然平常自视甚高,像凌干青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小伙子,年纪比他门下徒弟还小了一大截,见到他,至少也该尊称一声「戴前辈」才是,但凌干青居然称呼他「戴兄」,岂不藐视了他华山门下?凌干青看他傲不为礼,心中也难免大是不快。
灵云道人忙道:“贫道听说施主远来华山,是找敝派来的,不知有何见教?”
凌干青道:“在下是来谒见贵派掌门人的。”
第十七章 华山借剑
灵云道人点头道:“贫道已经听说,凌施主谒见家师可有什么事么?”
凌干青道:“原来商掌门人是观主的尊师,这样就好,还请观主替在下先容。”
灵云道人看他不肯说出何事,不觉微微一笑道:“家师已有多年不问俗事,不见外客,凌施主究有何事,和贫道说也是一样。”
凌干青道:“既然观主可以作主,在下就直说了,在下是跟贵掌门人商借太白剑来的。”「太白剑」是华山派镇山之宝,自然要向掌门人借的了,这话在凌干青来说,他可并没说错。但他怎知「太白剑」是华山镇山之宝,历来只有掌门人可以使用。他此话出口,灵云道人不禁微微一呆。
坐在右首的戴良规突然洪笑一声道:“大师兄,这小子果然是向华山派寻宝来的了。”话声出口,棱棱目光朝凌干青直射过来,凛喝道:“姓凌的,你是受何人指使,敢到华山来撒野?”
凌干青听得一怔,诧异的道:“戴兄这”
他连「话」字都没出口,戴良规怒喝道:“小子住口,你还不配和戴某称兄道弟,说,你来华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赶来华山,确是跟商掌门人借太白剑来的。”
戴良规怒笑道:“人到了华阴,还连家师姓什么都不知道,对不?”
“戴先生说得不错。”凌干青说:“在下只知向贵派商借太白剑,并不知道贵派掌门人姓什么,还是在下问了华阴客店掌柜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
灵云道人看凌干青一脸正气,心中大感惊奇,暗道:此人大概是受人扰掇来的了。口中不禁叫声:“五师弟。”他原意还想问问清楚,免得发生误会。
戴良规已经洪笑一声道:“好小子,你可知道太白剑是本门的镇山之宝吗?”
凌干青心中暗道:“太白剑若不是华山之宝,姜老夫子会要自己千里迢迢的上华山来借?”一面答道:“在下虽然不知太白剑是贵派镇山之宝,但如果不是华山镇山之宝,在下也不会贵派来借了。”
“哈哈。”戴良规大笑一声道:“镇山之宝岂会借与外人?你这小子明明是以此做藉口,找华山派的碴来的了。”
凌干青听他一口一声的「小子」,被叫得心头不禁有火,冷然道:“在下尚未面见贵掌门人,阁下怎知贵掌门人不肯借呢?”
戴良规道:“师尊不见外人,你小子还想面见他老人家,那是做梦了。”
凌干青作色道:“在下以礼求见,来者是客,阁下在下一口一声小子,这是贵派待客之道吗?”
灵云道人叫道:“五师弟”
戴良规道:“大师兄,这小子明明是旁门左道之士,有意寻事而来,此事小弟自会处置。”一面冷声道:“华山派对待来访的客人,自然以礼接待,但对想来华山撤野的左道旁门,那就不以待客之道相待。”
凌干青少年气盛,冷冷道:“在下如何是左道旁门?如何在华山撒野,阁下最好说说清楚。”
戴良规怒声道:“你昨晚在太华楼上以旁门阴功震闭戴某门下右臂脉穴,难道还是假的么?”
凌干青听得不由一怔,但旋即明白过来,口中「哦」了一声,点头道:“昨晚酒楼上那个借酒装疯,出手恶毒的三个人,在下还以为是华阴城中学了一手三脚描,横行无忌的地痞流氓,原来却是堂堂华山派戴先生的令高徒,这就难怪了。”
戴良规浓眉一耸,怒嘿道:“你敢侮辱华山派?”
“戴先生这话未免言重了。”凌干青道:“在下初到华阴,和三位令高徒无怨无仇,他故意飞来酒杯,这也许是醉后失手,在下并不计较,只是把他酒杯挡了去,第二次他以一双竹筷用丢手箭手法,取在下双目,在下把竹筷拂上酒楼正梁,已经出言警告,不想令高徒变本加厉,两人一左一右擒住在下双手,他出指如风,连点在下身上九处要害,六处死穴,在下试问戴先生,和在下何仇何怨,竟然支使三个门下,非把在下置之死地而后快?在下设若没有自卫之能,岂非在华阴酒楼上就送了命?死得不明不白了?”
灵云道人听得耸然动容,问道:“五师弟,他们真是如此胡闹么?”
戴良规脸上不禁一红,说道:“小弟听说这小子打听师尊姓名,似乎来意不善,所以要他们去试试他的武功。”灵云道人道:“那也不能如此骤下杀手。”
戴良规道:“但事实证明这小子是旁门中人。”
凌干青俊脸沉了下来,冷笑道:“就算在下是旁门中人,贵派既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纵容门下行凶,在下震伤他右臂,只是略予薄惩而已。如若知道他有人支使,倚仗华山声势,有意在华山脚下行凶,在下不会如此便宜他了。”
戴良规道:“你待如何?”
凌干青一双朗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寒电般的目光,冷峻说道:“在下奉命来晋见贵派掌门人,如果在下早知是你戴先生门下,那就非断他一条右臂不可,面见贵派掌门人时,在下自会向贵派掌门人致歉。”这口气就大了。
灵云道人看他目中精芒迸射,分明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心中暗道:此人看来果然是异派中的高手,不知前来华山,究有何事?戴良规听得怒不可遏,虎的站起,大笑一声道:“好,好,小子,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发狂言,来,咱们到外面去,戴某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凌干青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起来,但不屑的道:“在下远道赶来,是为了求见贵派掌教,并不想和阁下动手,凭阁下也还不配和凌某动手。”说完,朝灵云道人一抱拳道:“观主召见,在下已经来了,在下此行,事关重大,非见贵派掌门人面陈不可,观主既然不肯给在下先容,在下自当自云台峰求见,告辞了。”
灵云道人忙道:“凌施主请留步。”
“站住。”戴良规已经怒喝一声,身形一闪而出,挡住了凌干青的去路,右掌直立蓄势,大喝道:“小子,你想走没这般容易。”
灵云道人喝道:“五师弟,不可鲁莽。”
凌干青看他挡住去路,不觉微微一笑道:“戴先生想留下凌某,只怕没有这般容易。”
戴良规喝道:“那你就试试”话声出口,刚待发掌。
只见门前人影一闪,急匆匆走入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干中年人来,口中叫道:“五师弟住手。”一面又朝灵云道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师兄,这位可是木剑门下的凌干青凌兄么?师尊听说木剑门有人至华山,特命小弟赶来迎迓。”
原来那被凌干青「乙木真气」震伤的汉子,灵云道人和戴良规都无法替他解开,只得把人送上灵云峰去,商掌门人一看伤势,就认出来了,所以特地派三弟子赶来。「木剑门下」这四个字,听得灵云道人心头大大的一怔。
木剑道长和师尊数十年知交,这凌干青会是茅山木剑道长的门下。一面急忙应道:“这位正是凌施主。”一面朝凌干青稽首道:“凌施主你怎不早说?”
凌干青道:“观主并未询问在下师门,而且在下此行,也并非奉家师之命而来。”
灵云道人连忙给那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引见,说道:“这是贫道三师弟贺文元。”
凌干青山连忙抱拳道:“原来是贺兄,在下失敬。”戴良规听说凌干青是木剑门下,师尊已经派人前来迎接,自觉无趣,便自转身往里行去。
灵云道人问道:“凌施主不是奉尊师木道长之命而来,那是奉何人之命来的呢?”
凌干青道:“在下此行,事关重大,也极为机密,观主既然见询,在下只好说了,商借太白剑,实是奉姜太公姜老夫子命来的。”姜太公姜竹坡,还在五十年前,就经九大门派公举担任过武林盟主,灵云道人自然听说过了。
灵云道人连连稽首道:“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凌施主奉命前来,事属机密,自然不好透露,这就怪五师弟太粗心大意了,贫道谨向凌施主深致歉意。”一面回头道:“五师弟”目光一动,戴良规已经不在,不禁微微摇头道:“五师弟就是这个脾气,永远也改不了,凌施主幸勿介意才好。”
凌干青忙道:“观主好说,这场误会在下也有不是之处。”
贺文元道:“大师兄,师尊命小弟来请凌兄,别让他老人家等久了,就请凌兄动身吧。”
灵云道人连忙稽首道:“是,是,凌施主请。”当下就由贺文元陪同凌干青一起往外行去。
灵云道人一直送到云灵台大门,才连连稽首道:“凌施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凌干青还礼道:“观主请留步。”
离开云灵观,两人就展开脚程,一路朝云灵峰赶去。云灵峰是华山北峰,华山五峰中以云灵峰最低,但神话也以北峰最多,如后周武帝时道士焦道广曾隐居峰顶,后山石壁下有老松一棵,上悬铁犁一张,云系老子遗物,汉南阳公主避乱修仙等等,均为人所乐道。
华山派以玄门正宗,创教于此,已历数百年之久。云灵山庄,矗立于云台峰东麓,林木耸秀,泉流涓涓,风景绝佳。云灵山庄不是一座庄院,而是一个小小的山村,十几户人聚族而居,远远望去是一族整齐的瓦房,沿山依林,那就是华山派的发祥之地。
贺文元领着凌干青,来至东麓,一片松林间,已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达一处庄院前面。进入庄院大门,又穿行了一条长廊,才到商掌门人平日起居其中的「养心斋」,一座自成院落,小有花木之胜的精致书室。
两人刚走近门前,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是文元么,你把木剑门下的凌老弟请来了吗?”
贺文元应了声「是」,急忙回身道:“家师就在书房之中,凌兄请进。”凌干青也不再客气,举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