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倾眉梢一跳:这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脾气倒是火爆的很哪!
宋翼扬也不恼,好笑地看着他,忽然微微一正面色,道:“你年纪轻轻,却临阵不乱,大将之风,又忠肝义胆,想必,就是江大将军麾下猛将,骠骑将军谢冲了?”
谢冲微微一怔,立即没好气地转过头去,下巴却倔强而倨傲地扬起,再次表达了对宋翼扬这个乱臣贼子的不懈。
显然宋翼扬才对了!
想不到,只是一次劫营,江烜舍得派出一员爱将来!看来江烜对自己得到的情报深信不疑呢!要不是宋翼扬事先怀疑军中有敌方细作更换了中军大营的位置,此时身首分离的,恐怕就是宋翼扬和梁君倾了!
宋翼扬确定了谢冲的身份,便不再接着审问了,忽然笑呵呵地起身,摆摆手示意帐内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梁君倾和宋安还留在原地。宋翼扬上前亲自将谢冲扶起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淡淡地笑着,示意谢冲在右手边坐下。
灯光打在几人的身上,投在大营上的影子,看上去一片其乐融融。
宋翼扬朝宋安点了点头,宋安立即会意,起身离开了。
不多时,就有士兵端着大盘大盘的酒肉进了大帐,放在几人身前的桌案上,又沉默着离开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谢冲都始终紧紧抿着双唇不说一句话,浑身衣衫破烂满是鲜血,也丝毫不减气势。宋翼扬则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不时说上几句当年他在江烜麾下的趣事,梁君倾在旁,渐渐明白宋翼扬的意图,也乐呵呵地插嘴接话,整个大帐,不多时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然,只是宋翼扬的欢声,梁君倾的笑语……
帐内其乐融融的话语声渐渐传出帐外,勾动各个角落潜伏的视线,于无声处,改变着这个战场的格局!
是夜,谢冲被宋翼扬“友好”地留在了营地里,所居军帐,位于中军大帐的左侧,正好夹在梁君倾和宋翼扬的中间,看上去,地位荣宠的很。当晚还有一名媚骨天生的军妓,被宋安亲自送进了谢冲的大帐中,俨然就是功臣的待遇!
深夜时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大营一隅中,一只灰黑色的信鸽扑扑簌簌地飞上了半空,巡夜的士兵发现来了,立即就要举箭去射,不妨身后突然有人伸手拦了。那士兵不解,回身看去,却见是宋副将。
宋安朝那士兵笑笑,附在他耳边低低低说了句什么,那士兵立即神色一凛,点点头,离开了。
宋安看了看对岸黑沉沉的信义城,轻轻裹紧了身后的披风,嘀咕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摇摇头,也转身进了大帐!
夜色,暗沉……
☆、095 信义惨败3
如此又两方僵持地过了两日,这两日里,宋翼扬一如既往地“友好”款待了谢冲,梁君倾则乘此机会,将三千名女兵按照名单所载抽调了出来,编入女兵营,由她自任女兵营长官,直属征讨大都督宋翼扬管辖。
劫营后第三日,一早,营中一声长号响起,士兵们齐齐集结阵前,由宋翼扬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列阵洪川河东岸,旌旗招展,号角齐鸣,战鼓喧嚣……
信义城的城门,一如既往的紧闭,城墙上守军严阵以待,主将江烜却始终未曾露面。
梁君倾着一身墨黑色战甲,战甲由魏国出产的黑钢铁锻造而成,重量较一般的盔甲轻一些,但是硬度却大了许多。光是这一副盔甲,就价值千金,是无尘花费巨资为她量身打造,再转由飞鲨卫秘密渠道快马加鞭送到了信义城。梁君倾明白无尘一番心意,自然不会辜负,这一次上战场,就穿上了这幅盔甲。
墨黑锃亮的战甲,映衬得她尖瘦的小脸愈发的瘦削苍白,她将一头长长的秀发用一根黑色的布带简简单单地束了,扎成前世习惯的马尾辫。她擎起手中长剑,这是宋翼扬昨日特意着宋安送来的,上战场杀敌,自然不能再用鞭子,总要有一件趁手的武器才行。
长剑材质一般,式样古朴,看来是军中统一配发的佩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轻轻握住剑柄,抽出长剑,横眉喝道:“带上来!”
身后一队女兵立即将一辆巨大的囚车推了上来,车内,站着前两日还被友好款待的骠骑将军谢冲,此时的谢冲,被打得鼻青脸肿,又穿上了一身血迹斑斑破烂不堪的衣衫,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被抓被虐的囚犯。
宋翼扬回过身看了看谢冲,眸光一路扫过,与梁君倾浅浅地对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朝身边的宋安微微点了点头,宋安会意,挥手朝身后示意。
立即有三名士兵合抬了一架巨大的喇叭越阵而出,宋安清了清嗓子,上前对着喇叭喊道:“城内守军挺好了,你们的骠骑将军在我们手上,若想换回人,请开城一战!”
城墙上的守军举目一望,见真的是谢冲,顿时大惊,回身禀报去了。
宋翼扬微微皱着眉,看着一片骚动的信义城墙,双唇轻轻地抿在了一起。
不多时,城墙上一名传令兵急忙奔了上来,在城墙上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城墙上静默了半晌,那军官经轻轻躬身朝前,喊道:“尔等忒过无耻,那谢冲是个背主之徒,从此与我方再无关联,他的生死,不值得信义城内任何一个人的关心。”
囚车里的谢冲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满是血污的双眸,像是被狼群遗弃的孤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城墙上那喊话的男子,前几天,这还是他麾下的将士,几日不见,他竟敢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将他定义为“背主之徒”……
他冒死劫营,竟落得“背主”的名声么?
那这些天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以为,跟着江烜将军这么些年,无论宋翼扬做什么,他也不会相信,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忠诚!
可是到头来,只是自己期盼太高么?
一腔忠诚,到最后只换来这字字诛心吗?
他,不甘!
他霍然站起身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郑黎,我要见将军!我没有背主,将军呢,请将军听我说话!”
谢冲本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时特意用足内力喊话,声音霎时间顺着宽阔的河面传了过去,城墙上的郑黎听见了,立即也用了内力大声答道:“将军早有训示,谢冲卖主求荣,死不足惜,我等大好男儿,定以你为耻,誓杀叛贼!”
宋翼扬骑坐在战马上,闻言冷冷地勾起唇角,与偏过头来的梁君倾,淡淡地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别过头去。
梁君倾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看谢冲,只见年轻傲气的男子,被郑黎那几句话打击得狠了,白了脸色愣愣地站在囚车里,看着前方的信义城……
这几天,宋翼扬对谢冲,做了很多调查,发现谢冲这个人从军以来晋升极快,凭借高强的武艺和狠辣的手段,以及对江烜的言听计从,短短四年,就从一个十夫长迅速升到了正四品的武将。但是也就是因为他少年得志,养成了极为倨傲的性子,让他在军中极为不得人心,无论是上级还是下属,几乎人人都不待见他,导致了在军中,除了有江烜赏识他,无人对他有好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翼扬和梁君倾敢于定下这样的反间计的原因!
果不其然!
信义城内,没人替他说上一句话!
看如今信义城内守军对待谢冲的态度,梁君倾几乎可以确定,昨晚探子发回去的消息,一定是被下层军官私自扣下,江烜一定没有收到!想不到,这些人不但对待敌人万众一心,对待自己人,也相当团结呢!
可怜谢冲的确一片忠心,却败在了人品上!
郑黎一喊完话,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就要往城墙下走去。身边一名士兵小声嘀咕道:“将军,为什么不战,这些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死难弟兄们的头颅,还尚未入土,敌人上门来叫嚣,他们却要龟缩不出。
实在太窝囊了!
郑黎刷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那士兵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大踏步地下了城楼,往城守府走去。
城墙上士兵严阵以待,城门却始终未开。
宋翼扬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开战,连后方的重型遁甲队都没有上前。太阳渐渐升上了中天,河边的风也变得暖暖的,梁君倾觉得热,伸手解下了身后的披风,朝宋翼扬打了个眼色。
宋翼扬会意,缓缓一扬马鞭,沉声道:“撤!”
后方军队缓缓掉转方向,往大营行去。
三千卫队轻轻让开一条道,宋翼扬在前,梁君倾在后,也轻轻往后方退去,待两人行过,卫队这才合拢,将两人护在队伍的中央。
同样被护在中央的,还有满心愤恨的谢冲。
此时的谢冲,双眼血红,渐渐明白过来今日完全是一个为他而设的局,心里恨透了宋翼扬,坐在囚车里,透过脸上乱糟糟的发丝,像是红了眼的恶狼,瞪着宋翼扬,相信若是没有那坚实的笼子,他一定会扑出来将宋翼扬咬成碎片才能解恨!
宋翼扬面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甚至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地昂首立于马上,彻底无视那飕飕的眼刀。
梁君倾在旁边,被谢冲那目光弄得心里一哆嗦,轻轻趋马上前,用手中长剑的剑鞘轻轻捅了捅笼子里的谢冲,立即激得他恶狠狠地转首。
她挑了挑眉,淡淡地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很恨?”
谢冲两眼充血,表情不言自明。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冲出笼子把将军干掉!可是我奉劝你,最好别这样做!”
谢冲冷笑一声,讥诮地看着她:“怎么?我竟不知宋将军原来也是个怕死的。”
这一声讥讽,音量不可谓不大,周边三千护卫闻言,齐齐对着笼子里怒目而视,有的人,已经将手悄悄按上了剑鞘,似乎只要谢冲再口出不逊,就立即叫他好受!
谢冲神色不变,看着梁君倾,等着她激烈的反驳。
梁君倾却微微偏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好玩的物什。
“我劝你不要恨宋将军,是因为,他,以后会是你扬名立万一雪前耻的依仗!”
谢冲面色一变,恨恨地呸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奴颜婢膝事逆贼!”
梁君倾闻言并不恼,还是用那副好笑不笑的表情看着他,忽然正色,问他:“谢将军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逆贼,那么我倒是想问问谢将军,何为正,何为逆?”
谢冲一愣,随即冲口而出:“吾皇秉承先皇遗命承继大统……”
梁君倾不容他说完,朗声再问:“你又怎知先皇遗命?怎知她才是正统?”
谢冲口中话语被这么一堵,立即怒了,横眉驳斥道:“皇权正统岂容尔等肆意猜度?女皇陛下授应天命,自然是正统。”
“那好,我再问你,魏国如何建国?正统从何而来?”
这话一出口,身周士兵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大逆不道的梁君倾,暗暗抹汗。
谢冲闻言一愣,顿时面色一白,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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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二更!
☆、096 信义惨败4
任何一个魏国人想必都知道,三百年前的中川大陆上,只有两国:燕国和西凉。
魏国的开国君主高祖皇帝早先是燕国西北三郡刺史,后来实力壮大,生了不臣之心,举兵造反,占据了燕国西北大好山河,改国号为魏国,这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