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颇具风范,面上神情总是维持得恰到好处,淡淡的笑,淡淡的悲,淡淡的忧,甚至连痛,也是淡淡的,走路迈开的步子大小都保持得严格一致;而她梁君倾,自小与男孩在一处厮混,没有优越的生活环境来造就她的高雅,后又拜在惊鸿的门下,习得惊鸿舞,于是练就了一身妖媚却复杂的气质。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像是池塘里那朵朵洁白优雅的莲花,另一个,则像是暗夜里肆意开放的带刺玫瑰。除了那张脸,两人之间,还真是看不出别的相似之处来!
林正妍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看着梁君倾,切切地道:“君倾,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梁君倾微微一挑眉,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只腿微微曲起,搭在了回廊的边上,一摇一摆,面色淡漠地道:“你愿意告诉我,我便听上一听也无妨!”
林正妍看着坐姿不甚高雅的她,微微忧伤地想:这个妹妹,要是自小养在自己家里,又怎么会养成这样粗鄙的性子呢?
她轻轻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梁君倾那左摇右晃的腿脚上挪开,看着回廊外的花草,轻轻地开口:“林家现在,虽是代国的世家大族,当年却是无关轻重的没落小族,父亲当年拼尽全力,在军中也只是个不高不下的参军。”
梁君倾皱眉:说这些做什么……
“所以那时,母亲嫁给父亲之后,每每定做新衣,也是需要亲自出门,去裁缝铺量体的!这样,就认识了你现在的父亲母亲!”
梁君倾恍然,淡淡点头,表示明了,瞪了瞪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怀孕后,大夫说是龙凤胎,父亲当时很高兴,他军中的朋友听说了,纷纷传扬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终于,被陛下知道了。林家龙凤胎,是代国建国以来,国境内第一对龙凤胎,被称为代国的祥瑞。陛下龙颜大悦,还召见了父亲……”
梁君倾微微冷笑一下,不等林正妍说下去,已经将接下来的故事补齐:“所以,你的母亲当时一生下孩子来,一看不是龙凤胎,就慌了!正好认识的裁缝家媳妇刚刚生下了儿子,于是,花了些钱,就把两个倒霉的孩子调换了?”
林正妍嘴巴半张半阖,看着面色淡然,却隐含愤恨的梁君倾,无奈地点点头:“是!”
“所以,林大将军和林夫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这些年在哪里?”
林正妍摇摇头:“父亲并不知道!”
哦,所以,林夫人是知道的喽?
可是……
梁君倾皱眉细细想了又想,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林夫人呢!
到底是根本一点也不在乎,还是这些年,林夫人悄悄出现过,只是她没见过?
梁君倾皱了皱眉:“我娘亲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林正妍微微叹了口气,点头:“是!”
梁君倾不说话了,心里对梁五的恨,却是前所未有的浓烈!原来,为了一点小财,一向重男轻女的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卖了!这样一个男人,在以后的十几年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秀河的伺候和恭敬,一丝心虚也没有过!
好!他可真好!
还有那个林夫人,为了所谓的“祥瑞”,亲生女儿可以丢弃,保住了一家荣华,哼,也很好!
梁君倾冷笑着站起身,看着林正妍道:“好了,你的故事说完了,我也听完了,宴席还在继续,下官回去了!”
她自称下官,摆明了是不想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林正妍抬起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唤道:“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你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
林正妍面色顿时又是一白,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梁君倾不是在说气话,她说的,是大实话!林正妍的妹妹,的确是早就死了的啊!
“妹妹,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的姐姐,永远都是!母亲是有错,可是父亲呢?他从不知情,你若是见到他,会不会……”
梁君倾站住了脚步,背对着林正妍,忽然笑了笑:“我想,林大将军该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我的!所以,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就是了!微臣告退!”
说完,大踏步地走出了回廊!
林正妍扶着小腹,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高声唤道:“扶本宫回宫!”
回廊尽头,立即奔来一个宫女,低垂着眼眸,恭恭敬敬地扶着林正妍,朝中宫行去。
梁君倾急慌慌地奔回了承乾殿,宴席已经将要接近尾声,大殿上,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轻快的乐声旋转着,引得两旁一众男人们纷纷亮了眼眸盯着那些舞姬身上凸凸凹凹之处,满殿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梁君倾轻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对面,无尘担忧地看着她。
她面色微微苍白,却还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轻轻张嘴做了个口型,无尘见了,也点了点头。
不多时,梁君倾再次借口尿遁,无尘随后站起身,淡淡地退出了宴席,往宫外走去。
高高的御座上,男子面沉如水,看着先后起身离开的男女,以多年的经验猜到,他们必定又是半道逃跑,不会再回到宴席上了。
那个女子,从回来,到离开,连头也没抬过,连用眼眸扫他一眼,都不肯了!
正妍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吧?
这个时候,他猜想,她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回家,若无其事地吃饭洗澡,更加若无其事地回房睡觉,但是,她一定会躺在床上瞪着眼,平静下来后,才开始回味起现在的震惊和沉痛,一夜无眠……
那个女子,是他爱到骨子里的人,可是,总算知她入骨,还是不能拥她入怀!
就这样吧!
他呵呵一笑,举手将手中的酒一把饮尽,醉倒在了高大却孤寂的御座上……
☆、090 皇权之争1
梁君倾回到别院,还没来得及像什翼宏猜想的那样若无其事地吃饭洗澡睡觉,无眠已经抓着一只信鸽,心急火燎地等在了大门口,见马车行到门口,忙上前替两人掀开了车帘。
帘子一掀开,无尘见是他,眼眸在他面上一扫,立即明白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以无眠的心性断然不会如此急躁。
梁君倾自然也不是笨的,立即惊讶道:“无眠,怎么了?”
无眠默了一默,伸手将手中的信鸽递了过来:“主上还是自己看吧!”
无尘边接过信鸽,边往府内走去,梁君倾眼明手快地一把抽出信鸽腿上的细小铜管,借着走廊边微弱的灯光打开一看,只见巴掌大的小纸片上,用细毫笔谨慎地写了一行字:“西北风起,慎之。”
无尘一看,立即心里一紧,看向了梁君倾。
梁君倾眨眨眼,今天震撼人心的消息实在多了些,她粗大的神经也经不起这般撩拨,一时间看着那行字愣住了,怔怔地想:“西北风起?这是什么意思?”
无尘回身看着无眠,淡淡地问道:“魏国那边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
信鸽从魏国飞到代国,少说也要三四天的时间,三四天以前已经“西北风起”,那么现在,那里该是什么样的情况?
梁君倾幡然醒悟:西北风起,是说魏青羽反了!
魏国一旦内战,安阳就成了防卫屏障,将燕国的虎视眈眈阻挡在外。这个时候,她这个城主,必须回去坐镇才行!
她霍地转身看着无尘,还未开口,无尘忽然说道:“无眠,备马,我们明早出城!”
梁君倾立即皱眉拒绝:“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能再陪着我冒险!”
无尘淡淡一笑,神态却无比坚决:“你但若又一丝不妥,我就不会放你单独离去!让我跟着你,直到魏国安定就好!”
话虽这样说,他却暗暗打定主意,手下的布庄和食肆应该渐渐的往魏国迁移了,她在哪里,他和他的势力,就要跟去哪里!
梁君倾心知无尘的执拗,劝说不得,只好接受。
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梁君倾当年无心之举,改变了大家的命运,无尘便将所有功劳都一股脑地记在了梁君倾的头上,甘愿默默报恩。梁君倾也知道,若是不让他为自己做些什么,他就不会心安。
索性,就随了他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梁君倾就草草着人向宫里递交了文书,没来得及等宫里的批复,就与无尘等人快马出城,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于是,这一晚,在感业别苑的大门口,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看清别苑已经人去楼空之后,气恼大骂:“这个死丫头,又坑骗老子!”
这自然就是满心欢喜想着找梁君倾要些“闲钱”来花的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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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无尘的坚持相随,整个队伍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极大的扩充,乞丐帮除了在禁军供职的阿年和小九暂时走不开,可说是连窝端,连小七都毅然抛弃了没有营养的闲职跟随着无尘前往安阳。
马车出了康城,一路直往北走,梁君倾连马车都不坐了,骑上快马,一行人一路疾驰。这一次,众人不打算再绕到,为今之计,只有穿越魔鬼崖直达顺阳城这一条路了。
来时走了大半个月的路,回时却恨不得三天就到。
有无尘的实现安排,众人每行到一城,就有备好的马匹送上,众人一路畅通无阻,短短两天,就到了魔鬼崖下。
雾气森森的魔鬼崖,仍如一年前那般,看上去令人胆寒。
众人下了马,座下的马匹已经双腿打颤,人一翻下,那些马就齐唰唰地跪坐在了地上,怎么拉都不肯起来了!
梁君倾看着前方茂密的山林,和冒着雾气的魔鬼崖,深深吸了口气,不眠不休整整两天骑在马上,让她的双腿也禁不住地打圈圈了。
可是,无论怎么累,她也不能停下,安阳城位于风口浪尖,而宋翼扬,挥军造反,必定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就算现在不能嫁给他,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她要站在他的身边!
“进山吧!”
无尘转身朝无眠点了点头,无眠立即从马背上拿下两个巨大的包裹,解开后,拿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斗篷,递给了大家。和一般斗篷不同的是,这些斗篷上都缝制了密密麻麻的扣带,带子一扣上,整个斗篷就能将人严严实实地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众人接过,默默地穿上!
虽然才开春,但是魔鬼崖里,指不定有着什么见都没见过的毒虫,还是小心为上。
梁君倾当先迈开大步进了山林,朝魔鬼崖行去。
一路上,各式毒虫和毒木,都被谨慎的大家避开,好在,一路平安地到了谷口。
方一到谷口,无尘就淡淡地道:“脱下斗篷,撕成长条搓成绳,大家出谷!”
众人依言将斗篷脱了,搓成了长绳,系在了谷边的树木上,无尘当先顺着长绳下了谷口,梁君倾紧随其后,其余众人学着两人的样子纷纷下了谷。
等到所有人都顺利下了山崖,梁君倾正要带着大家疾奔顺阳城,不妨高高的山崖上突然传来一阵鸟兽驰奔的嘈杂声,整个安静的山林里,突然变得诡异的纷乱。
无尘警惕地仰起头看着飞鸟惊起的地方,下意识地将梁君倾往身后一拉,道:“有点不对劲,我们快走!”
梁君倾却眸光一闪,忽然朝着崖上引声高呼道:“丸子!”
魔鬼崖里立即传来一声高昂的狼嚎,树木一阵扑扑簌簌,飞鸟惊起,狼奔豸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