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明明感觉还在,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来来去去,也能感觉到脚上那股钻心的疼,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像是被靥住了,怎么也挣脱不了!
最终,她颠簸的身子一顿,继而身上一痛,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几乎撞得她吐血。
身边还是有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突然,她的肩颈处被人一撞,昏沉的意识终于被解放了出来,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四周灯火通明,一个人也没有,方才那些纷杂的脚步声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身周是诡异的安静。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脚上还是火辣辣的,低头一看,只见她那双小巧纤瘦的脚此时已经满是鲜血,鞋尖几乎消失。
这些人,居然拖着她往前走,生生磨掉了她的鞋尖,脚趾也被磨得出了血……
可恶!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方圆四五丈的小屋子,三面封死,只留一面镶着粗如手臂的栅栏,缝隙极小,估计只够一只猫钻个来回。
她上前摸了摸三面的石壁,触手光滑无比,壁虎都不一定爬得上去;敲了敲,声音沉闷,看来都是实体墙,破墙而出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石屋内一张小小的石床,一色的湖蓝色床单被子枕头,简洁,朴素,石床旁边,是一个短小的凳子,凳子前,是一个齐腰高的石架,架子上摆着梳子铜镜,居然还有一个石质的梳妆盒,她上前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屋子里三面各有一盏油灯,灯后各有一个凹槽,直通墙壁之后,看来灯油是从外面添加,这么说来,这个石屋不会再有别人进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看光线,这里应该是地下!
到底是何人能有这样的手笔,在地下建造这样既不像家也不像监牢的地方?
“别看了,这里是皇宫里的地下密牢,除了皇室成员,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
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忽然在对面传来,隔着两层密密匝匝的栅栏,那低低的声音愈发听不真切,梁君倾被吓了一跳,惊惧之下慌忙问道:“谁在那里?”
☆、103 身陷敌营3
她奔到栅栏旁,朝对面看去,只见对面也是个一模一样的石屋,不同的是,那里黑暗一片,也难怪她之前没有发现。
只听对面啪地一声,立即有一盏油灯被点亮,显出一个女子的形貌来。梁君倾眯了眯眼,看向那女子,身高大约一米六,年纪大约四十岁,面色有着病态的苍白,身形极为消瘦,看衣着和打扮,极为朴素,暂时看不出是什么人。
那中年女子也站到了栅栏边,看着梁君倾,神色怔了怔:“想不到,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子!”
梁君倾在那女子转过身的一刹那,就被惊呆了。
女子的那张脸,小巧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略宽而轻薄的双唇紧抿时微微上勾的样子,无一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她忽地扑到栅栏上,惊疑地问道:“你是魏青羽什么人?姐姐?姑姑?还是……娘亲?”
那女子立即浑身一震,原本淡然如温水的双眸刹那间光华大盛,也扑到了栅栏上,半是惊疑半是震撼地问:“你……你认识青羽?!你是他什么人?他现在在哪?可还好?你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是青羽出了什么事吗?”
梁君倾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那女子忙点点头,就势在栅栏边坐了下来,梁君倾也学着她的样子,就地一坐,首先问那女子:“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需要先知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神色一整,一瞬间眉宇间竟满是睥睨,她朝梁君倾淡然地一笑:“我是皇长子魏青羽的生母,柳淑妃,柳氏昭卿!”
梁君倾皱眉一想,柳家是魏国大族,据说前朝是有一个柳家的嫡女做到了四妃之一的淑妃,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只是那位传闻中难产而死的妃子,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柳昭卿回答了她的问题,立即反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梁君倾挑挑眉,说实话,她并不信任这个所谓的柳淑妃: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和她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又恰好都是魏青羽的熟人?该不会是敌人拿来套话的圈套吧?
“你说你是柳淑妃,是青羽的生母?那你可知他身上那个胎记的形状和所在的位置?”
柳昭卿顿时杏眼一瞪,冷冰冰地看了梁君倾一眼,笃定地答道:“我生的孩子,我最清楚,青羽身上,一丝胎记也没有!”
梁君倾目光微微一闪,笑了。
魏青羽身上有没有胎记,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只要对方方才回答问题有一丝的迟疑,她就再不肯信她!
柳昭卿见梁君倾笑,知道她方才是试探自己,一时间竟也不觉得生气,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身边有一个狡猾些的女子帮衬着,总是件好事!
“这下子,你该告诉我,你是谁,青羽在哪里了吧?”
梁君倾却没着急说话,缓缓地站起身,站在了柳昭卿的正对面,郑重地下拜,沉声道:“微臣西中郎将梁君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昭卿浑身一震,瘦弱的右手一把抓住面前的栅栏,身子拼命朝梁君倾靠拢,颤抖地问:“我儿青羽,登基了……”
梁君倾三跪九叩完毕,规规矩矩地跪在柳昭卿对面,沉声答道:“陛下得知自己身世,打探到娘娘可能还在世,毅然发兵登位,大军已在百里之外……”
她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低低的嗓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洪亮而大气,听得柳昭卿的心情随着她声音的起伏而起伏不定……
柳昭卿心神激荡,欣慰地笑了笑,忽然,捂住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是大家闺秀式的,低弱,甚至很优雅,没有嚎啕撒泼,可就是这样压抑的哭声,更能让旁观者不胜唏嘘。梁君倾坐在对面,看着她哭泣,于是更加确信了,这真的是魏青羽的生母,只有生身母亲,听见自己的儿子历经艰险将成大业,会这般担忧这般欢欣!
柳昭卿嘤嘤地哭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轻轻擦干眼泪,笑着看梁君倾,柔声问:“你说你是后来认识青羽的?那么你可知,我儿青羽可成亲了,可有后嗣?”
梁君倾暗暗抹汗,果然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家长都是比较关心无后为大的问题啊!
“微臣此前见到陛下身边有人伺候,只是后嗣,暂时还是没有的……”
柳昭卿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君倾,别有用心地问:“你是不是也……”
梁君倾慌忙摆手:“微臣只是一介草莽,断不敢肖想陛下垂怜,嘿嘿……嘿嘿……”
她扯着脸皮笑,柳昭卿却犹自不信地看了她半晌,终于承认,这真的是一介草莽,点点头,转了个话题道:“这是皇城地的密牢,皇城建造初始就有,像这样的石屋,在这地底,还有几十个,并不是一个挨一个,也不一定是在同一层,分布得看似杂乱无章,却隐有阵法。四面石壁后,有一层厚达三尺的精铁,只要被关机来,除了从正门被放出去,其他的……就别徒劳了!”
“啊!”
梁君倾倒抽一口凉气:厚达三尺的精铁?
这到底是用来关人的还是用来关押猛虎的?
她看了看柳昭卿苍白青灰的脸色和那暗淡无光的发丝,忍不住轻轻问:“太后娘娘,您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青羽有多大,我就在这里,呆了多久!”她微微苦笑地看着梁君倾,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不甘和愤恨,只有提起魏青羽时,满满的怜爱和温柔。
梁君倾看着她,看着她那满身的母性光辉,不知怎地,忽地就想起自己的妈妈:失去自己,妈妈过得怎么样了?可曾绝望伤心,可曾也这样,提起自己时,满脸的温柔怜爱?
她一霎间心情低落起来,第一次羡慕起皇家子弟魏青羽来,他虽自小韬光养晦躲避一次又一次的暗杀危机,但是好在,他有一个母亲,好好地活在和他同一个世界,在不久的将来,他必定会携着满身光辉,迎出她,自此母子团圆皆大欢喜!
而她,就算随着魏青羽宋翼扬当了造反头子将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也不能回到妈妈身边,不能与父母弟弟团圆了!
柳昭卿看着她,见了她神色间的萧索,一时间猜测了许多种可能,却只是淡淡一咬唇,并未问出任何问题。
这个女子,粗中有细,虽然两人现在谈了许多,可她必定还有着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过问太多,若是梁君倾想说,自会说出来的!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身沉闷的轰响,梁君倾顿时回神,不解地看向对面。
柳昭卿指了指肚子,示意已经到了饭点。
梁君倾会意,回身静静坐在了石床上。
对面柳昭卿却神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看向了外面。
间隔在两座石屋中间,是一个宽约数十步的过道,直直通向别处,在这条过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纷杂,却又隐隐秩序井然,听声音,足有数十人!
平日里,可是只有两个人来送饭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君倾也发现了柳昭卿的异样,打了个手势悄悄地问:“怎么了?”
柳昭卿轻轻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不多时,脚步声在石屋外不远处停下,有微弱的火光传来,看样子像是有人打着两盏灯笼行了过来。那掌灯之人停在十步之外不再靠近,片刻之后,众人渐渐站定,整个石屋附近,剩下一阵诡异的寂静。有两个极轻的脚步声,缓缓越众而出,朝石屋靠近。
斑驳的光影里,只见一个身披巨大斗篷的身影靠了过来,身后大概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隐在前一个身影之后,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当先那人慢慢走了过来,手上拎着一只小巧的食盒,轻轻放在了对面柳昭卿的面前,那人轻轻抬手,拿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姣好而略带岁月痕迹的脸庞来,竟是个中年美貌的女子!
柳昭卿看见她的脸,面上神情竟是微带欢愉的,并不惊讶地笑了笑:“青阳,好久不见!”
梁君倾大惊,看着那女子:青阳?魏国女帝!
魏青阳看着面色苍白灰败的柳昭卿,神色一时间复杂之极,有欣慰,有伤感,却又有着淡淡的愤恨,她轻轻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柳昭卿一眼,又回身看了梁君倾一眼,并未对梁君倾变现多大的兴趣,就立即转过头去,冷笑着看着柳昭卿,道:“昭卿,青羽叛变,自己登基做了皇帝,扬言推翻我!这下子,你可开心了!”
☆、104 太后娘娘1
柳昭卿看着魏青阳,淡淡苦笑道:“青阳,我从未想过,去抢夺你的什么东西!以前是,现在也是!”
魏青阳又是一声冷冰冰的笑:“你说你没想过,可你看看,如今和你想,有什么区别么?你不想入宫,可你还是入了宫;你不想生养,可你还是生下了青羽;你不想肖想皇权,可如今青羽还是篡权做了皇帝!我真后悔,当年没有放开手,任你摔死,也好过如今整个魏国,落得山河破碎!”
柳昭卿无可奈何,心知两人之间心结实在太深,已是一个不解的死局,多说无益,索性苦笑一声,低头不语。
魏青阳好歹是做了多年女帝的女子,心绪激动失态也只是片刻,说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