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饭,梁五正要打开店门做生意,哪知第一块门板刚刚拆下来,就被外面的阵势吓了一跳,啪地一下扔了手里的门把,呆愣地看着门外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满面冷峻地瞥了他一眼,正色道:“卑职是宁王府参事,奉世子之名,前来向您提亲,求娶您家三女儿梁君倾。”
轰~
满街路人都被震得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世子要娶谁?”
“你没听见吗,老梁家的三儿啊!”
“哎哟,真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那孩子,我还以为嫁不出去了呢!”
“……”
“……”
梁五无法理会别人的议论,这一刻,他喜得几乎心跳都停了!老天爷,他的梦啊,终于成真了啊!他梁五的三女儿,真的嫁给了宁王世子,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响当当的国丈爷啦!
那清俊男子见梁五愣在那里满脸惊喜,清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梁家老爷,是不是,去屋里说话?”
梁五忙弯腰将地上那门板拾起来放在墙边,将那青年让了进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将他伺候好了,这才进了内院,一路不停地吆喝着:“三儿,孩子他娘,都快些出来,好事!大好事啊!世子爷来提亲啦!三儿哟,爹的好女儿,你可是给爹长了脸啦!”
梁君倾听自家老爹这一嗓子咋呼的,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忙上前随他往前堂里走去。到了前堂,那清俊青年正在喝茶,他见了梁君倾,却是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朝梁君倾笑了笑:“三爷……”话一出口立即后悔,忙别别扭扭地改口,“梁姑娘!恭喜您!”
梁君倾脸色微红,这人是什翼宏身边的近侍,从前见过几次,他便随着林顺,叫她三爷,此时代表什翼宏来跟她这个“三爷”提亲,怪不得他觉得怪异。
那青年见了正主,忙示意身后王府家奴们将那整整十箱聘礼抬了上来,转身朝梁五恭恭敬敬地道:“梁老爷,这是我们世子爷的聘礼,这是聘礼单子,请您过目。”
梁五喜滋滋地接了礼单,越看越喜,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步入了仙境一般!发财啦,发财啦!想不到他梁五这辈子,还可以拥有这么多的财富!
梁君倾看着鱼贯而入的家奴抬着大红的箱子,堆在了本就不大的店堂里,将整间大堂堆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却完全没有梁五那样的欣喜若狂。
她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凉的水,凉到了脚心!
什翼宏说是提亲,却将聘礼直接送了过来,没有六礼,甚至连个有些身份的媒人都没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将十箱金银珠宝抬进了她的家门,以官方通知的方式,就此来换取她一生的幸福。
什翼宏,你怎可如此欺我?
梁君倾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像这样男方直接将聘礼抬进女方家门,只有一种可能!
那是一种,她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的可能!
什翼宏,恐怕是要娶她做妾了啊!
她抬起苍白的脸,看着那青年,严肃地问:“瞿良,婚书呢?”
瞿良一怔,想起临行前小王爷的吩咐,硬了硬心肠,淡淡一笑:“卑职不知!”
送聘礼,却押着婚书不给,这是个什么道理?
梁五终于还是没能完全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得昏了头,闻言皱了眉:“这不合规矩吧,聘礼抬进门来了,婚书怎么能不拿来呢?”
瞿良心里怕是也明白什翼宏押着婚书不给的意图,颇为怜悯梁君倾,却只是低着头不看她的脸色,沉声道:“想必小王爷会对姑娘有个交代,这就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擅自揣测的了!姑娘既然收了聘礼,卑职会回禀王爷,稍后,会有媒人上门商议婚期。今日卑职就先行告退!”
梁君倾微微冷笑地看着他,却明白这只是个跑腿的小角色,如果今天来的是林顺,她发发脾气兴许还有些用,而现在,她只能无力地摆摆手:“去吧!”
那青年微微躬身,带着手下退了出去,却在走出锦绣坊的那一刻,忍不住回身替自家小王爷说了句好话:“姑娘,世子对您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人活着,总会有一些不能言说的苦衷,姑娘应该理解,不是吗?”
梁君倾心里酸苦,闻言像是被刺了一下,苦衷,什么样的苦衷要这样欺骗她欺负她?
真是好大的苦衷啊!
她无心反驳,只是冷着脸,朝他微微摆手:“罢了,你叫他自己过来与我说!”
那青年不敢再劝,只得带着众仆离开了。
梁君倾看着满堂喜色,却越想越苦,什翼宏押着婚书不给,就以为她猜不出来了?她有时是大大咧咧,可是,她并不笨,这么明显的差别,她若还是不懂,那就是真的白活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什翼宏当晚回去后,也是几乎一夜没睡,找了老王爷什翼犍,将梁君倾答应下嫁的事情欢天喜地的说了,什翼犍也放了心,于是将操办婚事的事宜都交给了王妃,什翼宏作为男子,对嫁娶之中的礼仪细节,本就了解不多,只是缠着王妃郑重地表达了他对梁君倾的看重,于是就将婚姻大事放心大胆地交给了自己的母妃。
王妃对梁君倾自然也是上了心的,只是,她当年生什翼宏时年纪不小,生产时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精力不济,于是,就将这件大事,转手拜托给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周妈妈,那是王府里伺候了两代人的老嬷嬷了,对婚嫁诸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自然放心。
可是,命运的岔道就出现在了这里!
周妈妈作为王府里德高望重的老嬷嬷,对皇家婚嫁礼仪自然是十分谨慎万分上心,于是,她便按照百年来的旧俗,为正妃,也就是林大将军之女林正妍,按照六礼之仪一丝不苟地操办了诸多事宜,而对于侧妃梁氏,自然也不敢逾矩,完全按照旧制,只命人抬了隆重的嫁妆,上门提亲去了……
许久之后,什翼宏知道了这其中的梗概,总是忍不住后悔,若是当时他肯跟自己的母妃多交待一句呢,若是母妃将这事交给林顺,而不是周妈妈呢……
结局,会不会有一些不一样?
可是命运很多时候,都是按照既定的路线缓缓地延展下去,就算有如果,又能怎样呢?
那个女子一直都立志一世一双人,又怎么甘愿与别人共事一夫?
他想到这里,也才释然了!
谁也不怪,只怪当时,不够爱!
☆、017 一心一意2
又过了两日,梁家开始着手为梁君倾准备嫁妆,王府前来商议婚期的媒人却迟迟没到,梁五忍不住召着急起来,每日在梁君倾耳边念叨,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什翼宏是不是生病了啊,王府的下人是不是办事不利把两人的婚事忘了啊……
梁君倾却觉得,胸腔里那整颗刚刚被什翼宏烘热的心,正在一点点地冷却下来,几乎就要结冰了!
虽然猜到了,虽然也知道可能是真的,可是在这渐渐等待的过程中,她还是被那种绝望的情绪折磨得几乎要死过去了。邀月楼里那个红着脸说“我要娶你”的男子,真的是她那个风流俊朗美名远播对她宠爱有加的大哥吗?
既然是她这些年真心相待的大哥,又怎么会这样对她呢?
将她的整颗心先是温柔地捧在了掌心,待到她将那颗心交了出去,他却将它狠狠摔在了脚下!
好疼啊!
梁君倾捂着胸腔,明明那颗心还在跳动,可她怎么觉得那么疼呢,每跳一下,都疼得要命!疼得她想放声大叫,疼得她想将那满屋子令她觉得讽刺的金银珠宝全都扔出去!
她每日枯坐在房内,正常地吃饭喝水上厕所,可是,就是不再笑了,看着秀河和梁思雨担忧的目光,她也想对她们笑一笑,可是不行啊,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僵硬了似的,无论她怎么扯,都不能扯出一个像笑容的表情。
梁五只当她是因为要嫁给皇族而有些小女子的担忧,心里想着,反正有秀河和凌思宇在旁边安慰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照常一边喜不自禁一边着急地盼着王府那边的媒人。
又过了一日,这日一早,梁五正拉着梁万里在店里学着打算盘,却闻十柳街的街尾一阵敲敲打打的唢呐铜锣声远远地传来,听上去喜气洋洋。他喜得一骨碌站起身来,搓着手奔出门,只见远远的,一队人马吹吹打打地朝他们行过来,可不正是王府的人么!
他忙转身想店里的客人告罪,将他们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秀河脱了面前的围裙,与他一起站在门口,笑着将那一队议亲的人马,迎进了大堂里。
梁君倾在后院听见了响动,以为是什翼宏带人过来了,怒气冲冲地往前堂奔去,一进大堂,却见只有一名笑眯眯的老嬷嬷,和一众年轻的王府家仆,又抬着十几个箱子过来了。
可是,独独不见什翼宏的影子!
梁君倾看着那嬷嬷,面色苍白地问:“世子呢,为什么没来?”
那嬷嬷心里很是有些看不起这样的寒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无奈这是世子爷自己选中的,少不得要腆着脸讨好一下,所以对于梁君倾的询问,忙笑眯眯地答:“姑娘说笑了,这男女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见了,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世子爷也想过来,被老王爷拦了。正好五日之后就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很快就能见上面了,世子爷这才没硬跟来呢!”
梁君倾苍白秀气的脸庞闻言又白上三分,喃喃地道:“你是说,成亲前我见不到他了,是吗?”
老嬷嬷暗暗撇嘴,你瞧,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真是没规矩。脸上却是保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姑娘也不用等太久,只要五天,可不就见上了。”
梁君倾忽然笑了笑,全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喜悦羞涩,她淡淡地一点头,说道:“哦,是吗,那好,有劳嬷嬷了!”说完也不理会那老嬷嬷讨好的笑容,转身毫不迟疑地进了内院。
既然见不到,那么,她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几年前,她接受穿越的事实时,也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被家里逼着去嫁人,那么无所谓,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是正室还是侧室,她都无所谓。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刚刚认定了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什翼宏,那就绝对不能忍受嫁给他做个妾室,将来与别的女人分享他。人就是这样,一旦动心了,想要拥有了,那么想要的就是全部。
如果不能做唯一,那么,她宁愿什么也不要!
她转身回了房,不去关心婚期定在哪一日,她找出了纸张和笔墨,开始将自己的出逃计划一点一滴地写了出来,有不需要的,立即删了,有不足了,立即加上,一个完美的出逃计划,渐渐在雪白的纸片上,生成了!
放下笔,已经将近午时了。她累极地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那一小沓纸片,终于松了口气地笑了笑,原来逃跑,光是计划都是这么刺激,已经将她的伤心冲淡了不少。
打开房门,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饭,梁五坐在桌边这喜笑颜开地与秀河说着话,见她出来,忙笑呵呵地招呼她:“来,三儿,吃饭啦,正要叫你呢。”
梁君倾看着自己的这个父亲,心里像是被冰水浇过,哇凉哇凉的。这个一直对她冷言冷语毫不关心的父亲啊,此时因为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