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的注目其上了,便再也移不动目光了。
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的哭泣,正是秦霜让自己靠在他的胸前,安抚着自己。事后看到他胸前的衣服全都湿透了,紧紧地贴着胸,一定很不舒服。但秦霜也不生气,不像阿爹那样会破口大骂,而只是无奈地看着,然后摸摸自己的头道:“哭出来就好。”
当时自己说过,这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哭。
后来想想,也觉得有点可惜,因为那种依靠在那人胸前,被安慰被关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如果不哭了,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吧……
聂风轻声道:“霜师兄,你的领口这么敞着,很容易着凉的……风帮你系上,好不好?”
睡梦之中的秦霜没回答。
聂风便伸手过去,手指点在那衣扣上。
已经尽量不去碰到那皮肤了,但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仍旧能够感觉到胸前皮肤的细腻和光滑。仿佛还生出了一种错觉,只要指尖稍稍用力,就会在秦霜的胸前留下自己的痕迹。
聂风系好了扣子就立即收手,将被子拉过来,低着头包粽子一样地把秦霜裹好了,只露出自己平常盼望见到,一见到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的那张脸。
自言自语道:“霜师兄,以后不教兵书了,能教教风……什么叫‘感情’么?风现在对有些事,已经越来越难判断了呢……”
起身要回去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刻意放轻了的步伐,若不是自己练习过冰心诀一定不会注意。
当下退回到秦霜卧室,足下一点,轻飘飘地落在房梁上蹲下,掩饰了呼吸,静待来者。
来的人身材高大,红色披风,有着一头靛蓝色的卷发。
步惊云走到秦霜的床头,却只是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在低头看,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看。
他看了足足两个时辰。
就在聂风想着今晚真的回不去的时候,听到秦霜又翻了个身。
这一回,他的脸完全侧过来了,向着步惊云的方向。
鬓边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脸,同时也遮挡住了他的鼻子和呼吸。
梦里的秦霜不满地皱眉,想要动手把自己解脱出来,可是他的身子被聂风像裹粽子一样,用被子包得紧紧的,没办法伸出手。
这时步惊云才动了。
微微俯下身,拨开了秦霜脸上的发丝。
拨开最后一片的时候,露出的是秦霜的嘴唇。
因为本能张口呼吸,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小截舌头,上面水光莹润,随着喘息散开的还有浓郁的酒香。
然后房梁上的聂风就震惊地看到,步惊云盯了秦霜的脸一会,猛然俯下身去。
在上面,看不到两人贴近的侧脸,但能从距离上判断,他们已经重合在一起,而重合的位置,是嘴唇。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因为,还有一个自己并不想听到的证据:唇舌交缠发出的隐隐水声,还有秦霜在梦中苦恼的但又被狠狠堵住的“嗯啊”声。
聂风紧抓着房梁,全身绷紧,黑色长发无风自动。
而对步惊云而言,这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冲动,本来也没有抱着继续深入的念头。
在他的感觉中,世界还有人都很单调,很单薄,像是会行走的木偶。也许只有食物,才是色香味俱全的。低头的那一瞬间,他所想的也不过只是尝一尝。
但是接下来的却是各种感觉都纷至沓来。
柔软的、温暖的、湿润的、甘甜的。
就连舌头的躲闪,抵在自己胸前的推拒都格外美好,微不足道,反而引人深入。
他早就感觉,秦霜是不一样的,是一个复杂而丰富的存在,他的表情千变万化,心思千回百转。
而这个吻,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感觉。秦霜就是品尝起来,也是特别的,特别地好。
唇瓣分开,舌头退出的时候,拉出一条银丝。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这条银丝上,身体却伸出手臂,本能地格挡住来自后上方的凌厉腿风。
“步,惊,云,你在做什么!”聂风虽然皱眉发怒,还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步惊云的回答是反问:“你又在这做什么?”
聂风咬牙道:“我来看望霜师兄,不比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步惊云冷冷地“哦”了一声道:“我第一次听说,梁上君子,也算是光明正大。”
风神腿对排云掌,对话的时间里已过了几十招,掌风霸道,腿风凌厉,但旗鼓相当,滴水不漏,谁也伤不了对方。
二人心里也知道这不是打架的地方,故而多倚赖招式,内劲微吐不发。但饶是如此,房间里的桌椅还是被逼得纷纷后退,花瓶、茶壶等瓷器绽开了裂缝,有的“哗啦”一下碎了。
床上无辜的秦霜也受到波及,头猛地撞上床头,睫毛猛烈地颤抖着,眼看就要醒过来。
风云二人忙收了招式,去看秦霜。
步惊云离得近,伸手一捞,把秦霜连着被子抱在怀里,一面点了他的睡穴,一面撩开发丝去看他的头。幸而秦霜身上终究也是有点内力的,有些自保的作用,虽然撞得疼,还不至于肿个大包。
步惊云又把掌心贴上去,输了点内力进去,活血化瘀。
秦霜的脸本是皱皱的,难受和委屈的模样,在步惊云内力的安抚下又逐渐平静下来。加上睡穴被点,又慢慢陷入了沉睡。
步惊云这才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放回到床上。
身后,聂风也还没走,正铁青着脸,把方才被逼退的桌椅都摆回原位,然后清扫着地上瓷器的碎片。
察觉到步惊云的目光,闷闷道:“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步惊云道:“为什么要怕?”
做我想做的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何惧之有?
聂风手上顿了顿:“就算你不怕流言蜚语,难道你也不怕霜师兄知道?”
步惊云道:“我怕他不知道。”
中秋抱过他,他不知道;之前摸过他的头,他也不知道;这回吻了他……他是真的不知道。
聂风深呼吸了下,又问道:“那若是……霜师兄知道了,他讨厌你呢?”
步惊云扫了他一眼,又伸手摸摸秦霜的头,道:“他讨厌我,与我喜欢他何干?”
聂风本来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步惊云明白对自家师兄有非分之想是不对的事,本来还有好些义正词严的话说,听到步惊云的一句“喜欢”,却是心里一动。像是什么东西突然间被捅破了,满溢出来的思绪,将方才盛怒之下所积的那些质问都冲散了。
喜欢。
他讨厌我,与我喜欢他何干?
这种不顾一切的情绪,叫做喜欢。
就算娘背叛了爹,爹也没有再找别人,情愿流浪,情愿苦练,就为了去乐山大佛把娘要回来。
除了此人,没有别人。一往情深,叫做喜欢。
霜师兄,以后不教兵书了,能教教风……什么叫“感情”么?风现在对有些事,已经越来越难判断了呢……
风已经分不清,对你究竟是敬重,是感激,还是……
见不到就惦记,见到了就想笑,这是不是就叫做……喜欢?
就算没事时总会回忆起那次靠在胸前哭的场景,因为你不喜欢我哭,我便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哭。
其实心里很相信,流浪时碰到的那个背着小女孩的男人,他的话是一句预言:“你以后的心上人,绝不会乐意看到你这般爱哭。”
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这就叫做喜欢。
本来就已经是满满的感情,一经点破,便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无法阻挡。
聂风独自站着,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越是明白,越想越知道,其实这就是被埋在自己心里的真相。
一抬眼,步惊云正皱着眉望过来:“聂风,你想在这站一整夜?”
聂风便也直直地望回去:“你若留着,我也不走。”
温润如玉的十五岁少年,也有倔强的一面。
步惊云“哼”了一声,当着聂风的面,宣告主权一般地,低下头去又在秦霜的双唇上印下一吻,然后看也不看聂风,扬长而去。
聂风低头苦笑,将扫好的碎片都打了包,又小心翼翼地将门都掩上了,才带着难以平静的心情,离开秦霜的住处。
任由自己随风而行,融入了夜色。
想来就是回去了,也注定是难眠。
所以这一夜,就只有秦霜睡得最好。
睡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房门上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来人双袖宽大,头顶着无常高帽,进门的时候很犹豫,很小心,像是秦霜的房间里会有什么,让他既不愿看到,却又不得不去看。
进了卧室的时候,他的目光首先落的是床头边上的那把椅子,秦霜脱下的衣裤都挂在上面。
文丑丑的脸一瞬间变得十分紧张,身形一展,就掠到了秦霜床边。
秦霜正被一床被子裹得粽子似的,只露出了脑袋,平稳地睡着,呼吸绵长。
他的神情很恬静,没有蹙着眉,没有干掉的眼泪,也没有委屈的,疼痛的痕迹。只有他的嘴唇,珊瑚一般的红,似乎被什么吸吮过。
文丑丑慢慢地伸出手,将秦霜的被子抽出,掀起一角来。
里面的身子还完好地穿着亵衣亵裤,没有被撕碎什么,也没有被破坏什么。露出的手腕白皙而莹润,上面也没有强迫印下的指痕。
文丑丑揉了揉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帮秦霜将被角塞了回去。
秦霜的呼吸绵长,睡态安静,也许正在做着什么美好而无辜的梦。
文丑丑用指尖微微碰了碰他的脸,道:“霜少爷,你逃过了一劫……”
他坐下来,将头靠到床柱上,疲惫的模样,喃喃自语道:“霜少爷应该不会记得那两个送你回来的婢女吧?方才我得到了消息,她们已经被帮主赐死了……”
文丑丑的眼角上挑,难得的认真神色,瞳仁乌黑:“只要能换得你暂时平安就好。”
我曾经和你说过:若是我自己,若是可以选择,霜少爷,我绝不会做牵连你的事。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么?
其实我……还想要保护你……
“只是将来你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感激我吧。”
“那我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52、剑冢之行上
秦霜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后除了头有点钝,嘴唇有点麻以外觉得一切都好,神清气爽。还想着,“莲醉”这种酒味道挺好,又能促进睡眠;若是以后失眠了可以再问文丑丑要一些。
看来雄霸对自己还是不错的;看起来是惩罚;不过也就是罚自己喝醉了。而喝醉了倒还能睡个好觉。
洗漱了一番;想起来曾答应过孔慈;中午要去湖心小筑陪她吃午饭;便神采奕奕地往那去了。
孔慈的婢女正在门外候着,见秦霜远远地撑着小舟从湖上过来,眉开眼笑;转身进屋通报了。不一会儿,孔慈身着绿裙,披着白色狐毛氅子迎了出来,苹果般的脸被寒风一吹,更加红彤彤的。
秦霜下了小舟,牵住孔慈的手进屋,边走边道:“以后别出来了,外面冷。”
孔慈粉嫩的手指在秦霜的手心蹭来蹭去,道:“小慈以为霜哥哥昨天喝醉了,今天起不来了呢……”
秦霜笑着哄她道:“要是起不来,霜哥哥就到梦里找小慈。”
孔慈扁起嘴,装作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霜哥哥总拿小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