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梅疏凝最按捺不住,刷刷拔剑也跃上那块巨石,护在梅牵衣身边,斥道:“展凉颜,你这个无耻小人,几次三番陷害我妹妹,恩将仇报!”
金雨朵更是又惊讶又后悔自责,咬牙道:“展大哥,我救你真的是救错了吗?”她一心记着当日湖庄,那个能笑如夏花的男人,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护住怀中婴儿的男人,怎么可能坏到哪里去?但他偏偏是坏到了如此地步!
展凉颜又咳嗽了几下,完全不理会他们,只盯着梅牵衣,道:“其实时空穿梭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梅姑娘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否认呢?”
梅牵衣转念之间,经梅疏凝与金雨朵这一拖延,已是想好了反击之词。心中既有把握,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她冷笑一声反问:“若是这样,我倒想问问展楼主,众人不知,所以认为可能;我不知,所以认为不可能。那为何你却能一口咬定时空穿梭之术成功了呢?你说成功案例近在眼前,是哪里的近在眼前,你看到了?”
展凉颜低头望着她,道:“我是灵婴楼楼主,灵婴楼时空穿梭之术我岂会不知?”顿了顿,他细思一会,喃喃启唇,像自语一般:“我未报姓名,梅姑娘先知道;我出手不留黑衣活口,梅姑娘也先知道;我下棋只走‘困而不死’,梅姑娘还是先知道;我摘下面具,梅姑娘一眼就能认出;人人都要杀我,梅姑娘反欲救我;我未有恶意之时,梅姑娘反来杀我;梅姑娘学我字迹模仿得一模一样,连我写字不用墨只用朱砂都知道”他一边轻喃着,望进她眼睛里,像是透过她那双眼珠真的能看到另一个灵魂一样,然后他顿了顿,轻声道:“梅姑娘,那未来里,你可曾是我的妻子?所以,才对我如此了解;但我不爱你,所以你又恨我,是吗?”
47渣渣重生啦
舌尖卷出的一个“是吗”,像是琴的拨音一样,缱绻缠绵,缭绕不去,像是有多少歉意,又有多少无奈,让人心弦为之颤抖。
但梅牵衣只感到恐惧,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他一直没说,一直没说,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说,她都会否认。留到今天,他把所有疑问全留到今天,选择在江湖群雄之前和盘托出,就是想逼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展凉颜,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逼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声音虽不大,但山风送下,山间四面积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目光顿时刷刷移到了梅牵衣身上。初始的猜测是猜测,如今听到这么细碎的证据,众人眼里又是惊讶又是惊喜。讶的是,竟然真的有能穿梭时空的人在眼前,喜的是时空穿梭之术竟然真的成功了!
一时之间,山上山下鸦雀无声,等着她的答复。只有山风呼啸,还有那不绝于耳的银铃轻响。谭中柳再次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情不自禁地脚步上前。梅疏凝也放下了手中的剑,回头来望着妹妹。就连梅青玄夫妇眼里也起了疑色。
梅牵衣眼里已有湿意,眼眶红红的。但她仍旧笑着,面不改色地回答:“展楼主,当初在湖庄凭空污蔑我是灵婴楼的人,如今又捏出这一堆来说我是穿梭了时空的人,不知展楼主下一次又准备造出个什么结果来呢?但容我提醒展楼主,下次要捏造,就捏造得像一点!”她飞身跃下,左手拉着梅青玄,右手挽着梅夫人,字字铿锵:“我乃江陵梅庄之女,武林正道人士,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灵婴楼魔教头子,你凭什么以为我梅牵衣会嫁给你?”
展凉颜微愣,也一时也无话了。他也疑惑了,为何会猜测她是他妻子?今生有朵朵,纵使朵朵另嫁,他还会娶别人吗?望了望她,又回过头去,终于看了一眼金雨朵。金雨朵站在梅牵衣身边无言地支持着,愤怒的眼神全是对他的不谅解和斥责。
众人有的松了一大口气,有的失望地叹息一口。一时之间,山上净闻吸气与呼气之声,只是心情各不一样。谭中柳更是唇角高高翘起,愈发觉得他的牵衣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了!刷刷刷,他又低下头来,赶紧画画,记录一下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和他的牵衣。
场上一片静默,没有人主导,大家都低头各自讨论了起来。谭笑书这时候终于又能说上话了,只听他沉稳低嗓徐徐道:“今日诸位齐聚钟山,本意在于时空穿梭之术该如何处理,现在既然邪术是否为真都不确定”
“确实为真!”展凉颜突然又发话了,先前的迟疑歉意全数不见,抬眸直视,以一种破釜沉舟地气势道:“江湖只道‘飞梁锁燕’消失之后,灵婴楼追捕他们留下的孩子。但事实上,灵婴楼是在十三年前抓了‘飞梁锁燕’之子,以进行时空穿梭的研究。此术如今已成,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你们各随各便!”
人群中突然有人长叹一声,道:“梅老弟,老夫原本不欲明说。但现在大家各说其词,谁也没办法说服谁,老夫也不得已而为之。邪术惑乱江湖,令嫒又拒不承认,梅老弟为了女儿要隐瞒真相老夫明白,但是,如今江湖之势,存不得隐患!”一双精明的老眼扫向梅牵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灵婴楼的研究,在场诸位并非没有人见过,十三年前的研究,令嫒就是那试验之人。就算否认了所有证据,但是,事实不容辩解。当年”
听到有人有事实能证明,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展凉颜也微微讶异,投向中间那个灰衣老者。梅牵衣更是惊讶无比,不由自主地想听他往下说。满山静默的人群突然传出一声斥骂。
“住口!”
梅夫人伸手将女儿挡在身后,冷眼怒道:“邱掌门,当年之事与此事无关,莫要混为一谈!”
梅青玄也护在身边帮腔笑谈:“就是,就是!邱掌门,我夫妻二人带着儿女回娘家,这事情,我们自家人嚼起来甜蜜,外人干涉过来可就乏味了。”
“经邱兄这么一说,老夫也想起来了。”一名白眉老者徐步而出,捋着髭须道:“梅兄伉俪回娘家是其次”
“沐大侠!”梅夫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梅青玄伸手搂着梅夫人,将妻女都护在身边,慢悠悠地道:“怎么连沐兄也对我们梅家的家务事感兴趣了?果然是我们夫妻感情太好,让人眼红了?”
梅牵衣越听越玄,拉了拉梅夫人紧抱着她的双臂,轻声问着:“娘?”
“牵牵,别说话。”梅夫人按住她的手,转头道:“当初之事只牵扯梅家的私人恩怨,若今日为了逼我女儿,非要扯到灵婴楼身上去,我金小果宁死不服!”
“梅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令嫒当初被陷灵婴楼,众江湖朋友不问原因仗义搭救。如今情势所逼,若不说个分明,留下后患,这个江湖将永不宁日。”
“不是!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与我女儿无关!”梅夫人拼命想阻止他们,抱着梅牵衣,努力想要将她护在怀里,“众位江湖朋友的大恩,梅家感激不尽。但我女儿受不得刺激,求诸位高抬贵手,放过她!”
梅牵衣听得一头雾水,又被母亲牢牢得抱住,发颤的声音让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心中对那几个逼问之人顿时生出了恼意。但还是仅着最后一点耐性,嗅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小心翼翼地探问着:“娘,什么刺激?”
“牵牵别问!”梅夫人把她的头往怀里按。梅青玄叹了一口气,道:“小果儿,这事如今若不说清楚,牵牵恐怕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了。”
金家梅家两家人的脸色都瞬间凝重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忧伤往事。谭中柳站得离他们最近,看着这一家人情深,他也是一头雾水。又看了一眼梅牵衣,她那无辜发愣的眼神表明了她也完全不知情。他摸着下巴,兴味再起,望着梅青玄夫妇,等着听他们说出个什么故事来。
树上的展凉颜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惊讶地望着梅夫人,又看了看她怀里的梅牵衣。他说灵婴楼的试验自有他的目的,但这目的,完全与这梅姑娘不相干,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他视线移向金雨朵,金雨朵愁眉淡蹙,他心中一阵揪痛。如今之势不在他控制,他也不曾想到,飞梁锁燕之子灵婴试验会牵扯到梅牵衣身上来的。今日他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梅夫人抱着女儿,沉默一会,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梅青玄心疼妻子,想揽了这个活,刚要开口,就被梅夫人打断了。“青玄哥,我来说吧。”
梅夫人回过头来,把女儿从怀中放开,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替她撩了撩脸颊旁的乱发,含着泪道:“牵牵,娘不得已要说一件事情,牵牵若吓到,就把耳朵捂上,若能听,娘先跟你说对不起,你要原谅娘,娘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夫人激动得泪眼涟涟,吐词不清,梅牵衣吓得连忙帮她拭泪。“娘,什么事?你先别哭,慢慢说。”
又好半晌,只把性子急的江湖人都等得不耐烦想要催促开骂了,却又在梅青玄金谷川等人凝重的神色里乖乖地闭了嘴。
“那一年,牵牵五岁,娘有个仇家找上门来。仇家很厉害,爹娘打不过他,所以带着牵牵和哥哥一起回金陵,想找舅舅帮忙”
树上的展凉颜脸色微沉,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树枝。梅牵衣则眯眸细思,伸手敲了敲后脑,眉头轻蹙。五岁?
梅夫人制止她敲头的手,沉重的声音继续道:“一路从江陵到金陵,仇家追得很紧。你爹在后面挡着,要我带你和哥哥先走”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声音开始哽咽,“仇家在后面追着,娘当时没抓住哥哥,于是又赶马回来,可是娘在拉哥哥上马时,不不小心把牵牵推下去了娘当时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那马被娘刺了一剑,娘想回头的,可是它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牵牵,娘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夫人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在这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中,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重物坠地。但众人注意力都在梅夫人这里,谁也没去管那声音。他们受到梅夫人的感染,不由自主地去回想着她所描述的场景。
追杀的仇敌,奔腾的马匹。一个母亲为了救儿子,把女儿推下了马背。马蹄声中,女儿的呼喊她没有听见,回手一剑刺中马屁,逼马加速。但回头才发现马背已空,女儿已经落马。待要回头,已是不及。母亲喊着女儿,女儿喊着母亲,但是,受惊的马匹却让她们越离越远
“牵牵被娘弄丢了,后来再找回来时,已经找不到牵牵了。爹和舅舅邀了邱掌门沐掌门等前辈朋友帮忙,好不容易才把仇家赶走,又找了三个月才把牵牵找到。”她说到这里,忽然抬袖抹了眼泪,回头群雄,咬牙恨道:“仇家就是狂人谷的楚凤歌!若与灵婴楼有关系,你们尽管找他去,不要盯着我女儿!”
梅牵衣一直疑惑纳闷地听着梅夫人讲述着她完全不知情的事情,梅夫人哭得伤心欲绝,她却除了心疼娘亲之外,半点感觉都没有。但在听到“狂人谷楚凤歌”时,骤然瞠了双眸,浑身一僵,耳朵瞬间嗡嗡乱叫了起来。
她恍惚又听到梅夫人喊着:“我女儿当初救回来时,你们也都看到了之后十三年她寸步不离我左右,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若说去了未来,未来有多远,要去多久才能回来?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我再不会让她离开我半步,绝对不会!”
梅夫人激动到极致,失声嚎哭。梅牵衣回过神来,心痛如绞,想帮她擦眼泪。但她的手还没碰到梅夫人,梅夫人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