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点头纷纷应了,队伍的速度顿时放慢了下来。
骏马奔腾声一旦小了下来,四周的动静就顿时在众人耳中被放大开来,呼呼的风声,扑扑簌簌的落雪声,间或响起的嚓嚓脚步声……
寂静中的嘈杂,听上去,别样惊心。
凤翔常年随着宋翼扬出生入死,养就超常的直觉,此时看着四周,心里突然就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这种危机感,在之前得许多年里,已经救过他自己和宋翼扬无数回了,此时,他仍旧极为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轻轻举起手,轻轻一挥,正要开口命令队伍停下。
就在这时,前方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一道强劲的风声朝着马车刺了过来,竟是有目标似的,径直奔着凤翔而来。
凤翔顿时面色大变,疾喝一声:“保护主子。”
不知敌情的情况下,他万万不敢将梁君倾的身份暴露出来,只得唤她“主子”。
众人立即动作迅疾地拔出刀剑,只是刹那工夫,那只暗箭已经奔到近前,凤翔情急之下拔剑一挡,当的一声,那暗夜里奔袭而来的箭,已经被他狠狠挡开,忽地一声斜刺到了身边马车壁上,箭尾犹自颤动不休。只是这一个动作,已经让他浑身出满大汗,虎口瞬间崩裂,空气里,有腥甜的血气弥散开来。
敌人膂力,竟是十分惊人!
能令凤翔心生危机感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
林子里一声低喝,瞬间万箭齐发,包围圈成半月状,迅速拉近。偷袭之人,箭术却是万分了得,凤翔立即一声低喝:“退!”
一团乌云似的羽箭铺天盖地而来,大部分箭支却是不取马上之人,而是直取众人胯下骏马,一时间,骏马纷纷中箭惨嘶,人仰马翻。
凤翔面色一寒,这些人,看样子志不在杀人!
那么,敌人得目的,怕就是梁君倾了!
他瞬间想通,立即回身掀开马车,毫不怜惜地将梁君倾拖了过来,一把扔到了自己的背上,将车内一块锦被嚓地一下撕下一条来,将梁君倾紧紧地捆在背上,大喝一声:“走!”
此时第一轮箭雨已经过去,又是嗡嗡一阵疾响,第二轮箭雨,眨眼间已经奔至眼前。
噗噗几声想过,三名武士腹背中箭,惨哼着倒下了。
凤翔大惊之下,头也不敢回,径直背着梁君倾,在众人的保护下,砍了马车上那匹尚未中箭的骏马,翻身上马。身后武士连连大喝:“您保护主子先走,我等断后!”
凤翔心知留下的人定会凶多吉少,却无可奈何,狠狠一抽马鞭,骏马扬蹄疾驰而去。
身后传来利器入肉的钝响,武士们的惨哼声沉闷,散在猛烈的风雪中,渐渐不可闻。凤翔沉声握紧马缰,往来路急奔而去。背上的梁君倾在这时忽然动了动,像是随时都会醒过来的样子,他大惊,立即想也不想,手一抬,就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颈上。
梁君倾顿时一声惨哼,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骏马扬蹄狂奔,千里骏马发力急奔之下,迅速将身后铺天盖地的羽箭甩开。
前方,天色渐渐明亮,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树林里的人,见凤翔单人匹马地带着梁君倾回转,俊朗的脸上表情一冷,笑了笑,摆手道:“传令,收网!”
身后一名男子闻言立即从身上拿出一只火箭,点燃后,火箭一路尖啸着,升上了半空,砰地一声,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号令一发,男子便懒懒地挥挥手,将身上用来掩藏行迹的一件雪白色大氅刺啦一声撕开,丢在了地上,露出大氅里,通体翠绿。
正是流沙!
他看着被凤翔背在身上昏迷不醒的梁君倾,滋着牙懒懒地道:“走,去前头看看,撒网捕鸟的好事,怎能错过?”
身后上百名背着长弓的壮士,人人身披白色披风,面色冷峻地随着他转身,大踏步地往前方追了过去。说是追,也不对!因为众人的脚步,实在是太散漫了些!
流沙身着轻薄飘逸的一身绿衣,在这冰天雪地里,竟也不怕冷。
凤翔背着梁君倾,纵马狂奔,眨眼间,就奔回近十里,回身一看,敌人没有追来,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却片刻不敢稍停,狠狠一抽马腹,继续往前奔去。
啪地一声,半空中一朵红艳艳的信号烟花炸开,那尖锐的啸声,顿时令他浑身一颤。
只是这么一颤,再回神时,前方路面上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绊马索,瞬间横在眼前,绷直的瞬间,掀起大片迷蒙的雪花。
骏马霎时受惊,惨嘶一声,就被那绳索绊倒,身子一翻,就将马背上的他们一下子甩了下来。凤翔在绊马索出现的一瞬间就已提气飞身而起,骏马被绊倒时,他已经人在半空,借着在马背上那一蹬之力,飞身往前方奔去。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风声大起,呼呼呼几下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居然同时降下四张巨大的白色丝网,网上有亮光微闪,定睛一看,却是一把把尖利的小刀,缀在了网上。这样的网,一旦近身,不至于伤人性命,却一定会令人轻伤,丧失一定的战斗力。
凤翔大喝一声,挥剑便砍,身子在接触到巨网的一刹那,脚尖一蹬,身子迅速蹿上,想要从四面巨网尚未合拢的缺口里逃出。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令哨响起,头顶和脚下,居然又同时扑来两面巨网,呼呼卷来!
凤翔一看,顿时大怒,暗暗心惊:这样的巨网,绝不是一时间埋伏在了这里,方才一行人经过这里,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可见敌人谨慎!
而他奉命护送梁君倾回安阳,特意选了半夜上路,消息一直保密得很好,那么这对人马,到底是何时开始埋伏在了这里?
这样大的阵仗,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一口气提气,飞身在半空中,再没有借力之处,一口气用完,身子立即不受控制地落下,四面八方的巨网立即狠狠一收,从路边雪堆里,霎时间奔出上百名武士,人人手中握着长绳,迅速变换阵型,四面巨网迅速收拢,将凤翔紧紧捆在了中央。
凤翔生怕伤了梁君倾,在巨网收拢的刹那,一把将她抓下背来,护在了怀里。
巨网收拢,网上尖刀入体,凤翔哼也不哼,悄悄拔出腰间短匕首,那是宋翼扬送给他的一把宝刀,锋利无比,削金断玉。他用匕首在身周狠狠一割,巨网刺啦一声,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他顿时一喜,抱紧梁君倾正要趁敌人不备飞身逃走。
就在这时,前方一声清喝:“给我躺下吧!”
嗖地一声,寒光一闪,凤翔只觉得腿上一凉,转瞬脑子一懵,咚地一声瘫倒在地。
☆、122 赐婚之危1
就在这时,前方一声清喝:“给我躺下吧!”
嗖地一声,寒光一闪,凤翔只觉得腿上一凉,转瞬脑子一懵,咚地一声瘫倒在地。
他低下头,只见自己腿上插着一只黄白色的竹箭,拔出一看,只见那竹箭顶端平平,并未包铁,尾部更是还带着竹枝的青色。
这竟是一支刚刚削好的竹箭!
而且,这箭竟不是由大弓射出,而是由人徒手掷来!
何等的内力,竟能将一支轻飘飘的竹箭掷得飞若流星?
凤翔脑子里又是一昏,轻轻放开了怀里的梁君倾,看着她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我护不了你了……”
眼角瞥见一道红影一闪,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漫天白雪里显露出来,慢慢地走了过来,看上去,明明如闲庭信步,却转瞬间到了近前。
那红影到了近前,弯下腰玩味地看着迷迷糊糊的凤翔,轻轻将手里一物塞进了他怀里,呵呵笑道:“留你一命,回去告诉他,君倾我带走了,他既然狠心送她走,想必以后这孩子的事,就和他无甚关联了!”
凤翔张张嘴,想要问一问,这是为什么,可是那种昏沉的疲累感渐渐袭来,他只来得及脖子一歪,昏了过去。
惊鸿直起身,踢了踢昏迷的凤翔,拍拍手,冷然道:“带她走!”
身后一名飞鲨卫立即飞身上前抱起梁君倾,一行人迅速后撤,转瞬间就消失了踪影,漫天风雪里,只剩下凤翔躺在路边,呼吸浑急……
~
梁君倾昏昏沉沉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靥住了,明明思绪一片清明,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是使不上力,狠命地挣了挣,隐约听到耳边有低沉的谈话声,近在耳侧,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她狠狠一咬牙,只觉得腹间狠狠一痛,双眸霍地一张。
她眨眨眼,只见头顶上方,一张白净俊美的男子脸庞,近得快要贴到她的鼻子上了。
她又眨巴眨巴眼,没好气地抬手一拍:“魏青羽,你知不知道招呼都不打就进本姑娘闺房,我完全可以打断你的腿?”
小白脸魏青羽,被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笑了,她懒懒地直起身子,拍拍她的头:“醒啦?那就起来吃点东西。”
梁君倾听话地坐起身,转身一看四周,顿时身子一僵,面色大变。
魏青羽视若不见,起身离开了床榻,轻轻拍了拍手,门外立即有两名年轻俏丽的侍女轻轻走了进来,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往二人看一眼。
“为殿下沐浴更衣!”
“是!”
梁君倾在床上愣住,看着身边完全陌生的一切,那明黄色的一切,也只有一处地方能有!
这是皇宫,这是魏青羽的定平皇宫!
定平距离绿叶上百里,怎么一夜之间,她就到了皇宫?
宋翼扬呢?
魏青羽吩咐完,回身看了梁君倾一眼,斜斜地一挑眉,笑问道:“怎么?没有什么要问的?”
她咬了咬唇,隐隐猜到些什么,却还是不肯相信,她轻轻挪动身子,下了巨大的床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魏青羽走去。
魏青羽面色不变,淡淡地看着她,心中早已将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猜到,有备无患。
她轻轻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问道:“是你,还是他?”
到底是谁想让她离开宋翼扬的身边,是魏青羽强行掳劫,还是宋翼扬将她送走的?
魏青羽见她双唇微微颤抖,忽然就有些不忍,可是,还是轻轻开口,说了一个字:“他!”
她身子一晃,踉跄着就要往后倒去。
魏青羽大惊,伸手一捞,将她抱住,一手急忙去号她的腕脉,手指在她腕脉上一触,立即被一股强大的劲力无情地弹开。
她身子虚软,浑身真力却不受控制地乱窜,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他心里大震,想不到这件事能伤她至深,立即毫不犹豫,一把砍昏了她。
梁君倾白眼一翻又被砍昏,却还是无意识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不通,明明她和他,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她就被送进了定平?
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太了解宋翼扬了,他这样闷声不吭地将她送走,分明就是要和她决绝了!
她做错什么了?
还是他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为什么要将她送走,不和她好好说一说,怎么就笃定了,她不会坚持站在他的身边?
宋翼扬啊宋翼扬,你好伤人!
魏青羽看着就算昏迷时也双眉紧锁的她,终究还是不忍逼迫太过。
从下旨将宋家人送到绿野城的那一天,他就知道,心愿终有达成的一天。
而宋翼扬,他的大哥,想必也早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