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又道:“二爷是住在王府,还是出府单住?老奴自作主张在府内为二爷也安排了院子,请您示下。”
梁君倾轻轻停下脚步,朝他笑了笑:“你做得对,无尘会在王府与我同住,你且安排了吧!”
“是!”
“殿下,陛下的赏赐前些日子被宫中侍卫送到了府里,您不在,老奴也不敢擅动,田产和房产地契都在这里,赏赐之物在库房里,您是不是查看一下?”
梁君倾一向对钱财之物最头疼,闻言立即咧咧嘴,朝无尘一指:“这些事,以后就直接向无尘汇报就好。”
“是。”
老张顿时无话,带着梁君倾大踏步地进了院子,立即转身招呼满府婢仆忙活起来,将无尘一行人安排妥当。
梁君倾路上不小心感冒一直没好,回了院子就在矮榻上坐下不肯起来,无尘接过老张交过来的清单和地契房契,在她身边坐了,一点一点地翻看着。
梁君倾见他看得认真,不由得也来了兴致,凑着脑袋挤过去也看了看,半晌,撇撇嘴,怪声怪气地感叹道:“姐如今也是个有钱人了啊!”
无尘闻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点钱就开始自满了?”
梁君倾嘿嘿一笑:“穷怕了,嘿嘿,我是以前穷怕了……”
因为一直生活拮据,所以,有了一点点金钱,就开始得意了嘛!
说者无心,听者却心里一动,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脸,想起她本来应该过着大家千金的生活,忽然问道:“三妹,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没想过去看看他们……”
梁君倾白眼一翻,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们,我又不是他们的女儿……”说到一半忽然住嘴,暗暗心惊,差点说漏了嘴。
无尘却不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只以为她是心里记恨林儒和他的夫人,不肯相认,不由得微微一叹气:罢了,不认就不认,她要做什么,他无条件支持就是了!
梁君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抽了抽鼻子,颇为忧伤地道:“哎,今年生辰又错过了,什么礼物也没收到!”
无尘没耐何地笑笑,拍了拍她的头:“礼物是早就备好的,还没来得及拿给你!”
她一下子乐了,一叠声地问:“是什么是什么,太便宜的东西我可不依啊,快拿来吧!”
恰在这时,门口李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在门外恭声道:“殿下,膳食准备好了,该用膳了!”
她撇撇嘴,朝无尘挤眉弄眼:“先放过你,吃饭最重要,礼物稍后拿!”
无尘笑笑,眼神温软。
她的轻松与开心,是他最大的期望,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她的肆意欢乐下,看到隐隐的忧伤,她隐藏得很好,外人也许不在意的,就真的发现不了。可他都看在了眼里,她笑的时候,眼底里,却是一汪清泉一般,清澈,却冰凉!
宋翼扬,终归还是伤了她,那伤口,又岂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愈合的?
她不愿意他担心,他却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暗暗地想,要尽快将宋翼扬秘密查清楚,总要他不再回避,和梁君倾言归于好才是!
他笑笑,起身跟上她的脚步……
~
就这样,梁君倾回到了封地,将一腔烦扰心事抛之脑后,在无尘的协助下,专心治理中山郡,在这一年,她对中山郡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只是她现在想不到的是,她的改制政策会迅速被昭成帝采用并推广全国,两年之内魏国国力翻了一番,间接地为魏国将来的江山一统,奠定了基础……
史称,安阳改制。
此时,正当燕国虎视眈眈魏国百废待兴之时,安阳城必须抓住一切时机休养生息。
开春后,梁君倾颁布政令,但凡耕田,闲置不耕者,有罪;郡内男子二十不娶者,父母有罪;女子十七未嫁者,父母有罪……
如今三国之内,农夫耕种时,多是男子拉犁女子播种,梁君倾大摇其头,又一项政令下发,令春耕之时,安阳城军队中的战马被拉下了农田……
郡中农夫耕作之时,无论旱田水田,一律种植稻谷高粱,然后靠天收。梁君倾又是一声令下,挖渠引水,凿井灌溉,将农田划分为统一的旱田和水田,水田种植水稻,旱田则种植玉米高粱棉花,大力推广套种技术……
她还同时下令,安阳城一万名本地守军,农忙时可放假半月,回家种地……
而对于工商业,在无尘的建议下,在原有的赋税基础上减免三成。同时,还正式认可风尘女子为正当职业者,受安阳城官方保护,缴纳赋税;城内赌坊在原有赋税基础上加收官方保护费……
中山郡经过这一番改革,半年之内就收效显著,城内无论是商户还是豪绅,亦或是普通百姓,都欣欣向荣……
这一日,正是八月桂花飘香时节。
大清早,梁君倾坐在高大的城守府角楼上,看着身边面色冷淡森寒的无眠,没好气地道:“你别在那晃悠了,晃得我眼晕!去去……你先下去!”
无眠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道:“主上吩咐,务必寸步不离保护殿下!”
梁君倾被他这不冷不热的语气一激,无法,只得淡淡叹气。
代国那边的食材和布匹生意,无尘最近正渐渐往燕回山以北转移,康城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无尘就告假回了康城,临行前将无眠留了下来,从此梁君倾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她见无眠神情坚决,心知赶不走他,只得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懒懒地道:“走,去逛街!”
无眠眼眸未抬,淡淡躬身道:“是!”
二人下了角楼,往府外走去。
☆、127 父女相见1
梁君倾带着无眠快步回了院子,换了身男装,草草将满头长发扎成个马尾,大摇大摆地从侧门走了出去。出了府,她才不得不感叹,安阳城最近,实在被治理得太好了,小摊贩们,居然将摊子摆到了距离王府不足百米的地方,吆喝声此起彼伏。
梁君倾惊讶道:“今天初几了?”
无眠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道:“初七。”
梁君倾恍然:初七了啊,怪不得集市上这么热闹,原来是单日,又快到中元节了,集市自然热闹!
这一年,又过去大半了呢。
回到安阳后,她写过一封书信,让小亮亲自快马送去了绿野城,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回信,她渐渐等到绝望,于是不再期待。看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让她靠近,她也有自尊,不能太过厚颜无耻,那就不再联系吧。
她想到这里,忽然无声地苦笑了一笑,从腰间拿下那块玉佩,忽然觉得玉佩总是挂在腰间还是有些不便,那就找一家金玉店,让老板将这玉佩做成挂坠,以后就贴身戴在脖子上……
“走,去前面的金玉店。”
她大踏步往前,无眠始终在三步之外跟着,两人挤过摩肩接踵的人潮,往大街中段行去。
到了金玉店,店内热闹非常,大多是些年轻的男子和女子,估计是到了中元节,这些男子女子都要为心上人准备礼物了吧?
她看着那些满脸憧憬的男女,心里暗暗艳羡,转首径直上了二楼,那里,是贵客专用的楼层,有面容白净的小厮随身伺候。她上了楼,身后立即有一名小厮跟上来,躬身引着她进了二楼大堂落了座,这才恭声询问:“贵客是想买些什么首饰,可是送给心上人,本店有最新一批金镶玉发簪,贵客可要看一看?”
她摇摇头,笑了:“叫你们的金玉师傅过来,我要定制。”
小厮立即知道这不是个随便就能打发的顾客,立即躬身一礼,转身下了楼,不多时,金玉店老板蹬蹬奔了上来,见了梁君倾,一眼认出她来,喜道:“王爷,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听说您要定制,可有现成的花样?”
梁君倾往常总是会以本来面目在城内闲逛,导致城内八成以上的人,都识得男装的她!
她笑了笑,将腰间玉佩郑而重之拿了出来,递给了老板:“这个玉佩,镶上挂钩,做成挂坠,今天能完工吗?”
老板一看,顿时脸色一变,踟蹰道:“这是……这是玉山出产的极品玉,名为神山雪,玉质硬朗,不易雕琢。小的这店里,怕是……怕是做不了……”
她大失所望:“哦,这样啊……那,罢了!听店里小厮说,你们店里来了一批金镶玉发簪?拿上来,我瞧瞧。”
掌柜回身摆摆手,早早拿了发簪等在二楼大堂的一名小厮立即将手中盘子捧了上来,放在了梁君倾面前。她低头拿起一看,玉簪果然通体莹润,黄金赤足,该是价值不凡。
“这玉簪,我要了。”
“这玉簪,我要了。”
几乎同时,两个一模一样的句子,在大堂内响起。
梁君倾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大堂的另外一张长几前,一名中年男子,对着小厮微笑说了同样的话,他的手里,也拿着同样的玉簪,惟一不同的是,那男子手中的玉簪顶端,还带着一串明丽的黄金珠串,是步摇的形状,看来是买来送给女子的。
他见梁君倾望去,转过头来,也朝她笑了笑。
那人的脸转过来的刹那,她只觉得心口咚地一下,顿时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男子,她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也会以一笑,转头示意老板将她要的玉簪抱起来,随即带着无眠轻轻下了楼,往店外走去。
大堂上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也随即起身,将包好的玉簪拿了,出了店门,尾随梁君倾,往前走去。
梁君倾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没有吃早饭,逛了这一会儿功夫,就觉得肚腹空空,当下带着无眠直奔酒楼。
包间已经只剩最后一间,却还是被人下了定银的,梁君倾一问,顿时失望,看来今天令她失望的事情还真不少,带着无眠就要回府。
就在这时,身后一人忽然开口唤她:“小兄弟,何不拼个桌,你我也好认识认识?”
她惊讶回身,见身后那说话的男子,眉角一动,道:“是你定了包间?”
男子正是方才金玉店见过的,闻言对梁君倾一笑:“正是在下,相逢即是缘,小兄弟你想必也很中意这家酒楼的菜色,因为在下早早下了定,就让小兄弟失了大好兴致,岂不是在下的罪过?反正在下一人在包间吃饭,也空寂得很,何不一起?”
梁君倾定定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并不觉得这人唐突,反而有种隐隐的熟悉亲切感,于是笑着一拱手:“那就多谢兄台了。”
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她叫兄台,该没错吧?
男子听着这一声兄台,却隐隐嘴角一垮,随即笑了,伸手一引,当下带着她,往二楼包间走去。
小二立即抱着菜单跟上,到了包间,两人落座,无眠在梁君倾身后三步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男子。男子却看也不看虎视眈眈的无眠,落座后,立即友好地朝梁君倾笑笑:“还请小兄弟先点菜。”
小二立即乖觉地将菜单递给梁君倾,她也不拒绝,接过,打开看了看,快速道:“牛肉羹,不加葱不加蒜末,只加姜汁……”
对面男子闻言,霍然抬头,惊讶地看了梁君倾一眼,转而笑意吟吟。
“清蒸鲑鱼,还是不要葱蒜,不加糖……”
男子笑意更甚。
“白鱼塔,将萝卜换成土豆。就这样……兄台点吧。